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根,是你们掘进头冒顶了,埋住好几个!”调度室副主任罗明推着自行车从家里出来,边抬腿上自行车边跟另一个出了门的人说。
“是,冒了十几米,也不知他娘的咋弄的!”掘进区长王大根推着自行车就上,由于慌张,一脚蹬空了,车子一歪,差点摔了。他愤愤地骂了句:“ 日他娘!”重新上车,跟罗明向矿上去了。
矿上,一辆救护车早已停在了副井口,路上还有鸣着长笛的救护车正朝这里赶来。
罗明是矿调度室主抓掘进的副主任,他和王大根到了矿上,急火火赶到了事故现场。
冒顶的掘进头拥满了人,有本头上吓得惊慌失色的工人,有匆匆赶来的矿领导,有安监科的人,还有穿着柿红色衣服的救护队员。
为了便于抢救,救护队封锁了掘进头,只留下熟悉头上情况的一名姓李的班长,还有匆匆赶来的罗明和王大根。
巷道被冒顶的砟块堵死了,救护队员站成两排,往外搬递传送着冒顶塌落的矿砟。为预防二次冒顶,王大根、罗明还有头上的那名班长,用木头在冒顶处打着临时支架。
很快,一名遇难的矿工被救护队员刨出来了,虽然那矿工已没了生命特征,但急救医生还是用手摸了摸那人的静脉,然后摇摇头,对两个抬担架的人说:“抬走吧。”
救护队员在紧急地刨着、挖着,他们用长钎或铁镐翘起砟块,然后用手抬起来把砟块搬走。大部分时候他们不敢用镐和锹,生怕一不小心弄伤了埋在矿砟下边的人。
“半截儿,这顶是咋冒的?咹!”调度室副主任罗明终于忍不住了,他瞪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可……可能一帮的炸药装……装多了,崩……崩倒了棚子。”正给罗明递着板皮,一个绰号叫半截儿的人用发颤的声音说。
“确实埋住四个人?”罗明又问。
“嗯,确实,”半截儿说,“罗主任,冒顶后我清……清点了好几遍!”
半截儿看上去有四十来岁,是这个掘进头上的班长,他的大名叫李甘世,由于他的个头矮,伙计们都打趣地叫他半截儿。
半截儿被调度室罗主任一问,就忍不住哭了,他在身上擦着因扒砟块磨破的手指头,苦着脸说:“娘啊,天塌了,天真塌了啊!出这么大的事儿可叫俺咋活啊?”
又一个矿工被救护队员挖出来了,这矿工头上的安全帽被砸裂了,满脸是血,一只脚脖子断了,在小腿上耷拉着。
急救医生赶紧用手去摸他的鼻子,然后说:“还有点呼吸!”说完,从医疗箱里拿出强心针,给那人注射了一针,又简单给他处理了伤口,叫人抬走了。
救护队员不停地往外清理着矿砟。顶板冒了好几处,冒得最高的一处有六七米。王大根站在前边棚梁上摆着木架,罗明、半截儿往上给王大根递木料。
王大根自来到事故现场就一直黑着脸,好像憋着一肚子气,他边摆木架边气冲冲地喊:“楔子……板皮……快,快,板皮啊!”
半截儿从王大根的喊声中,知道区长心里窝着大火,搁平素常,就区长那驴脾气,早日娘祖奶奶的骂上了。可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还能怎么着?骂又顶啥用!
尽管骂没用,可王大根还是在心里骂道:“日娘的你个李半截儿,为多进几米窑,你他娘的顾头不顾腚,给我日弄出这么大动静!你个李半截儿,你个日蒙蛋,你他娘的装那么多的炮,装,装,这回可好了,这回他娘的可崩舒坦了!”
“脚!”一个救护队员突然喊了一声。
听到喊声,人们丢掉手里的镐和锹,拼命地用手刨着、搬着那人身上的砟块。终于那人像跟木头似的被救护队员拖出来了。急救医生上前一摸,低声说:“抬走吧,身子早凉了。”
半截儿听到急救医生的话,一屁股崴在砟堆上,像个老娘们似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使劲扯着大憨嗓子,发着奇怪的音调,像驴叫般地边哭边喊:“俺的个亲娘唉……俺的个老天爷唉……这到底是咋啦啊?到底是咋啦啊……”
他的哭声弄得大家心里乱乱的,怪异的腔调一会儿大,一会儿小,一会儿上不来气儿,一会儿又拖得很长,如唱腔一般,把救护队长的指挥声都掩盖了。正在指挥队员抢救的救护队长,狠狠瞪了半截儿一眼,吼道:“把这家伙弄走!”
听到救护队长的命令,几个救护队员上前架胳膊抬腿,像抬一头嚎叫的猪一样,把半截儿抬离了现场。
不觉两个小时过去了,救护队员已从矿砟下挖出了三个人,现在矿砟下还有一个人没挖出来。
时间就是生命,十几米长的冒顶处,再有三米多就挖到头了。调度室副主任罗明摘下矿灯往前头照了照,隔着冒顶的间隙,看见了里边空空的巷道,对王大根说:“前头没人,人就在这堆矿砟下边!”
王大根抬头往顶上看了看,紧挨着冒顶处的几架棚梁,有的工字钢已被压弯,有的柱帽被摧毁,钢梁直接戳进了煤帮里。在这几架破碎顶板的前边,顶上冒了有四米多高,三米多长,冒顶的边缘还在哗哗地往下流着碎砟。
“罗主任,这顶弄不好还得冒,”王大根说,“赶紧摆木架!”
罗明抬头看了一眼冒顶处,顶上的砟块龇牙咧嘴,一些碎砟在不停地掉落,他说:“好,摆架!”说着他们就又摆起木架来。
冒顶的柱腿根有一块大砟,救护队员吃力地用铁镐往起翘着。当翘开那块大砟时,突然,大砟下露出一个人头来,那人脸朝下趴着,幸好那人的头和身子被这块大砟架住了。
“活着,他还动!”一个救护队员喊。
其他救护队员听到喊声,全力向这个地方挖了起来,在大家的努力下,那块大砟很快搬了出去,露出了那人的大半个身子。
这时,又有流砟从冒顶的边缘脱落下来,王大根赶紧扑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了那人的头。
王大根忍着背上被流砟砸得疼痛,喊道:“快拿板皮盖住他!”
几个救护队员抱着板皮过来了,架在了那个矿工的身上。
“刨,刨砟!”救护队长喊。
救护队员拼命地刨着、挖着。很快,那矿工的身体全露了出来,救护队员使劲往外拖,可那人的一只脚却被矿砟死死卡住了。
头上的碎砟往下落得更很了,拳头大小的砟块不停地往下掉。一名救护队员喊:“快往外拖,再拖不出来,上边二次冒顶他就没命了!”
这名救护队员的话音刚落,一股碎砟“哗”一声落了下来。
“不好,又要冒顶!”有人喊。
“保命要紧,把他的脚剁掉!”紧急时刻救护队长下了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