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狗仔陈顺德有个儿时的小伙伴,名叫陈顺福,比三狗仔小一岁。在太平湾陈家的家谱上,他们都是顺字辈。陈顺福的小名按辈份排下来,就叫四狗仔。他们的父亲是同一个祖父的堂兄弟,平日里互相称兄道弟,过从甚密。那年他们的父亲母亲四人结伴从广东坐同一辆黑车回家过年,在同一辆车上葬身沟底,实现了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三狗仔和四狗仔就同时成了孤儿,也同时被陈友元收养。三狗仔长得牛高马大,体格健壮,脾气有些暴躁。四狗仔陈顺福长得面皮白净,眉清目秀,但只有一米六五的身高,身体也显得有些单薄。小时候,他们在陈友元办的孤儿院里相依为命,互相帮衬,自然就成了一对好兄弟。三狗仔初中毕业后就进了凯园公司打工,四狗仔陈顺福却一直读完高中后考不上大学,才进了凯园公司。两人都成了打手队的成员,公开的身份却是 :三狗仔成了渣土车司机,陈顺福却成了办公室的小车司机。
三狗仔没有结婚前,两人只要一有空就象牛皮糖一样地粘在一起,不是喝酒,就是回太平湾逛集市,也常常一起到按摩店找小姐。因为是打手队成员,他们的待遇都不低,每个月的收入不少于五千元。他们没有父母在耳边成天唠叨着要成家娶媳妇,他们自己就根本没有想到攒钱娶媳妇的事,钱只要一到手,就大把大把地花在了小姐们的身上。可玩遍了县城里所有的小姐,他们的感情上都觉得依然一片空虚,一片寂寞。是到了该娶媳妇的年龄了,小姐们只满足了他们生理上的一时需要,却一点也满足不了感情上的需要。
三狗仔二十三岁那年,十月中旬的一天,秋高气爽,冷暖宜人。两人相约回太平湾逛集市。在一条来往人员比较稀少的街道上,在一家象模象样的服装店的外面,正碰到太平湾的四个泼皮无赖围住两个年轻女孩嘻嘻哈哈地调笑打闹。两个女孩肩膀上都挑着一对空提篮,看来是邻村里到集市上来卖农产品的人。两个年轻姑娘都穿着有些褪色的粉红色短袖衬衣,蓝色的牛仔裤,平跟凉鞋,扎着齐肩的辫子。她们的身材都在一米六二左右,脸上的皮肤虽然黧黑,但两只明亮妩媚的大眼睛和健美的身材却惹得四个泼皮无赖直流口水。她们挑着空提篮左冲右突,但就是无法突破四个泼皮无赖的围堵。街上来往的行人和店铺里的职员也都笑嘻嘻地看着热闹。这四个泼皮无赖都是太平湾跑运输专业户的子弟。由于宁州不通火车,所有人员物资的流通都靠汽车,于是宁州就成了汽车运输专业户大县。跑长途客车运输的人家,老公开车,老婆就在车上卖票,小孩就丢给家里的老人照看。由于家里不缺钱花,加上父母对小孩又过分溺爱,于是这四个泼皮无赖不是聚众赌博,就是调戏妇女,成了周围十里八村远近闻名的四大恶少。他们年龄跟三狗仔和陈顺福相仿,但从小就看不起这两个孤儿,所以当三狗仔和陈顺福走近前来的时候,他们根本就没有把两人放在眼里。可如今的三狗仔今非昔比,他长得身高体壮,膀大腰圆,加上兜里也不缺钱,今日见到昔日的四个对头在欺负两个年轻姑娘,就决心要出一出心中的恶气。他两手往腰上一叉,昂首挺胸挡在了为首的那个恶少面前。为首的恶少也不答话,向三狗仔当胸一拳,三狗仔右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往他的身后一扭,为首的恶少“唉哟”一声,就双膝跪在了地上,三狗仔对准他的臀部,飞起一脚,把他踢了一个狗啃地。其余的三个一窝蜂围住了三狗仔,这一回,三狗仔把在打手队里学到的套路悉数用上。他先后退了两步,卖了一个破绽,三个恶少不知是计,象日本鬼子冲锋一样“呀呀呀”地嚎叫着冲了上来。三狗仔面带微笑,逗弄着三个楞头青。三个楞头青狠不得一口把三狗仔吞了,都一齐围住三狗仔拳打脚踢。三狗仔几个金刚拳,扫堂腿,不到片刻功夫就把三个人打得趴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两个年轻姑娘不但没有趁乱逃走,反而在一旁兴致盎然地拍起手来。
三狗仔脸不红,气不喘,拍了拍手,走到两个年轻姑娘面前。其中一个姑娘脸红着低下了头,另一个姑娘却用火辣辣的眼睛盯着他。这个姑娘长得确实漂亮。她胸脯饱满,腰肢纤细,鼻梁挺直,双眼明亮妩媚。他们的目光一碰,顿时火光四溅,三狗仔就觉得象喝了一瓶白干,有一股热辣辣的感情在胸口翻腾。他问:“你们怎么还不赶快走呀?你们是哪个村的?”那个姑娘说:“我们是汪家村的,我叫蒋翠娥。”三狗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蒋翠娥说:“以后你们到太平湾来赶集,先打我的电话,我来保护你们。”蒋翠娥说:“行,说话算话,不许反悔!”
当天晚上,三狗仔和陈顺福回到城里,两人在馆子里吃饭喝酒的时候,陈顺福就发现三狗仔明显地有了心思。他神思恍惚,常常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一个地方发呆,时不时地还轻轻地叹一口气。陈顺福说:“你想那个女的,就给她打个电话呗。”三狗仔说:“我只给了她一张名片,没有找她要电话。”陈顺福说:“那你就耐心地等着吧,如果她主动给你打电话,那就有戏。”正在这时,三狗仔的手机响起了音乐,三狗仔急不可耐地抓起手机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他立刻接通,电话里就传来了一阵银铃般的嗓音:“陈大哥,我是蒋翠娥,你现在回城里了吗?”三狗仔兴奋得满脸通红,声音也提高了八度,简直象吵架一般地吼了起来,惹得馆子里吃饭的人都拿白眼望着他,他却旁若无人,一点也不在乎:“回城里了,正在馆子里吃饭哩!”电话那头的蒋翠娥嘻嘻嘻地笑了起来:“陈大哥,我明天想到城里卖点辣椒,你有空吗?”三狗仔声若宏钟:“有空!有空!我还有两天换休假哩!”
第二天,蒋翠娥一个人来了,她身穿一件八成新的齐腰身的白底红花短袖衬衫,还象城里姑娘那样穿了一条白色的半截牛仔裤,一双中跟凉鞋,衬托得臀部和大腿滚圆性感。她挑了两提篮红艳艳的新鲜辣椒,红辣椒映衬着健康红润的俏脸,直把三狗仔惊讶得不敢正眼看她。三狗仔和陈顺福与蒋翠娥一见面,三狗仔就把蒋翠娥肩上的担子一把抢了过来,他们把辣椒直接挑进了凯园酒店的食堂,按当时的最高市价付了款。然后就把蒋翠娥带到了他们两人的宿舍,商议着今天要到哪些地方去玩。
在陈顺福的记忆里,那天可能是三狗仔一生中最快乐的一天。蒋翠娥也高兴得象一只刚飞出笼的小鸟。她的父母都已年过半百,父亲在私人老板的煤矿里得了矽肺病,老板只打发了三万块钱就再也不肯管了。父亲不仅不能到外面打工,在家里也只能干一些比较轻松的农活。母亲的风湿病也已经严重,弟弟正在读高一,全家生活的重担有一多半压在了这个年轻姑娘的身上。她也不能象村里其它的姑娘一样到外面打工,因为她要在家里照顾父母和弟弟。今天,她挑来的辣椒不仅卖了一个好价钱,而且还有两位象大哥哥一样的男人捧着她,照顾她,千方百计逗着她开心。她今年已经二十岁,春心荡漾,在农村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还从来没有享受过被男人捧着爱着的滋味。三个年轻男女一起去逛了文庙,一起到潇水河畔漫步。在馆子里吃中饭的时候,蒋翠娥从兜里掏出卖辣椒的钱要买单,说是要感谢两位大哥的帮忙。三狗仔一把夺过钱塞进蒋翠娥的口袋里,拍着胸脯说:“翠娥妹子,今后你只要肯陪我们哥俩吃饭,就是看得起我们。”当三狗仔抓着钱的大手塞进蒋翠娥的口袋那一刻,她的心里已经砰然一声,那一扇感情的闸门已经被打开了。
下午三个人一起看了电影,看完电影又到卡拉OK唱歌。蒋翠娥平时进城,远远地听见从歌厅里传出来的歌声,她觉得那里面是她一辈子都不可能进去的地方。这一回他们进了歌厅,三狗仔纯粹瞎吼乱叫,陈顺福倒能象模象样地唱几首流行歌曲。可蒋翠娥一首歌也不会唱,心里就惶惶然地自惭形秽,觉得自己一天到晚地田里地里忙活,与城里的生活方式一点也不沾边。从歌厅出来,已经是下午五点,太阳已经西斜,蒋翠娥要急着步行赶回去。虽然她们村里早已通了中巴车,但她平时可舍不得花那四块钱车费。陈顺福说:“翠娥妹子,吃完晚饭我用小车送你回去,二十多分钟就到了。”
他们进了一家档次比较高的饭店,门口有穿着红色礼服的礼仪小姐鞠躬相迎。蒋翠娥看着这些衣着华丽,唇红齿白,个子高挑,面容姣好的城里女人,心里骤然神伤,她觉得面前的这两个男人,成天跟这些城里女人打交道,哪里会看得上她这个土里土气的农村妹子!三狗仔选了一个临街的四位小桌坐下,坐位都是软软的人造革沙发,蒋翠娥还没有进过象这样讲究的饭店,所以当三狗仔拿着菜谱,十分执着地要蒋翠娥点菜的时候,蒋翠娥十分尴尬地摇了摇头。
陈顺福是一个头脑灵活的人,他很快看出了蒋翠娥的心思,就决心趁热打铁,捅破三哥和她之间的那层窗户纸,做一回月下老人。当服务员把酒菜都上齐后,他在三个玻璃杯里斟满了啤酒。他端起杯子对蒋翠娥说 :“翠娥妹子,我三哥自从见到你以后,就象掉了魂魄一样,他喜欢上了你,如果你也喜欢我三哥,我们俩就先把这杯酒干了。”蒋翠娥的心里骤然间就象打开了一扇窗户,通明透亮,脸色马上由阴转晴,她爽快地站了起来说 :“我还从来没有喝过啤酒,但就是一杯农药,我也把它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