白氏郎感觉身后静悄悄的,以为莲仙受不了打击跑开了,回过头,原来没有,莲仙有史以来第一次哭了,晶莹的泪滑落下来变成发光的珍珠坠在脚下,以前还觉得等待很苦,等待后的希望幻灭才是真苦。
“你是龙女?听说龙女的眼泪才可以变成珍珠,在下今天算是见识了。”白氏郎似乎有些顾左右而言他,想了想,善意地提醒道:“不过流泪会消耗你体内的仙气,你别哭了。”
莲仙竟然真的收住了眼泪,不过心里还是如刀砍斧锯般疼痛,无精打采地道:“父皇是白鹅修炼成人,娘亲是莲神,仙儿也就是白鹅和莲神的组合体,不是龙女。”
白氏郎虽然觉得有些不同寻常,却没有多问,他逗留的够久了,该走了,“我还有急事待处理,就先告辞了,善自珍重,勿以为念。”
匆忙转身,他真怕再待下去他就走不了了,他对莲仙虽然没有任何爱意,但就在刚才,看见她流泪的那一瞬间,他的心竟莫名的疼了一下,起了丝柔情,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
另一边,伯邑考无意间透过地府的望凡镜看到莲仙和一个气宇不凡的男子在一起,他心知是白氏郎来了仙凡落叶城,立即赶了去,立在不远处朝他们的方向张望。
“装心哥哥,你还会回来么?”莲仙沙哑着声音问,她已经不敢奢望嫁给他,只希望他能时常回来看看自己。
白氏郎即使背对着她,也能感受到她眼里投射过来的浓烈的期盼,他真想狠下心来说不会,到底下不了这个决心,有些事他本觉得没必要告诉她的,可不知为什么,他竟希望她知道他有苦衷,“你知道我为什么改名叫白装心么?我这一生都是为救父而活着,我的父母他们都曾是天庭的神仙,因为彼此有情,偷偷在凡间成了亲,可是好景不长,东窗事发,天庭派人下凡捉走了父亲,娘亲则因为事先被父亲哄骗服下假死药逃过一劫,娘亲当时已经有孕在身,不能与天庭硬拼,生下我后,她苦苦栽陪我,就是为了让我有一天能够接近父亲,把他救出来,现在我离成功只有几步之遥,我不可以功亏一篑,你明白么?”
“原来是这样。”莲仙听罢释怀不少,至少白氏郎不是因为不喜欢她而拒绝她,想起一事,着急地问:“那你要怎么救出你的父亲?以你一个人的力量能行么?”
“只要我积满十万八千个功德,父亲就可以被释放了。”
莲仙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追问道:“那时候你还会继续留在天庭做神仙么?应该不会,是不是?”
白氏郎抬眸看她,她的眼里亮晶晶的,闪耀着希望的光芒,她一定误会了,以为积满那些功德他们父子就恢复自由了,但事实和她所想有些出入,他的父亲吕洞宾倒是可以恢复自由,而他,恐怕一辈子都要待在那个冰冷的没有一丝人情味的天庭,不过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莲仙见他欲言又止,心知必有缘故,不安地问:“怎么了?是他们不放你,还是你自己不想离开?”
“其实我并非很喜欢天庭的生活,但我已经别无选择。”白氏郎微微一叹,道出一个残酷的事实,原来在白氏郎十六岁那年,因为替人间除害太多,盛名传至天庭,王母特下旨意,赐封他为玉龙太子,白氏郎母子本想将来神功有成,杀上天庭,不曾想天降捷径,自是求之不得,白氏郎当即上天庭领旨,他的到来吸引了王母最爱的两个女儿联星菱星两位公主的目光,令她们动了凡心,白氏郎面见王母时出了意外,王母下旨赐封时根本不知白氏郎是吕洞宾的儿子,得知一切后当即收回了旨意,联星菱星背地出尽法宝苦苦哀求,王母都不为所动,联星菱星使出了最后一招,如果白氏郎离开她们就跟着他一起离开,王母只生有这两个女儿,无奈只好松了口,不过她的女婿将来是要继承玉帝之位的,她怎么也不甘心把这个位置交给白氏郎这个私生子,于是出了许多难题刁难白氏郎,不过都没有难住他,最后提出只要他完成十万八千个功德就可以与联星姐妹完婚,同时释放他的父亲,白氏郎初接到赐婚的旨意,不是没有犹豫过,虽然联星姐妹是天庭的仙花,可是他对她们一点感觉也没有,接旨之后会开心么?最后他想,没有感觉就对了,他已经是神仙,是不会对任何人动情爱之心的,娶谁都一样,还有,他虽不觊觎玉帝之位,不过这个位置可以让他施展更大的抱负,最重要的是,他怕违旨王母会改变主意不放他父亲,虽然他早已做好和天庭对抗的准备,但后果是一家三口亡命天涯,如果有其他的选择大可不必选这条布满荆棘的路,基于重重考虑,最终,他接受了那道旨意,后来听说做了玉帝后,有很多规矩要遵守,第一件就是不能私下凡间,他闲云野鹤惯了,想到以后要像笼中鸟一样生活,不免多了几分惆怅。
他只是惆怅,莲仙却是绝望,最后的希望也像风中的红烛一样熄灭了,明知无缘就不该打扰,她想她是真的应该和他说再见了,强忍住刀割般的心痛,伸出手,一颗鸽子蛋大小的会发光的莲子出现在手中,“这颗莲王给你,服下它可保百毒不侵。”
白氏郎不肯收,“我刀山油锅都闯过,不会有什么事的,这莲王一看就是贵重东西,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莲仙拉起他的手,执意将莲王塞到他手中,她将自己的另一只手盖在他手心,用力握紧,眸中再绽希望,但这种希望和之前截然不同,“可不可以答应仙儿,时常给仙儿寄封信,就算仙儿以后再也见不到你,知道你平安无恙,也很开心了。”
白氏郎感受着她指间的力度,那种力度还在不断加大,她握得越紧说明她的心里越酸楚,白氏郎从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但忽然之间他却体会到了被爱的滋味,很酸,又带点甜,这种酸酸甜甜的感觉冲击着他的心扉,让他觉得他灰白的世界里出现了一丝色彩,明知无缘就应该与她断绝牵连,可最后却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莲仙放心了,缓缓抽离自己的手,曾经她设想过无数次,握紧白氏郎的手走过青春年少,走到白头偕老,可如今命运却告诉她相遇就好,不要奢望暮暮朝朝,她只能放手任君四海逍遥。
白氏郎看着莲仙抽离的手,心好像跟着她的手一道被抽离,前所未有的空虚和痛楚像风暴一样席卷而来,就在莲仙即将转身离去的时候,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情不自禁地伸臂将她紧紧拥在了怀里。
这一个拥抱,震痛了很多人的心,伯邑考,还有擒黑蛇未果回来找帮手的李斜阳以及奉白牡丹之命跟随白氏郎的一只乌鸦精。
莲仙没想到白氏郎会主动抱她,头脑霎时一片空白,大气也不敢出,不敢奢望白氏郎这个拥抱包含其他意义,只把它当做他临别的一点小小的馈赠,这样也好,至少他已经把她当成了朋友,闭起眼睛,她要把这不似情浓却胜似情浓的一刻永远铭记在心。
平静下来后,白氏郎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糊涂,匆忙放开莲仙,懊恼不已,他原本已经摆正了自己的位置,想不到到头来还是身不由己地陷了下去,不得不承认莲仙在他心中已经占了一席之地,这让他万分恐慌,他给不了她什么,就不该给她希望,左思右想,有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违心地道:“我对你总有种亲切之感,感觉你就像我失散多年的亲妹妹一样,不过到底不是,这样吧,我收你做个义妹如何,如若有空我会时常回来看看你的。”
想着定下了兄妹名分,他就不会再对她生出绮念,他太天真了,如果有一天他真的爱上莲仙,又岂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兄妹之名所能阻挡的?出乎他的意料,莲仙根本不为所动,莲仙懂他的意思,他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才能来看她,他能时常来看她对她是一种诱惑,但她最终并没有答应他,她说了一句让白氏郎这辈子都刻骨铭心的话,她说:“仙儿可以认任何人做哥哥,唯独你不行,如果你没办法来看仙儿,不要紧,反正你已经永远活在仙儿心里。”
白氏郎仿佛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如果他早知道有一个女子如此爱他,他一定会慎重选择以后的路,现在木已成舟,他似乎没得选择了。
“公子,我们可以走了么?”李斜阳本想让白氏郎自己解决莲仙的事,一路走来,白氏郎也遇到过不少桃花债,但都了结的一干二净,李斜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不行,他没有耐心再等下去了,走上前去,不客气的对莲仙道:“姑娘,你就死心吧,我家公子已经名草有主,他以后还会是叱咤风云的天庭之首,如果你……”
“该说的我都说了,不需要你再重复一遍了。”白氏郎拉开李斜阳,哀肠百转地看着莲仙,他想,就算他们以后再没有机会见面,她在他心里也已经是刻骨难忘了,他能为她做的也只能是把她牢牢放在心里,仅此而已,心头酸楚的厉害,无法再逗留下去,转头离去。
莲仙像望夫石似得看着他的背影越行越远,她的灵魂已经跟着他远去,留下的只是一副躯壳,不停地问自己,这么多年的等待,就这样画上了结局?
“仙儿。”伯邑考始才现身,看了这么久,心头一大堆疑惑,白氏郎一走,便迫不及待找莲仙解惑:“刚才那个白衣男子是白氏郎吧?他怎么走了?”
莲仙泪如雨下,“他已经是神仙,不能和仙儿在一起了。”
伯邑考听到这个答案,陷入了沉默,来时本以为看到的必然是一幕琴瑟和鸣的景象,没想到是这样,无论面对哪种结果,都会难过,只不过一种是他一个人难过,另一种是三个人一起难过。
“别哭了,伤痛只是暂时的,慢慢会淡化的。”他说的是肺腑之言,一开始他也很不适应阎君这个身份,可当你发现没有任何方法改变现状时,你自然而然也就适应了。
莲仙一言不发,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纹丝不动站着,像已经石化,她正在悲痛中,任何安慰于她是无效的,她满脑子充斥的都是一个问题,真的结束了么?真的结束了么?
原本算是已经结束了的,但人生总是喜欢出现一些意外,而这些意外有时却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莲仙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将她和白氏郎重新串联起来是因为一场刺杀。
圣乐神宫。
此神宫为白牡丹所创,十多年过去,已经有模有样,门徒三百余名,多是身世可怜走投无路的女子,白牡丹利用这点,激励她们变得强大,当然其中也不乏各种异类,凡资质上佳者,白牡丹都倾囊相授,以期将她们培养成自己的得力干将。
家有家规,宫自然也有宫规,想进圣乐神宫,首要条件就是要断情绝爱,白牡丹认为情这个字一旦沾染只会让人丧失斗志,所以每个进入神宫的女子她都会亲手挑断她们的情丝,以绝后患,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千防万防,第一个触犯她禁忌的竟是她的宝贝儿子白氏郎。
有了异常情况,乌鸦精立即回宫禀报给了白牡丹,白牡丹详细询问了事情经过,刚开始她还不以为然,白氏郎的情丝她早就已经挑去,她不相信白氏郎会那么容易动情,当听说白氏郎主动抱了那姑娘,离开时还眼泛泪光,白牡丹这才意识到事情可能真的不简单,血往头上涌,她好不容易就快一家团聚,偏偏这个时候杀出程咬金,她绝不允许这个女子坏她的事,未免夜长梦多,当即狠辣决绝地下了诛杀令:“杀了她,永绝后患!”
白牡丹在考虑派谁接这个刺杀任务时花了番心思,听乌鸦精说莲仙也有法力,她必须派一个办事干净利落无后顾之忧的人去才行,最后白牡丹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她最看重的夜游使沈夜游,此人是白氏郎的关门弟子,白牡丹本不收男徒,却为他破例,将他带进了神宫,着重培养,沈夜游在圣乐神宫有第一猎手之称,但凡白牡丹下的命令,他从没令她失望过,白牡丹料定这次也一样,沈夜游倒是没令她失望,可就因为如此,才令白氏郎和莲仙死灰复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