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暗,许多仕子忧虑的翻着考卷,用手不停的敲打着自己的脑袋,正可谓:书到用时方很少,情之一物好写亦难写,古往今来,多少文人用自己的笔墨来形容那个让自己既恨又爱的字,但是真正传诵千古者有几何?今上钦点此题,让这些仕子怎能不搜肠刮肚,希冀能够上达天颜,搏得个封妻荫子,世代荣华。
考官看着号筒里呼呼大睡的萧岚,暗道:此子作为已经隐隐有大家之风,再加上当今圣上对其甚是推崇,相爷与王爷也对其青睐有加,此次会试恐怕状元必是此子无疑。
子时又到,考官再次将试卷从窗棂抛入,萧岚轻轻的展开试卷,试卷上画了一幅美人晚妆图,但见图上一绝色佳丽独依门窗,遥望远方,冷月清辉,让一切染上了一丝淡淡的银色,而女子缟衣如雪,青丝在风中飘舞,轻轻遮住女子的绝色容颜,让所有人都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朦胧美感。
试题要求很简单,仅仅是以此画卷为主题,自作诗二首。
萧岚淡然一笑,李太白当年醉酒而作的清平调何等的应景,所以萧岚大笔轻挥,两首清平乐洒然至上:
清平调二首
其一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其二
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
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阑干。
此时不过离子时半个时辰而已,萧岚再次提前交卷,考官有些担忧的道:“萧公子,虽然你的才情文思甚是让本官甚是佩服,但是本官还是希望公子能够多考虑一会,毕竟这是会试,我南齐奇人甚多,其间未必没有如公子般的人才,所以本官希望公子……”
“萧岚多谢大人良言。”说完萧岚依然将手中试卷举起。
考官长叹了一口气,接过试卷,转身离去时道:“终究是年轻气盛,南齐诗风虽然不及东唐,但是亦诗风甚盛,如此草率必定要吃大亏。”
萧岚听到考官的话淡然一笑道:“诗仙的诗岂是凡人所能比拟的。”
三试是策论,这是萧岚唯一担心的东西,万一考官由经义之中采摘一句偏僻之词,那萧岚恐怕就挂了,此时萧岚汗流满面,手亦紧张的发抖着将试卷展开,但见上面曰:儒、释、道,何者有教化之德?
萧岚静静的思索着关于这一方面的东西,整整两个时辰,萧岚并没有动笔,而是在静静的整理思绪,关于这方面涉及信仰问题,回答不宜草率,正所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如何才能够写出彩来,才是真正重要的。
转眼间离最后交卷的时间仅剩下一个时辰了,考官看到萧岚这边尚无动静,甚是惊奇,前来查看,发现萧岚正眉头紧皱,苦苦思索。
考官心中道:此不是诗词如此容易打发的东西,这才能真正的考察一个人的笔力,前面的写得好不过是一个精通文墨的酸秀才而已,写好了这个才是真正拿到通向仕途的钥匙。
考官摇了摇头离开了,萧岚思索再三将笔提起,在纸上慎重的写道:
以佛治心,以道治身,以儒治世
吾惟三教之觉民于海内也,理同出于一原,道并行而不悖。人惟不能豁然贯通,于是人各异心,心各异见。慕道者谓佛不如道之尊,向佛者谓道不如佛之大。而儒者又兼辟二氏,以为异端。怀挟私心,纷争角胜,而不相下。
吾窃以为持三教之论,亦惟得其平而已矣。能得其平,则外略形迹之异,内证性理之同,而知三教,初无异旨,无非欲人同归于善。夫佛氏之五戒十善,导人于善也。吾儒之五常百行,诱掖奖劝,有一不引人为善者哉?
昔文帝问侍中曰:“六经本是济俗,若性灵真要,则以佛经为指南。如率土之民,皆淳此化,则吾坐致太平矣。”侍中对曰:“百家之乡,十人持五戒,则十人淳谨。千室之邑,百人持十善,则百人和睦。持此风教,以周寰区。则编户亿千,仁人百万。而能行一善则去一恶,去一恶则息一刑。一刑息于家,万刑息于国,洵乎可以垂拱坐致太平矣。”斯言也,盖以劝善者,治天下之要道也。
而佛教之化贪吝、诱贤良,其旨亦本于此。苟信而从之,洵可以型方训俗,而为致君泽民之大助。其任意詆毁,妄捏为杨墨之道之论者,皆未见颜色,失平之瞽说也。
吾居此间,留心内典,于性宗之学,实深领悟。御极以后,宵旰靡遑,且恐启天下以崇尚释教之疑,是以未尝形之谈论。欲俟庶政渐理,始举三教合一之旨,提撕警觉,以明互相诋毁者之非。
三教虽各具治心、治身、治世之道,然各有所专。其各有所长,各有不及处,亦显而易见,实缺一不可者。
夫习释道之学,虽有偏有正;而习儒者之学,亦有真有伪。即如释中以狂空欺世,道中以邪术愚人,是固释道之罪人也。亦如儒中博览诗书,高谈仁义,而躬蹈乱臣贼子之行者,谓非名教之罪人乎?
若掩人之长,而斥其短;隐己之短,而夸其长;互相肆口诋排者,皆私诈小人形态,非仁人君子、怀德抱道之所为,亦徒见其不自量耳。
数年来,有请严禁私自剃度者;有请将寺观改为书院者;有县令无故毁庙逐僧者;甚至有请僧尼悉行配合夫妇,可广增人丁者。悖理妄言,惑乱国是。不思鰥寡孤独,为国家所矜恤。彼既立愿出家,其意亦为国家、苍生,修福田耳。乃无故强令配合以拂其性,岂仁君治天下者之所忍为乎?至于品类不齐,其中违理犯科者,朝廷原有惩创之条。而其清修苦行,精戒明宗者,则为之护持。其邪说外道,则严加惩治。如道忞、行峰之纪载谬妄;法藏、弘忍之魔说猖狂,吾认为陛下宜悉降旨指摘,决不令混冒正法,以致真伪罔辨也。
吾于三教同原之理,探溯渊源,公其心而平其论。令天下臣庶佛仙弟子,有各挟私心,各执己见,意存偏向,理失平衡者,梦觉醉醒焉。故委曲宣示,以开愚昧。凡有地方责任之文武大臣官员,当加意护持出家修行人,以大公同善之治。
萧岚写完之后,长出一口气,看到考官在其号筒之前走来走去,遂道:“大人,试卷已经密封,请查收。”说着将试卷递给考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