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的教育改革开始了,李校长在教职员工中开了会,凡没有大专以上文凭的一律下岗。这个会开后,没几天,向梅就被停止了教学,和另一个快退休的男老师一起分到了后勤工作。那男老师分配在了门岗,成了一名门卫工。向梅分配到后勤打扫卫生的岗位上,成了学校的一名清洁工。
向梅分到了后勤,特别是自己的工作是清洁工,她的心一下从天上掉到了地上。他觉得自己怎么能这样啊?怎么能去干一个清洁工啊?向梅不去,可向梅的办公桌已经没有了,被人抬到了一个放破桌椅板凳的平房小仓库里。
没有了自己的办公室,没有了自己的办公桌,向梅简直不相信这是真的,怎么会是这样?前些日子自己的父亲还是这个学校的校长,自己还是个老师,不但是老师,而且还是个年级主任。这怎么说变就变了呢?这怎么说着自己就成了一个勤杂工了呢?甚至连勤杂工都比不上,自己直接就成了个清洁工。
向梅心里不平,找学校领导评理,可学校领导没一个人理她,甚至过去很要好的老师,也都疏远了她,看见她就当没看见,把脸一扭就过去了。她成了没人理,没人同情,走到哪儿都碍手碍脚的多余的人了。没办法,向梅只好认命,就去了后勤工作。
后勤是郝钢负责的,郝钢看着愁眉不展的向梅,呵呵地笑着说:“向老师,来报到了?”
向梅看着郝钢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没有吭声。
“怎么不吭声啊?我跟你说呢,你要知道,这后勤工作不是谁想干就能干的。说句心里话,就这打扫卫生的活儿也是我争取了再三才给你争取到的,要不,你就得离开学校。你可要好好干,好好的珍惜啊!”
向梅还是没吭声。
郝钢说:“这样吧,既然你选择当清洁工,那就好好地干。从今天开始,你的任务就是打扫校园,校园的路面不能有一片树叶,一片纸屑;校园的其它地方也不能有垃圾。”又指指操场旁边的一个小平房说,“那个小平房就是你平时待的地方,里边有扫帚、有拖把还有你打扫运送垃圾的车子,你去吧。”
向梅听郝钢说完,才要转身走,郝钢又叫住向梅说:“向梅,我可以再给你一个当老师的机会,可这个前提是你必须跟我好,成为我媳妇。”
“你休想!”向梅说罢,就仰着头向放工具的小平房走去,那样子好像是英雄就义一般。
这天,向梅正拿着扫帚打扫着学校大院,郝钢背着手过来了,他呵呵地笑着说:“向老师,这工作怎么样?还不错吧!”
向梅瞪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扫着地。郝钢说:“本来这工作不适合你干,可你不听,非要跟学校较劲,这可是你自己选得啊!”
“是我选的,我愿意!”向梅没好气地说。
郝钢呵呵地笑着:“好,好,有骨气,你愿意,愿意就扫吧,好好扫,学校面积大着呢,你就好好扫吧!”又嘿嘿地坏笑两声说,“扫罢学校的院子,还有厕所,去把厕所也打扫干净!”说完,背着手,得意地吹着口哨,脚颤着肩膀抖着走了。
郝钢走了,向梅气呼呼地把扫帚扔到地上说:“难道这就是教育改革?简直是用改革的名义整人!”向梅心里有气,她甚至一天也不愿意在学校干了。但不干又能怎样?她一下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下课了,一些学生老师看向梅在打扫卫生,都围着向梅看热闹,有的说:“这向老师是不是犯了啥错误啊,前几天她还给我们上课,怎么一下扫起地来了?”有的说,“是不是叫向老师劳动改造啊?”还有的说,“现在哪里还有劳动改造这一说,那都是过去的老名词了,现在就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人家郝副校长喜欢她,她不从,这就是下场!”
这些话向梅听得清清楚楚,她蹲在地上一声也不吭,只是边哭边擦眼泪。
一会儿,郝钢又背着手走了走过来,他看着向梅蹲在地上抹眼泪,就站在向梅眼前“嘶嘶”地吹口哨,吹了一会儿,说:“向老师,怎么哭了?受委屈了?”
向梅抬起头,朝郝钢“呸!”的吐了口吐沫,说:“卑鄙、无耻、小人!”
郝钢听向梅这么说,哈哈地大笑了起来,他的笑使得周围看热闹的人也笑了起来。郝钢笑了一阵,咬着牙说:“什么是改革,这就是改革嘛?你要好好扫地,把学校扫得干干净净的,打扫干净了校园,你还要去打扫厕所,把厕所的粪便也全部掏干净!”
向梅说:“你为啥叫我一个人打扫啊?”
“因为你是清洁工啊?”郝钢背着手,头一点一点地说。
向梅说:“难道改革就改我吗?”
“不是就改你,因为你的学历低,你不知道吗?所以你没有教学的资格,只好到我后勤来打扫卫生了。”
向梅瞪着眼说:“那你学历高吗?你的学历还没我高呢,你咋不打扫卫生?”
“呵呵,呵呵,我咋不打扫卫生?”郝钢瞪着眼说,“因为我是副校长啊,这你不知道?我是校领导你不知道啊?”郝钢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向梅说:“我就知道你爹是县教育局局长,你们这完全是打击报复!”
“打击报复?”郝钢说,“别管你怎么说,这就是现实!”又说,“你看,我们同样都没有学历,可我就是校长,你就是个扫地的,服不服?”郝钢呵呵冷笑两声,“不过,现在你迷途知返还来得及,只要你跟我好,我就能恢复你当老师的资格,怎样?”
向梅两眼瞪着郝钢,又“呸!”吐了他一口,说:“做梦!”
张武出院上班了,这天他下早班回来觉得很累,就想睡一觉,这样想着,他就躺到了床上。谁知,他刚闭上眼就睡着了,睡着了梦里就出现了向梅,校园里向梅正一个人蹲在地上哭,她身旁还扔着一把扫地的扫帚。
张武想,向梅这是怎么了?为啥蹲在地上哭啊?特别是张武看见向梅蹲着的地上放着把长长的扫帚,就想,莫非向梅在扫地?怎么是她一个人扫地啊?他想叫向梅,可这时他看见郝钢也在,郝钢正看着向梅得意地笑。
张武在梦中想,这是什么情况,为啥向梅在校园里扫地?
正在这时,张武突然看见郝钢不笑了,他大声地跟向梅说:“快去清理厕所!”
张武想,怎么还叫向梅清理厕所啊?向梅不是老师吗?向梅的爹不是校长吗?这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梦里张武这样想着,自己一定要去学校看看,我倒要看看郝钢在搞什么鬼!
梦里,张武突然看见向梅一下把扫帚扔了,然后就哭着跑了。张武就大声喊:“向梅,向梅,你怎么了?是谁叫你扫地的?你怎么不教学干这个啊?”张武边追向梅边喊,突然“咕咚”一声,张武从床上滚到了地上。
张武从地上爬起来,揉揉惺忪地睡眼,他觉得自己怎么做了这么个怪梦,这梦也太真实了吧,就跟在眼前发生的一模一样。不是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可这大天白日的做什么梦啊?不行,向梅一定有情况,我得去学校看看,我要看看向梅为啥扫地为啥哭!
张武这样想着,就穿衣去了西岭中学。他到了中学后,跟门岗说要找人,门岗就叫他进去了。谁知他刚走进教学楼,就看见向梅一个人拿着扫帚在扫地,这情景跟他做梦的情景一模一样。他心想,你说这事儿悬不悬,做个梦梦见向梅在扫地,她怎么就准准地在扫地啊?悬了悬了,怪了怪了,这是怎么了?我是不是中了啥邪了?
张武紧走两步到了向梅跟前,小声说:“向梅,你咋在这儿扫地啊?你不教学了?”
向梅抬头一看是张武,眼泪哗地就流了下来,她一边流泪一边说:“张武,你咋来啦?”
“我下班回来刚躺下睡着,就做了个梦,我梦见你在哭,我不放心,所以我就过来看看,怎么你果然在哭啊?你这是咋得了?”张武莫名地问。
向梅看着张武,长长叹了一口气,说:“我没事。”
“还说没事儿呢,你不当老师咋扫起地来了?”张武有些着急。
向梅擦擦眼泪说:“你走吧。”
“我不走,你跟我说说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啊?”张武越发着急地问。
向梅说:“你走吧,我愿意。”向梅说罢,又拿起扫帚扫起地来。
张武还要问,向梅瞪着眼说:“你还不走?!”
张武没办法,只好说:“好,我走,走。”说罢很无奈地向校外走去。
张武走到学校门口就拐进了门岗,门岗有一位五十来岁的男人,他看着张武问:“你刚才是去找谁啊?”
张武赶紧说:“我是来找向老师的,我是向老师的同学,我想问,向老师怎么打扫起卫生来了?”
“这年头,”看门岗的人刚要讲,叹了口气又说,“算了,还是不说了!”
看门岗的人这句话说得张武云里雾里的,张武赶紧拿出一盒好烟,递上一根,问:“师傅,这到底是咋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