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张文媳妇早早洗漱穿戴好,跟张文说:“快起来,今天咱去算一卦,起码也叫人家‘歪三四’给咱指条道!”
“再算也没用,谁不知算卦是迷信,那‘歪三四’就是个残疾人,算卦也就是混碗饭,瞎忽悠!”张文在被窝里叽歪道。
“管他忽悠不忽悠,”媳妇说,“反正咱这方圆几十里的人都信他,那开小汽车去的大领导也不少,迷信?难道你比人家那大官还聪明?”又说,“今天要不去,俺这胸口可堵得慌,心口这气儿还真下不去!”
“好好好,去去去,算算就算算!”张文显得有些不耐烦。
“歪三四”确实是个残疾人,他歪着头、斜着眼、身体也不直,站着跟个歪脖子柳树差不多,弯了好几个弯,当地人都称他“歪三四”。
到了“歪三四”家,“歪三四”正翻着白眼、咧着歪嘴,盯着一个姑娘的耳朵看,好像姑娘的那只耳朵有问题。他仔仔细细地端详了大半天,才用一只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的手,在姑娘细嫩的小手上,捏捏、摸摸。然后歪着脖子、翻着眼,咧着大嘴说出三个字:“能……能婚动。”
“能婚动”就是今年能搞上对象的意思。
“今年可以找到对象吗?”姑娘有些高兴地问。
“嗯,能……能婚动。”“歪三四”又使劲地重复了一遍。
听了“歪三四”的话,那姑娘如获圣旨,高高兴兴地走了。
那姑娘走了,张文赶紧坐到“歪三四”跟前。“歪三四”问清了张文的生辰八字和算啥后,就开始向上翻白眼,死盯着张文的耳朵看,好像卦辞就写在张文的耳朵上。他仔细地端详了一阵后,同样用那只白得缺乏血色的手,在张文的手上里里外外地摸了摸,捏了捏,然后才歪着脖子、翻白眼,含混不清地吐出几个字:“有……有官位。”
“什么?你说有官位啊?”张文媳妇有些听不清,对着“歪三四”大声问。
“有……有官位!”“歪三四”斜视着张文的媳妇肯定说。
在回家的路上,媳妇激动得不得了,她说:“有官位就好,这就有希望,那咱就耐心地等,你还要给领导好好干,我相信提拔咱也就是个时间早晚的事儿!”
张文默默地笑了,笑得有些冷,笑得有些不屑,他闷闷地说:“什么有官位?他说有官位就有官位了?我看是哄傻子!”他又给媳妇分析说,“你看咱要门没门儿,要人呢?简直是寡妇的肚子,上边哪儿有人!那‘歪三四’还瞎咧咧说有官位?真是可笑至极、愚昧至极!”
然而,在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当张文在家苦思冥想、硬着头皮给领导写一篇论文的时
候,张武一手拿酒,一手提着一只烧鸡到了张文的家,说:“哥,咱兄弟整两口!”说着就用牙咬开了酒瓶盖子。
“你这是干啥?”张文莫名其妙地问,“不年不节的,你弄的是哪一出!”
张文媳妇见小武来了,还拿着酒和烧鸡,就亲切地说:“小武啊,你来就来吧,来哥嫂家还带东西?”又说,“那我去炒俩菜,你兄弟俩好好坐坐!”张文媳妇说完就进了厨房。
张文招呼弟弟在桌旁坐下,又拿来酒杯、盘子和筷子,把烧鸡撕了撕,摆在盘里,酒杯也满了酒。
张武高兴地端起酒杯说:“哥,今天兄弟是来为你祝贺的,你就要高升了!来,干一杯!”张武像痴人说梦一样,边说边把一杯酒“咕咚”灌进了嘴里。
“什么就高升了?”张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说,“小武你个二不愣,说的是啥痴话啊?天一脚、地一脚的,你没发烧吧!”
“发烧?开玩笑!”张武很自信地说,“你看吧,你准能当上官!”
“你葫芦里到底装的是啥药?”张文有些害怕地说,“哥胆儿小,我知道,你打小就是个二不楞,可别给哥瞎胡闹!”
这时,张文媳妇炒好了两盘菜放到桌子上,也拿了一把凳子坐下说:“刚才我在厨房听见了,小武这样说是对你有信心,连那“歪三四”都算得你能当官,像你这样能干又忠厚的人,一定能当官!”
张武坏笑道:“哥,其实我就这么一说,看把你吓得,我能装什么药,不就是高兴了来找哥喝两盅,看你那球样子!”
张武走了后,张文一连几天睡不着,他思来想去总觉得心里不安生,对着媳妇说:“老婆啊,也不知张武玩的什么妖,他整天二不愣登的,说话也没头没脑,那天来家里喝酒,也是怪怪的,这不,这几天我的右眼老是跳,是不是会出啥事儿啊?”
“呸,呸,呸,乌鸦嘴,能出啥事儿啊?”媳妇说,“不就是弟弟找哥喝顿酒,难道自家亲兄弟,还能害了你!”
就这样,一连几天平平静静过去了,从单位到家里,一切照旧,啥事都没发生。这时,张文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
谁知,张文的心情刚平静,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彭书记把张文叫到了办公室,一本正经地跟张文谈话说,要把他调到后勤当科长,还是正科级。并亲切地拍着张文的肩膀道:“后勤工作很重要,你一定要干好!”
张文听完书记的话,感觉有些太吃惊,这是不是在做梦?他两手背到身后头,左手掐了右手掐,感觉还真疼,这才坚信不是在做梦。然后回过神来激动地说:“彭书记,我一定要好好干,决不辜负领导对我的信任和栽培!”
回到家,张文高兴地跟媳妇说:“老婆啊,领导叫我到后勤当科长!”
媳妇一听张文说要当科长,开始也有些不相信,可看着张文一本正经的样子,眼圈一下就红了,声音有些颤抖地说:“看来真是咱错了,一直在背地儿怨人家领导这那的,这不证明了,最后还是咱心眼小!”
张文也说:“本来领导对咱就不错,就说写那些论文吧,也是领导对咱信得过。再说这些年,虽然没提拔咱当科长,那也是工作离不开!”
停了一会儿,媳妇小声地跟张文说,“唉,你说怪不怪?”
“什么怪不怪?你这神经兮兮的怪吓人!”张文看着媳妇问。
“我是说那‘歪三四’,他才给咱算了有几天,这就应验了!”
张文想,也是啊,这事也觉得怪神的。你说迷信吧,他还真灵了,然后他跟媳妇说:“老婆啊,不是说‘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吗?我看这人哪还就得信这命!”
又是一个礼拜天,快中午的时候,张文站在窗前吹着口哨,身心感觉无比的地清爽。再也不用加班写那论文了,他觉得,不写论文的日子真是好,就像吃了蜜一样的甜。这时,弟弟张武在门外喊:“张科长,祝贺你!”说着就推门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