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秀老太太这个如蝼蚁般生活在世界上的小老百姓,临终前不仅住进了干部病房,死后也享受了意想不到的哀荣。九峰村的乡亲们出于对她的敬重和同情,在她家屋前的禾坪上搭起了灵棚,乡亲们络绎不绝地前来拜祭,焚香、烧纸、燃放鞭炮,汪叔拍板请来了民乐队、军乐队。学校正好放暑假,于是在学校的操坪上支起了三口大锅,一只锅负责蒸饭,两只锅负责炒菜,教室里外摆开了三十多张吃饭的桌子,流水席从早晨开到晚上。第二天县政府的一些部门也参加进来了,先是民政局考虑到云秀老太太没有儿子,按农村习惯可以划入五保户的范畴,于是送来了花圈,还送了二千元抚恤金,企业局查到云秀老太太年轻时曾在县城纺织厂做过二年临时工,也曾经为县里的纺织事业做出过贡献,于是也送了花圈,送了二千元抚恤金,后来县旅游局也送来了花圈和二千元抚恤金。李云竟也摆脱了迎来送往和大大小小会议的纠缠,被允许请假三天来参加云秀老太太的丧事筹办,还从县委办公室调来了两部小车负责接送客人和采购各项物品。第三天李彬也来了,他恭恭敬敬地焚了三柱香,在老太太的灵前三鞠躬,然后他看了一遍各式花圈,决定自己也送一只花圈,还送了一千元奠礼。他在接待处亲自挥毫写了花圈上的挽联:“沉痛悼念辛劳一生的婶娘”,落款是:“外侄李彬敬挽”,由于李彬是送花圈的客人中最大的官儿,于是他的花圈便被放在了最显眼的位置。李彬跟汪霞姐妹俩和汪霞的姐夫握手,他看了一下汪霞,汪霞消瘦多了,但她身穿白色孝服的形象更惹人怜爱,于是他的头脑中便蹦出了“淡妆浓抹总相宜”’的诗句。
老姐姐受云秀老太太的托孤之重,这几天便几乎寸步不离地陪伴在汪霞身旁,晚上也陪着汪霞母女俩睡觉,她觉得既然接受了吕云秀的临终嘱托,就要把霞妹当亲生女儿照顾。刘林便由李云派车每天往返县城接送。刘林观察到,李云对汪霞确实十分关爱。但汪霞对他仍旧有些不理不睬。汪霞的姐姐对李云十分热情,每次李云一走近汪霞,她姐姐就推着汪霞去招呼李云。有一次,李云心痛地对汪霞说:“汪霞,伯母走了,你要振作起来,有什么难处,有我在你身边呀!”,汪霞的眼睛又红了,她说:“妈妈已经走了,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要把杀害春光的真凶抓到,你能帮我吗?”李云说:“虽然三狗子现在还没有抓到,我相信法律总有为郑春光报仇雪恨的一天。”汪霞说:“你是当官的,一讲起话来就官腔十足,你知道吗?这个凶手既杀死了春光,也杀死了我妈!”李云被呛得满脸通红,但依然保持着关爱的笑容:“我的小姑奶奶,我是怕你愁坏了身子,芳芳还小,生活的道路还长着哩!”
出殡那天,九峰村凡是能走动的人都来了。先是由村里的八个壮汉用肩膀把沉重的漆得黑亮亮的棺材抬到学校的操坪上,由一个专业的司祭主持仪式,祭文是由李云亲自写的,由于李云熟悉云秀老太太的历史,加上他的一支生花妙笔,祭文十分朴素感人。司祭象一个乐队指挥,他把祭文分成了许多特定的段落,每个段落处插进了一些宗教式的语言,每念完一个段落,便用手势指挥民乐队和军乐队的小号、唢呐、洋鼓、小鼓、铜锣奏出不同节奏的音乐,再一个手势,便是鞭炮齐鸣,再一个手势,所有的乐器音响便嘎然而止,其指挥艺术之高,不亚于一个一流的乐队指挥。司祭宣读完毕。乐队里一个身穿白色丝绸孝衣,脸上还涂着淡淡胭脂的专门请来哭灵的中年女人,带领着五个孝子贤孙们哭灵。由于这个女人详细了解过老太太的历史和社会关系,她的哭诉竟也有板有眼,其中历数老太太生前所受的苦难以及老太太为人的正直与善良,不仅孝子贤孙们跟着嚎啕大哭,参加葬礼的许多女人也都抹开了眼泪,刘林的眼圈也不禁红了。汪霞姐妹俩更是几乎哭得晕倒在地,幸亏汪叔早就安排了四个女人掺扶着姐妹俩,才使姐妹俩一直跟随着出殡的队伍到了下葬的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