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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除了到菜地找袁姐聊天外,刘林获取汪霞信息的另一个渠道就是荣荣。

在学校里,荣荣享受到了市委书记夫人所享受到的各种尊崇。校长在蒋荣荣面前虽然竭力想维护作为***的权威,但言辞和举动总是不经意间流露出对蒋荣荣的讨好和谄媚。例如在校务会上,校长总是笑容满面地征求着蒋荣荣的意见。学校其它的干部和老师就更不用说了,他(她)们总是尽可能地找机会同蒋荣荣套近乎,向她汇报各种各样的事情,甚至有的人还神神秘秘地向她透露某某领导对她的大不敬的言论和举动。他(她)们无非是以此表明,只有他(她)才是蒋荣荣最忠诚的朋友。

但是荣荣所享受到的这种尊崇并没有使她感到精神上的满足,因为她的婚姻是不幸福的。

林涛仍然住在他的宾馆包房里,每次到学校来主要就是跟儿子亲热一下,给儿子买来了书籍,或者一件衣服。至于在家里过夜,一个月也难得一次。市委书记的主要工作就是没完没了的开会和视察。对于荣荣的报怨和牢骚,林涛总是仰靠在家里的沙发上,言不由衷地用手捶着自己的前额说:“在家里多舒服呀!我现在是套上了笼头的毛驴,小车不倒只管推啰!”荣荣知道耍嘴皮子是耍不过他的,强扭的瓜不甜,他的心早就不在自己的身上了。如今那些年轻漂亮的女人哪,见了有钱的人和有权的人,就象苍蝇见到了血一样,早就一窝蜂地叮上了。而这个林涛,她算是看透他了,天生的一个色坯子,见了漂亮女人恨不得就想拉到床上。他需要这个家,只不过是为了官场上面子的需要。荣荣是一个敢爱又敢恨的人,她愿意维持这个家的名份,完全是为了小强。她心目中的真正男人,是她的表哥刘林,这个高大英俊,在人面前总是昂首挺胸,从不肯低三下四的男人,表哥对她又总是那么关心呵护,她每次见到他那一双胸有成竹的眼睛,就有一种扑到他的怀里,撒娇撒泼的冲动。作为一个现代的知识女性,与物质享受相比,荣荣更重视精神享受。女人最幸福的事情是什么?女人的幸福莫过于有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陪伴在自己的身边。这个男人呵护她,宠爱她,纵容她,任她撒撒娇,发发小脾气,陪她到商场购物,陪她聊聊文学和音乐。但是,作为一个市委书记的夫人,她除了表面上受到人们的尊敬羡慕甚至吹牛拍马外,难道就注定要失去女人的幸福,注定要容忍丈夫的出轨吗?

在这个现实的世界里,答案是肯定的。为了小强,她必须忍受这一切。一个有了儿子的母亲,为了儿子,是什么都肯牺牲的。

但是作为补偿,或者说为了报复,她的内心深处仍然保留着对表哥的爱恋。一到晚上,小强已经幸福地进入梦乡,现实世界的喧嚣终于平静下来的时候,她就会情不自禁地拿起手机,在细细地把玩之后,终于下决心拨通了表哥的手机,她知道此时表哥也一定是一个人坐在电脑前上网,或者倚靠在床上看书。

“荣荣,这么晚了,还没有休息?有什么事吗?”表哥那沉稳的、富有磁性的男低音总是满含着关爱和责备地问。

“没有什么事,就是心里烦得慌,想打电话跟你聊聊天。”

“林涛又没有回家?”

“别提他,一提他我更烦!”

“荣荣,别耍小孩子脾气,你应该跟林涛好好地坐下来谈一谈。夫妻之间也是需要经常勾通的。”

“这是语言勾通能够解决的吗?当他的心已经不在这里,越勾通就会越烦。”

“最近碰到汪霞了吗?”刘林不想过多地介入荣荣夫妻之间的问题,一到这时候,他就有意识地转入这个荣荣不太喜欢谈及的话题。

蒋荣荣现在与汪霞成了真正的好朋友。每次在学校碰到汪霞来接芳芳,或者来参加家长会,蒋荣荣就会不顾及副校长的身份,拉着汪霞的手,有说不完的知心话。当满县城的人都在传说,汪霞和李云要在春节前结婚的时候,有一个星期五的下午,汪霞到学校来接芳芳,蒋荣荣碰到了汪霞,当面向汪霞求证了这个消息,面对着蒋校长的询问,汪霞有些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当天晚上,荣荣又在同表哥电话聊天的时候,主动地甚至有点幸灾乐祸地告诉表哥:“今天下午我碰到了汪霞,她当面告诉我,她同李云要在春节前结婚了。”

电话那一头是死一般的沉寂,好久好久,仍然没有一点声息。荣荣有点慌了,她声音颤抖着问:“表哥,你还在听吗?”

电话那一头的声音显得十分疲惫:“荣荣,太晚了,休息吧!”说完,就挂断了手机。

再后来,事情又出现了戏剧性的变化,李云因为被提拔当了县委副书记,撕毁了与汪霞的婚约。荣荣很是替汪霞打报不平。有一天林涛回到了家里,荣荣当着林涛的面发泄了自己的不满:“李云也太小人了,你们官场上的人是不是都是这副德性?”

林涛瞪了蒋荣荣一眼:“人家婚姻上的事,你瞎起哄什么!”

荣荣是个心里藏不住事的人,当天晚上她就想打电话告诉表哥这件事,表哥心里一定高兴得不得了。但是一连两天,林涛倒是安心地住在了家里,十分耐心地察看着小强的作业和笔记。第三天,又是星期五,下午,荣荣又碰到了汪霞骑着那辆木兰车正准备接芳芳。荣荣原先猜想,汪霞精神上一定大受剌激,整个人也一定会憔悴不堪。谁知道跟汪霞一碰面,她依然红光满面,那双明亮妩媚的大眼睛里根本看不出发生了什么令她烦心的事,她心里疑惑:是不是坊间的传闻纯粹是造谣?她于是有些迟疑地看着汪霞的眼睛问:

“汪霞,听说李云有些不那个?”

汪霞莞尔一笑说:“不怪李云,我们在一起本来就不合适。”

面对初恋情人的两次背叛,能表现得这样镇定自如,若无其事,荣荣不得不佩服汪霞的心理素质,或者是,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汪霞的心里必定另有其人,这个人是不是表哥?

“汪霞,我每次给我表哥打电话,他都要问起你的情况,他给你打过电话吗?”

荣荣静静地观察着汪霞的表情。如果此时汪霞表现的是一种错愕甚或愤怒的情绪,那她心中的男人就不是表哥。

汪霞的脸腾地变得绯红,红得就象刚刚盛开的桃花。她低着头,双手把木兰车的把手拧来拧去,她的表情和动作就象两个正在幽会亲热的情侣突然被人撞破一样。至此,荣荣心里才完全明白,表哥和汪霞各自的心目中都有对方,所缺少的只是一个热心的牵线人。

荣荣心里幽幽地叹了口气。长久以来,她都把对表哥的依恋当作了一副精神鸦片,可吸食鸦片的结果只能产生短暂的幻觉,幻觉之后是更加深重的痛苦。现在是该摆脱这副精神鸦片的时候了。还有,表哥一直对自己关心呵护,自己也应该为表哥做一点使他高兴的事。她喜欢看韩剧,常常看得泪流满面,长吁短叹,韩剧里面的男女主人公不是常常说,爱一个人就要爱他的所爱吗?

她于是十分真挚地看着汪霞的眼睛说:“汪霞,你说男人不多吗?多啊!这天底下除了女人就是男人。男人们成天在我们的身边转来转去,可是要找到一个自己喜欢的负责任的男人,不容易啊!别看我表哥已年过五十,可是喜欢他的女人多着哩。我表嫂当年是万人大厂的厂花,财经大学的本科生。表嫂走了后,争着给我表哥做介绍的人就踏破了门槛。我二表姐是湘雅医院的外科主任,医科大学的教授,她手下的一个女研究生,三十出头,人漂亮着哩,还是个黄花闺女,在二表姐家见了我表哥一面,就赶着去追我表哥,可我表哥觉得她太年轻,就拒绝了她。”

汪霞吃惊地看到,这位蒋校长,这位市委书记的夫人,这位许多女人羡慕的官太太,这位四十出头的漂亮女人,在她的面前说起她的表哥,竟然是如此真情流露,她抓住她的手竟然有些微微颤抖,说到后来,汪霞从她的眼睛里竟然看到了闪烁的泪花,于是她想起了她曾经看到的一幕:在她抱着干娘哭着告别的时候,这位蒋荣荣是那样肆无忌惮地公开地紧紧地挨着她的表哥,用一种十分挑衅的目光看着她。现在,作为一个女人,汪霞完全读懂了她的痛苦,读懂了她的真情流露。她双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十分动情地说:“蒋校长,谢谢你对我的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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