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四十年的时间过去了,这一幕却如此清晰地展现在刘林的脑海里。他不禁想起了最近从网上看到的一则新闻,有几位爱好探险的驴友在贵州山区的一个天坑里发现了累累白骨。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来问蒋翠娥:“这条大黄狗你们家养了有多少年了?”
这位不想事的年轻女人觉得这位娘家来的表哥越来越奇怪了,他怎么一惊一乍地又问起大狼狗来了?她说:“这条大狼狗我们家养了六年了,我们家顺德跟它可亲热了。每次他一回来,这条大狼狗就摇着尾巴,寸歩不拉地跟在他的后面。每次顺德回家的摩托车还在很远的地方,这条大狼狗就会疯了似的跑出去迎接。”刘林走出堂屋大门,看见大门的左侧放着一双大号的皮鞋。他问蒋翠娥:“这是孩子他爸的鞋吧?”蒋翠娥说:“可不是吗,这是他回家来经常穿的一双鞋。”刘林弯身拿起了这双鞋,向大狼狗走去。刘林进门时那条向他呲牙咧嘴,咆哮着直扑过来的大狼狗,此刻竟然变得特别温驯起来,它向刘林摇着尾巴,嘴里发出了“呜呜呜”的低咽声,刘林走近前去,把那双鞋放在大狼狗的鼻子旁边,大狼狗不停地用嘴舔着那双皮鞋,嘴里仍然不停地“呜呜呜”地低吠着,又抬眼望着刘林,刘林发现大狼狗眼睛里有一种近乎祈求的神色。他蹲下来,用手抚摸着大狼狗的头颅和脖颈,大狼狗用嘴叼着刘林的衣角,然后退行着往门外拉。刘林的心情十分激动,看来大狼狗是拉着他去寻找那位失踪的三狗仔。忠犬救主的故事刘林听过不少,看来这条大狼狗也是一条很通人性的忠犬。
征得蒋翠娥同意,刘林解下了拴住大狼狗的那根皮条,大狼狗急不可耐地拖着他,向门外跑去。
出了大门不远,大狼狗便折向村后的一条街道,由于逢集,村里人要么赶集去了,要么出外干活去了,这条街道上几乎空无一人。刘林放开了皮带,因为在这并不熟悉的村落里,他也不便牵着一条狗狂奔,那样会引起别人的怀疑。大狼狗一路“汪汪汪”地叫着,一路小跑,不时还回头等待着刘林。
没过多久,大狼狗便带着刘林来到了村后。街道在这里走到了尽头,前面是一条用碎石铺砌的简易公路。刘林跟着大狼狗刚刚走上简易公路,突然有一个人横亘在他的面前。刘林骇了一跳,抬头一看,竟然是昨天带他转悠了一天的王师傅。
大狼狗看来跟王师傅非常熟悉,它见了熟人,立刻围着他上窜下跳,吠叫不已。
“啊呀!是王师傅,今天回家来了?”刘林赶忙打着招呼。
“刘老板怎么到这里来了。”王师傅阴沉着脸问。
刘林说:“早就听说太平湾的集市特别热闹,我难得回家,也想来看一看,湊湊热闹。”
“湊热闹怎么跑到村后来了?”王师傅不依不饶地问。
刘林急中生智:“你们太平湾后山上的那座石头城墙,三十多年前我跟你们陈老板去过,那座石头城墙很有特点,如果宣传宣传,说不定可以开发成一个旅游景点哩。”
王师傅的眉头似乎慢慢地有些舒展开来,他说:“刘老板那么有兴趣,那就上车吧,我开车送你到那里。”
“我记得没有多远,没有必要坐车吧?”刘林说。
“有一段路程,上车吧!”王师傅生硬地说。
没有办法,刘林只好跟着这位闷师傅,向停在街道拐角处的那辆小车走去。这辆淡黄色的小车紧贴着一栋三层楼房的墙根停放,而这座楼房的外墙上,铺贴的竟然也是淡黄色的瓷砖,怪不得刘林猛然间竟没有发现拐角处停放的这部车辆。
刘林打开车门坐在了后排坐位上,王师傅打开了车的前门,那条跟王师傅非常熟悉的大狼狗,竟然也被他招呼着爬到了前排副驾驶的座位上。大狼狗爬上了前排座位后,它的眼睛紧紧地盯着王师傅,不停地低声吠叫,还不时地用前爪敲击着挡风玻璃,仿佛在催促着快点开车。小车摇摇晃晃地在简易公路上行驶了大约一公里,前面就有一个分岔口,一条没有铺设碎石的泥路伸向东北方向。小车在这里停了下来,王师傅指了指不远处一座石山说,车子不能再往前开了,那堵围墙就在那座山上,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刘林见那座山上树木葱笼,在这里已经看不见石墙的影子。他问:“怎么看不见石墙了,是不是被拆掉了。”
王师傅说:“没有。石山承包给人种上了树木,围墙里全是板栗树了。”
刘林顺着泥路向前走去,王师傅没有跟在后面。王师傅的出现已经扰乱了他的思绪,现在他正好静下来思考下一步怎么行动。他首先想到要给李彬打个电话,征求他的意见。他拿出手机,可是怎么摆弄,手机屏幕依然一片漆黑。糟糕!他最终确定手机电池没有电了!这部手机,他已经用了四年了,手机电池大概该退休了,经常无缘无故地出故障,闹罢工。女儿刘杨早就要给买一部新手机,他总是拒绝。他说,我的手机只要能打电话,发信息就够了,多余的功能纯粹是浪费。就这样,这部用了已经四年的手机就依然陪伴着他,可今天这部手机坏得真不是时候,如果他跟李彬联系不上,有可能就会坏了大事。他现在可以确定,陈友元是派人跟踪监视了他,他在没有跟李彬取得联系的情况下如果独自行动,很可能会有危险。但是,既然已经打草惊蛇,如果他今天不能到天坑去探个究竟,他们就很可能会采取行动掩盖真相。
很快就到了石山脚下。这座石山,相对高度大约三百多米。刘林身手矫健,很快就爬到了石山顶。石墙历经沧桑,依然十分稳固。当年陈友元的先人,为了保家卫乡,对石墙可谓精心设计,精心施工。石墙内种植的板栗树,早已郁郁葱葱,浓荫蔽日。刘林站在围墙边极目四望,太平湾和平田湾两个相距不远的村落历历在目。刘林小时候就知道,太平湾和平田湾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历朝历代都出过不少能人。民国时太平湾出了一个军长,平田湾出了个土匪头子。这个土匪头子瞅准机会就冲到太平湾打家刼舍,杀人放火,太平湾的人恨之入骨。后来,民国军长有机会驻防本县,他的部队冲进平田湾大开杀戒,滥杀了土匪的家属和平田湾的青壮年二百多人。平田湾一时间血雨腥风,哭声震天。现在,从资源争夺的观点来看,这两个人口都在四千人以上的村落,拥挤在一马平川的小盆地里,在过去的那种年代,难免会为了争水争地而大打出手。正是因为连年械斗,孕育了这里的民风彪悍,好勇斗狠之徒比比皆是。此时已近中饭时分,袅袅炊烟弥漫在两个村落的上空,刘林突然觉得这袅袅的炊烟中掩藏着一股腾腾的杀气。集市上开始回归的络绎不绝的人流,仿佛象一支支有序行进的军队。刘林的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他吸了一口气,终于定下心来,下定决心,一定要找一个借口,到天坑边去探个究竟,因为那条大黄狗的表现,仿佛已经给他指明了三狗仔藏匿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