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校长听向梅这么说,把脸一下就拉下了,沉默了一会儿说:“向老师,我这可是为你好啊,你想想,现在是什么形势?告诉你,现在是深化教育改革的形势!教育局三令五申地叫我们精简人员,提高教学质量……”
李校长说到这儿,见向梅一点表情都没有,又继续说:“向老师,在这种形式下,谁不愿意找个靠山啊?你看看,现在人家都巴结郝副校长还来不及呢!再说了,郝副校长人长得也算不错,家庭背景又好,你们要是成了,将来不但对你有好处,对我们学校也有好处啊!”
向梅听着李校长的话,还是一点表情也没有,不但没表情,而且一句话也没有。李校长见向梅不说话,催促说:“向老师,你倒是说话啊?”
“李校长,”向梅咬着嘴唇,停了一会儿说,“郝副校长的条件是不错,可我还是不愿意,说句心里话,我就想找个普通的老师,或者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家庭,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李校长听向梅这么说,急出了一脸汗,他木木地看了向梅一会儿,擦擦脸上的汗说:“向老师,这样吧,要不你就再好好想想?想好了你再跟我说。我可跟你说啊,人生很短,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你可千万不要错过了这个好时机!”
“不用想了,”向梅很坚定地说,“李校长,我早想好了,我就是愿意找个普通人家,或者一般人也行,郝副校长家里的条件太好,我攀附不起,你也不必为我费心了!”
李校长听向梅这么说,他的脸一下就板来起了,那脸板得比刚才更难看,他气哼哼地瞪着向梅说:“向老师啊,我可是苦口婆心地在跟你做工作,这也全是为了你好,可你不听!”顿了会儿,李校长又说,“给你说句实话吧,学校马上就要精简人员了,依你的学历,你是要下岗的。你想想,你如果跟郝副校长搞对象,你就算有了大靠山,有这样的靠山你还用下岗吗?”
向梅听李校长这么说,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自己没有本科文凭,很明显是要精简的对象,就问:“李校长,这么说我要是跟郝副校长搞对象就不用下岗了?”
李校长听向梅这么说,一下又高兴地笑了起来,他呵呵呵,呵呵呵地笑着,笑了一会儿,说:“对,对,这还用说吗?你要是真跟郝副校长搞对象那肯定就不用下岗了。再说了,人家郝副校长爸是谁?那可是县教育局的***,***啊!在教育局谁是老大?谁是大局长?人家郝大局长嘛!你要是成了好大局长的儿媳,那谁还敢叫你下岗!”
这时,向梅一下变得冷静了,不但变得冷静了,而且还很理智,她不卑不亢地说:“李校长,那你去跟郝副校长说吧,我不愿意!”说完,把脸扭到了一边。
李校长原以为他说动了向梅,以为向梅愿意跟郝钢搞对象了,可他再也没想到向梅回答得这么干脆。李校长气得脸都红了,他气得那脸由红变紫,由紫边青。他气得瞪着眼,发狠地看着向梅,他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瞪着眼看了一会儿向梅,很无奈地放了一句狠话:“一根筋、傻木头,你就等着精简吧!”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这天,张武在床上躺着,也不知怎么了,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他看看表,已是夜里两点了,但他的脑子里一直在想着向梅,他觉得向梅这段时间不理自己,甚至跟郝钢搞对象,这都是她父母的原因,是他父母不喜欢自己是个下井的,是他父母在有意地攀高枝儿,至于向梅,虽说心里不愿意,但她不敢违背父母的意愿,这也是她不得已而为之。
对于自己,张武想,向梅还是对自己有感情的,别的不说,就单从这次向梅报警并亲自把自己送到医院,就不难看出向梅对自己的情分。
夜深了,张武在床上翻来倒去的,而且一点睡意都没有,这到底是怎么了?平时这个时候自己早睡得不省人事了,可今夜高高低低的是睡不着了。睡不着他就想向梅,他一会儿想想向梅,一会儿想想向梅,向梅的影子总在他的眼前晃悠。
嫂子不是说向梅对自己还是不错的吗?嫂子说其实向梅心里还是有自己的吗?嫂子还说了,这可是向梅自己亲口跟嫂子说的,向梅的那个对象郝刚,向梅打心里不愿意,都是他爹妈做主同意的。
张武想这话一点都不假,这是那天嫂子撵上向梅亲口问的,向梅还对嫂子说自己的心里有数。这“心里有数”是什么意思?不就是还喜欢自己吗?张武越想越兴奋,越想越睡不着,睡不着他也不在床上翻煎饼了,干脆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坐了起来。
夜很静,静得一点声音都没有。要说有声音,也就是对面床上一个很胖的工伤在打着呼噜,他的那呼噜打得跟嗓子眼有个哨似的,一会儿“叽儿”的叫一声,然后等老半天不喘气儿,张武给他数着数,他从一数到了五十,那人还是不换气儿,张武有些傻了,他想,这样不喘气儿,他会不会憋死啊?他才要想去叫他,这时,那胖子的嗓子眼又“叽儿”的叫了一声,这下张武才放了心。
张武坐起来,在床上提心吊胆地看了会儿那胖子,他觉得那胖子很好笑,要是人都像他那样的睡觉,那还不累死了?
对面床上的胖子还是“叽儿”的叫一声,然后就停止了呼吸,大概有等了将近一分钟后,才又“叽儿”的叫了一声,张武觉得那胖子很累,他看了会儿就不想看了,他把脸扭过来坐了会儿,就又重新躺下了。
躺下他的脑子就又胡思乱想了起来,想东想西的就是睡不着,直到天快蒙蒙亮的时候,直到他听到窗外隐约有人走动的声音时,他才睡了过去。
张武睡了,人是睡了,还一声声地打着呼噜。虽然打着呼噜,看似睡得很香,可在睡梦里他还是在想向梅。他觉得向梅实在是太好了,人漂亮不说,心眼儿也好,要是这辈子能娶她为妻,那简直是不枉做一次男人!
不知怎么,睡梦中他觉得自己走出了病房,又沿着走廊拐下了楼梯,就出了医院走到了外边。
他向东方看着,天际的远方有一条白色的云带,那云带飘忽忽的,像是一条弯曲的小路,一直消失在黑色的夜幕里。他走到医院外边的葡萄架下,不觉一阵凉风吹来,他觉得非常的舒服。
黎明时分,院里一个人也没有,很是幽静。张武想,这是怎么搞得,自己是不是有梦游的毛病啊?怎么刚才自己还在医院的病床上坐着,刚才自己还看着那对面床上的胖子打呼噜,怎么转眼就到了医院的外边?
东方出现了一片鱼肚丝白,看来天就要亮了,不然,东方怎么会出现那鱼肚白呢?冥冥之中,张武想,自己真是在医院外边吗?他用手下意识地摸了摸眼前的葡萄架,可他一摸是空的,那四四方方的、用水泥做成的四方葡萄架,自己却怎么也摸不着。
这是怎么了,难道自己不是在梦游?他又使劲掐了掐自己的胳膊,觉得很疼,又用手摸了摸床,床很软和,不,自己不是梦游,自己是在做梦,自己分明还躺在床上嘛!
这下他踏实了,他呼呼地接着睡了起来。
张武睡得很香,打得呼噜也很匀,不像那对面床上的胖子,他打得呼噜确实让人担忧。张武知道自己打着呼噜,睡得也很安详,睡着睡着不知怎么他又梦见了向梅,梦见向梅正向他哭诉,向梅边擦眼泪边说:“张武,我现在遇到麻烦了,我爹被调走了,我在学校也受到了冷落。那个郝钢当了副校长,他要逼我跟他搞对象。张武,你说,你说我该怎么办?”
张武问:“那你跟他散了吗?”
向梅哭着说:“我根本不愿意,我跟本就没有跟他搞对象。”又说,“过去是我爹妈愿意的,那郝钢也一直缠着我。现在我跟他算是彻底散了,可他要报复我,我要是不跟他搞对象,我就得下岗。”
张武一听就急了,说:“他敢!”他要是敢逼你跟他搞对象,他要是敢叫你下岗,我,我非打烂他那个球不可!”
“打,打,打,你就知道打,”向梅哭着说,“你就不能想想别的办法啊?难道你还没
有住够医院啊?你还没包够人家医疗费吗?”向梅说罢,哭着就跑了。
张武赶紧追,并大喊:“向梅,你不要跑!向梅,你等等……”正喊着,突然脚下不知什么绊了一下,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然后就惊醒了过来。
张武醒了,在他睡眼惺忪中,看见纪苹正对着他笑。笑了会儿,纪苹说:“英雄,梦中还呼喊美人啊?”又说,“你是去追赶那梦中的女孩吗?”
张武出了一头冷汗,他用手擦着,不好意思地说:“原来是做了个梦?我还以为是真的呢!”
“做了个什么美梦?”纪苹有些好奇地问,“是你的那位漂亮的老师吗?”
张武很尴尬地笑笑说:“是,是她。”又说,“不知怎的,今天一晚上没睡着,可刚才睡着了就做了个梦,这梦跟真的一样,你说怪不怪?”
“有啥可怪的?你一直想人家,能不做梦吗?”纪苹咯咯地笑着,又说,“不是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张武平静一下自己的心情,有些失落地说:“做梦也没用,我是个煤矿工,人家爸妈根本看不上我!”
纪苹还是笑着,说:“既然你知道人家看不上你,那就下决心改变一下自己啊!”
“改变?怎么改变!”张武莫名地问。
纪苹说:“去考夜大啊?夜大毕了业你不就成干部了?”
张武瞪着眼看了一会儿纪苹,说:“我现在是工人,怎么考大学?”
“怎么不能考啊?”纪苹说,“我现在是个护士,我就上着夜大医科专业,等大学毕业后,我就可以当医生了。”
张武更加不明白了,他疑惑地问:“你上医大怎么还上班?”
纪苹咯咯地笑了,说:“你呀,傻样?我考的是业余大学。”又说,“你可以报考夜大采煤专业啊!”
张武听纪苹这么说,他的眼一下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