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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接下来,陈顺福就张罗着请了媒婆到蒋家去提亲。蒋家父亲近日的肺病越发厉害,出气吸气就象拉着风箱。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家翠娥也是到了该出嫁的年龄了,可她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啊!顺德这个伢子我们没有意见,但有一条,他若拿得出十五万元彩礼,就把翠娥妹子接过去吧。”媒婆环顾四周,真是家徒四壁,空空如也,极其寒碜,一座年久失修的破砖瓦房,到处都有裂缝。屋里几张咿呀作响的小靠背椅,一张快要散架的饭桌,用铁丝绑了又绑。看着这个样子,她就不便与蒋家父亲讨价还价。她的心里还暗暗盘算 :“按照现时农村的习惯,象蒋翠娥这样长得出众的女孩,十五万也不算多。”回来她向陈顺福和三狗仔复命。这下可难倒了两个光棍汉。三狗仔心想,如果我有钱,莫说十五万,就是三十万我也不会眨眼。可两个光棍汉的口袋都是漏斗,哪里何曾存得住钱啊!那几天,陈顺福和三狗仔再也没有下过一次馆子,没有喝过一滴酒,抽烟也由精装白沙烟改为一块五一包的新田烟,没事就坐在宿舍里长吁短叹,望着屋顶发呆。没有两天,这件事怎么就传到了陈友元的耳朵里。陈友元把三狗仔和陈顺福叫到办公室里说 :“你们有这样的好事怎么也不告诉我!你们从小没有爹娘,今天我就来给你们做主。三狗仔,今天我先给你三十万,十五万彩礼明天就给女方家里送去。另外十五万作为操办结婚的费用。婚房先在城里租一套,以后你们想在城里买房还是在太平湾盖房,跟老婆商量好后再定。”当时三狗仔和陈顺福“扑通”跪倒在地,对着陈友元捣蒜般地磕头说:“陈老板,你真是我们的再生父母!今后你指东,我们决不往西,你就是叫我们去死,我们也决不皱眉头!”陈友元“哈哈”大笑着把他们扶了起来说:“本来是一件大喜事,倒被你们死呀死呀的说成了一件不吉利的事。”

三狗仔和蒋翠娥结婚后,陈顺福就把三狗仔的家当成了自己的家,三狗仔和蒋翠娥也就把陈顺福当成了自己的同胞弟弟。蒋翠娥本来想把跟自己一起到太平湾卖辣椒的那个姑娘介绍给陈顺福,那个姑娘也十分乐意。这个女孩跟蒋翠娥是汪家村的两朵金花,是跟蒋翠娥没有秘密的闺蜜。可陈顺福说:“我们兄弟俩先把你们这个家操持得象个样子后再谈我的事。”其实,陈顺福的心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他想在城里找一个有点文化的打工姑娘,一来可以减轻兄弟俩的经济负担,同时也希望能有共同语言。

三狗仔和蒋翠娥结婚后,只要一下班,他就回到了家里,他全然忘记了外面的冲冲撞撞,打打杀杀,也从不给蒋翠娥提起外面的血雨腥风。他希望自己是一个最普通的男人,永远守候在心爱的女人身边。蒋翠娥擅长的是田间地头的农活,对于家务她料理得一塌糊涂,三狗仔回家就包揽了所有的家务活。晚上,只要蒋翠娥象一只温驯的小猫依偎在他的怀里,用她的手抚摸着三狗仔健壮的胸肌,他就忘记了所有的辛酸劳累,忘记了人世间一切烦恼。他原来压根就想不到会有这样舒心惬意的生活。但一想到所有的这些生活都是陈老板给他的,他的心里就觉得象是压上了一块大石头。他觉得现在的生活就象一场美梦,等从梦里醒来,一切都会从他的眼前消失。因为有这种感觉,他把蒋翠娥象公主一般地伺候着,生怕蒋翠娥会象那个田螺姑娘一样突然从他的眼前消失。他把岳父岳母当成了自己的亲生父母,把他们接到了家里一起生活。蒋翠娥的父母对上天感激涕零,他们觉得是老天爷给他们送来了这样一位勤劳而又明事理的好女婿。三狗仔和蒋翠娥的儿子刚满一周岁不久,蒋翠娥的父亲就去世了。这位晚期矽肺病人是带着微笑离开人世的。

等蒋翠娥生下了女儿甜甜后,陈顺福仍然没有找到自己的意中人,他在城里与两个打工妹谈过恋爱,都没有成功。陈顺福不肯降低自己的标准,而那些他看中的女孩又都嫌他是三等残废,个子不高,身板过于单薄。等他重新想起蒋翠娥的那个闺蜜时,那个汪家村的一朵金花也早已结婚生子。他于是全副身心地协助三狗仔在太平湾盖起了那栋三层楼房。正当三狗仔的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时候,三狗仔就被迫亡命天涯,还差点跳了天坑。真是兔死狐悲,这件事在精神上给了陈顺福狠狠的一击,他觉得他和三狗仔的命运完全被操控在别人的手里,他成了行尸走肉,成了受人操控的机器人。他曾经设想他可以远走高飞,他可以到外面去追求另一种生活。但是,他又觉得全身被绳索捆绑得结结实实,动弹不得。从此他变得更加少言寡语,只是在暗中默默地挑起了照顾蒋翠娥母子三人的担子。蒋翠娥进了凯园公司后,家里买煤啦,水电维修啦,凡此种种的琐事他都不用这个嫂子开口就做得妥妥贴贴。也幸亏有他的帮忙,他的三嫂子,这个头脑简单,心地善良的女人很快地就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她没有多愁善感,她觉得生活照样美好,她对自己在凯园公司的工作十分满意,对两个孩子爱得发狂。她每天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两个孩子的脸上亲上一口。她的脸上总是乐乐呵呵,她觉得天底下根本就没有什么烦心的事。她对陈顺福也照样亲切大方,家里有什么为难的事,她就直呼其名,大大方方地找他商量。自然而然地,陈顺福越来越把自己当成了这个家庭的主人,他对这个家庭也越来越有了一种依依不舍的眷念。他过去觉得蒋翠娥胸无城府,象个十足的马大哈。现在他觉得与蒋翠娥相处就象两个孩子在阳光下的草地上追逐嬉戏,相互坦诚,没有算计。蒋翠娥就象阳光,把他内心的忧郁和黑暗一扫而光。更有一点不好说出口的理由是,蒋翠娥结婚后,由于三狗仔的精心呵护,曾经经历过日晒雨淋的皮肤,竟然变得白里透红,光洁润滑。虽然她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但那身段比少女时期更充满着青春的诱惑力。陈顺福与她接触时间一长,耳鬓厮磨,眉目传情,男女之间就免不了产生生理上的冲动。蒋翠娥的母亲,这个没有文化的农村女人,倒是一个明白人,只要陈顺福一到家里,她就默默地离开,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这两个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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