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夜怀苦笑道:“我们不想纠缠不代表人家就会放过我们。”
刘一平道:“我从没有想过要纠缠你们,只是你们坏了规矩,你们连规矩都坏那就没有什麽可以约束你们,所以你们怪我纠缠你们那一定是你们自找的。”
龙夜怀笑道:“你明明知道有人会来坏规矩何不贴张大大的告示告诉人不要来坏规矩?你这岂不是故意让我们上当。”
刘一平道:“监牢重地,常人莫入,这样的规矩你不应该不清楚,所以我贴再大的告示也无用,你这岂不是明知故犯?”
龙夜道:“阁下才辩过人,佩服,佩服。”
刘一平道:“世间就是因为有太多不讲规矩的人存在所以才会不公。”
龙夜怀道:“你们府寺大人就跟我们这群人毫无分别。”
刘一平长叹一声。
龙夜怀道:“怎麽?我说对了?还是说到阁下的痛处?”
刘一平握紧手中的刀柄道:“阁下说的不错。”
龙夜怀道:“我坏规矩该杀,你敢动手,府寺大人坏规矩该杀,你为何不杀?坏规矩的人有很多你又为何不杀?”
刘一平道:“他们都该杀,可是杀他们的应该是律法而不是我的刀。”
龙夜怀道:“你不觉得这样太虚伪吗?他们多活一日就会有更多的人受伤,他们作恶多端你为何又充耳不闻?”
刘一平道:“他们做下的罪过终有一天会被律法的光辉照穿。”
龙夜怀道:“终有一天是多久?一天?两天?三天?一年?两年?三年?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还是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难道阁下不知道律法是死的?”
刘一平道:“三百年的又何妨,律法的意义当存百世,千世,万世。”
龙夜怀道:“你不觉得太荒谬吗?你不觉得你这是自欺欺人?”
刘一平道:“现实就是要绝对相信律法,人就要绝对遵守它,而你们肆无忌惮横行江湖只是在创造一个让自己舒适的极易崩塌的江湖。”
龙夜怀很仔细地听着,笑道:“有趣,有趣,阁下的意思是我们自欺欺人咯。”
刘一平道:“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为什麽可以直接对你出刀。”
龙夜怀道:“我坏了规矩不是嘛。”
刘一平道:“你若是选择做一个虚伪的人,我可以放过你,可惜你今夜的身份是为了释放人的邪恶,我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龙夜怀道:“你终于承认遵守规矩其实是虚伪的。”
刘一平道:“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你在你的世界中选择做一个虚伪的人,我们今夜就不会相遇。”
龙夜怀道:“看来我真是理解错了,不过有一点我觉得应该不会错,虚伪的人都可以活的很好。”
刘一平道:“在律法没有打破虚伪之前,人们虚伪的活着也不是不可以。”
龙夜怀道:“你认为律法真的可以统治人心?”
刘一平道:“正因为不能统治人心所以才更需要律法长存于世。”
龙夜怀道:“虚伪的活着也好过伤人害己,对否?”
刘一平道:“不过就是有人连这点要求都做不到。”
龙夜怀道:“阁下是否太天真。世间朝代更迭阁下能否保证律法在每朝每代都可以发挥作用?阁下能否保证每朝每代都是明君?”
刘一平道:“自然不能。”
龙夜怀道:“那在下还是劝阁下活在眼下,最好不要做这般天真的梦。”
刘一平道:“百年之内我天真,千年万年之后你天真。”
龙夜怀道:“人生难过百年何必在乎千年万年后的事情。”
刘一平道:“人不过百,法理却可世代流传,一代更胜一代有何难哉?”
龙夜怀道:“我到底该说阁下是痴人说梦,固执己见还是该说阁下高瞻远瞩,让人景仰?不过我是否应该敬佩阁下,我只是随时代的洪流而为,而阁下却仍坚守己道,敬佩。”
刘一平道:“时事变迁,人随世变,这也怨不得你们,固守正道本就艰难,你们妄图随心所欲,藐视法理,图谋江湖,这样的心实在不应该。”
龙夜怀道:“世道都是坏的,难道我们还要固步自封,墨守成规?”
刘一平道:“世道的好坏取决于人心,人心向善世道清明,人心向恶世道混沌。”
龙夜怀道:“我并不赞同,站在高出的人都已腐朽,你还让我们这群站在低处的人惟规矩所困岂非不公?”
刘一平道:“是啊,不公,所以任何践踏规矩的人应该到碧落黄泉去忏悔。”绝刀出鞘,守在龙夜怀四周的四象感受到刘一平散发出的刀势,刀锋在白月的映照下寒光乍起更给人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
执明对龙夜怀道:“交给我们。”
龙夜怀道:“不,是交给我。”
刘一平疾身向他们冲过来,四象加上龙夜怀五人在绝刀的寒威笼罩之下,但是刘一平的目标只有龙夜怀,龙夜怀也不想放过同他较量的机会。
龙夜怀习惯性向腰后去抽剑却发现自己的剑没有带出来,于是道:“本公子今夜就陪阁下过两招。”
他话音未落人亦如离弦之箭冲出,当自己未占尽优势的情况下他应当是以静制动,但是他认为人生最难得的便是棋逢对手,他若不搏一搏怎知有对手的乐趣。刘一平的刀锋扫向龙夜怀的左身,龙夜怀脚步向前一踏稳住重心,身形一扭腰身向上一转,刀锋擦着他的面门前扫过。他本以为躲过,谁知刘一平的刀竟然在他面门前变招,龙夜怀借力向外摔出去。
龙夜怀道:“阁下的刀够绝。”
刘一平的刀紧随其后跟上,刀锋的光芒来自于月光,刀锋的寒意来自于人与刀的结合,人狠刀利,武功招式皆是杀招,杀招之下冤魂无怨,龙夜怀自然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此时他每躲避一记杀招都用上十成的精力,他不敢大意他还不想被如此锋利的刀超度,他不想做没有怨念的冤魂。
刘一平的刀称绝绝非浪得虚名。他今夜所面临的对手是楔门武功名列前茅的龙夜怀,他虽不知对手的底细,但他已经对眼前的对手有了大致的判断,此人武功造诣不浅,但若想从他的刀下全身而退是不会有机会的。他唯一所顾虑的是随他而来的四人,他能感觉得到他们四人武功也不浅,若是他的感觉没有错,那随他而来的众官差此时一定在危险之下,他的命他说了算但是与他朝夕相处的兄弟们的性命他此时不能不作考虑。是故他不得不分出心来应付余下的四人。
突然刘一平以极快的速度在掌中转刀改反手握刀式,接着紧跟一记反手刀径直袭向龙夜怀的下盘。龙夜怀左右生路已被封死,他冒险用一记鱼跃龙门式躲过。刘一平刀锋砍出一半后迅速收住刀锋,接着一记“冲天刀”捅向龙夜怀的胸膛。
龙夜怀后背一紧冷汗也已下来,如此短暂的时间仿佛经历了漫长岁月,凭借自己多年来历经生死的经验他冷静出招,双掌一夹一记“空手封白刃”反而借助刘一平向上的刀力翻了个身子,头下脚上倒飞出去。刘一平蹲身回转面向龙夜怀一记“立刀斩”斩出。龙夜怀心想道:“没想到这才是杀招。”
四象同时行动,四人迅速在龙夜怀周围摆出一个四宫阵,龙夜怀人已落地转过身子来顿感不妙,自己的身形还未稳住他便又冲了上去。陵光、孟章已经出招企图架住刘一平刀,刘一平刀锋一转,陵光、孟章二人惨叫一声各丢了条胳膊。刘一平再次变招一招了结二人时,龙夜怀不顾自己有没有兵刃空手迎着刘一平攻去,刘一平一刀劈下,此刀招式是杀人取命的轻灵招式,所以当他一刀劈向龙夜怀的时候他刀上的劲力并不富足,龙夜怀极力避其锋芒。在他退出去前陵光、孟章二人也被赶上来的执明、监兵救下。龙夜怀单膝跪地定住身形,若非他反应敏捷恐怕早已是刀下枯骨。
一切发生太快,他们五人知道不能再停留下去,于是一闪身逃匿到夜色中。
周围官差围上来道:“刘大哥,就这样放过他们?”
刘一平道:“你需要有多大的本事可以留下一群不想死的人?”
众官差无言。
刘一平道:“好好当职千万不可马虎,否则丢了性命都不自知。”
众官差连忙道:“是是,听刘大哥的,听刘大哥的。”
龙夜怀与四象逃遁出府寺几百丈院外,眼前忽然出现了不少人堵路。龙夜怀停下脚步,四象也紧随他其后停住脚步,龙夜怀道:“前面有人?”
执明道:“杀过去?”
龙夜怀道:“让我跟他们聊聊。”
龙夜怀迎上前去道:“诸位这麽晚还不休息?”
铁槛腿周洪率先走上前问道:“阁下去监牢做什麽?”
龙夜怀道:“路过。”
周洪道:“你说自己路过你认为我们这些与白衣人有仇有冤的人会相信吗?”
龙夜怀道:“你若不信我也没有办法,我们的确没有做出格的事情,我们也是为了寻仇而来,我们只是希望白衣人可以死在我们手里而不是刽子手的刀下。”
周洪道:“如此看来咱们就是同道中人,那阁下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龙夜怀摘下面罩道:“如此可好?”
铁鹰钩站出来道:“当时在刘官差那里签字画押的人都赞同白衣人死于律法之下,难道说那日阁下没有来?”
龙夜怀道:“对,正巧我们来晚了几日,所以不免有些遗憾。”
铁鹰钩点点头望向他的身后道:“你后面有两位同伴背着两位同伴莫不是受了重伤?那阁下不如赶紧随我们回去为朋友治伤。”
龙夜怀道:“如此甚好,那多谢这位兄台。”
此时,江湖艺人薛豹站出来粗声粗气道:“他们分明是来劫狱的,奈何刘官差准备充分他们没有得逞我们怎麽能将他们带回去?”
张礼道:“就算阁下相信他,我们也信不过他,否则老子的朋友就白死了。”
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铁鹰钩道:“大家看到他们劫狱了吗?我们只是看到他们有人受伤,我们江湖人出手相助有何不可?难道这个世道连救死扶伤的侠义之道都不复存在了吗?在下闯荡江湖名号平平铁鹰钩。”
众人一听此人竟是铁鹰钩,无人不知此人家学渊源,周洪道:“原来你就是铁大侠,久仰,久仰。”
铁鹰钩也拱手回礼,道:“大家聚在这里都是一个目的就是替府寺守护监牢,既然大家先前不相识,如今一通名号或多或少也有所了解,我们不如协同一心在外面守卫监牢,直到将白衣人斩首示众就好,何须再为难毫无瓜葛之人?”
薛豹道:“在昌州何人不识铁大侠的威名,如今铁大侠开口我自然无话可说。”
龙夜怀心想道:“没想到这为铁鹰钩的名号竟如此响亮。”
这时人群中站出一位风度翩翩的年轻男子,此人姓林,名文钟道:“在下就不同意,难道只因为阁下铁鹰钩的名号叫得响亮我们所有人都需要听阁下的吗?阁下难道不想解释一下与白衣人究竟有何仇怨?”
铁鹰钩笑道:“在下与白衣人素无瓜葛,最近才听闻江湖上出现了一位这号人物,所以出来瞧瞧,哪知道白衣人竟犯下杀人重罪实是天怒人怨,我铁鹰钩自然要出手相助到此而来的江湖朋友。”
林文钟道:“既然与白衣人素无瓜葛,在下劝铁大侠收起自己的侠义心肠。”
一时间众人分成两派,一派同意放过龙夜怀与四象,一派同意接纳龙夜怀与四象。龙夜怀感觉十分好笑,道:“大家也不用争吵,在下的朋友的确受了重伤,若是再不及时得到治疗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林文钟道:“你的同伴怎麽受的伤?”
龙夜怀道:“在下不便奉告,还请诸位放在下过去。在下不胜感激。”
铁鹰钩道:“阁下随我来,我看谁敢动阁下一根毫发。”
龙夜怀招呼四象,四象跟着龙夜怀缓缓走进人群中,他们虽然跟着铁鹰钩但是防备之心丝毫不减。龙夜怀心想道:“没想到这个时候此处还能聚得起五六十人,幸亏方才没有轻举妄动。”
他们走到正当中,铁鹰钩开口道:“拿下。”
龙夜怀心中道:“不好,处处算计人今日竟被人算计。”
站在前面的壮汉身形一转去抓龙夜怀的手腕,一招得手将其摔出去,龙夜怀与四象被迫隔开,执明、监兵放下陵光、孟章二人迎战众人。陵光、孟章因各自丢了一条胳膊失血严重武功受到很大的影响,执明、监兵二人此时果断放弃他们,任由他们二人在勉强应战中被乱刃砍死。
执明、监兵二人向着龙夜怀的方向杀过去,突听龙夜怀道:“诸位可曾听闻杀手门楔?”
乱战之中有人道:“你什麽意思?”
龙夜怀道:“只要楔想杀的人就没有不得手的,你们敢对楔出手是不是想挑战楔的威严?”
薛豹道:“你说你是楔你就是楔?我们也不是唬大的。”
龙夜怀道:“你不怕唬在下知道,但是你的家人怕不怕唬在下就不得而知。睚眦必报是楔一向的准则,你若不信可以试试。”
这时动武的人果然少了不少,他们开始议论纷纷,龙夜怀道:“白衣人也是我楔门中人,正因如此他才会横行江湖有恃无恐。”
不少江湖人一时间有些发懵,但也有不怕事的道:“怕他娘的,先废了这小子再说,他还能挨个找我们报仇不成?”
有人劝阻道:“兄台莫非不知楔近年来名声实在太过响亮,我们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如此一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死死盯着龙夜怀、执明、监兵,他们三人已是负伤累累。
有不少人心中寻思道:“白衣人若真的归属楔门,那这白衣人的脑袋还得交给官府的人来割最好。”于是有人为他们让开了路,当有一人开始后退的时候,其他人也开始跟着向后退。
此时铁鹰钩再次站出来道:“我们众人放过他们,难道大家还以为他们离开后能放过我们吗?简直是痴人说梦,大家此时可不能灭自己的威风长他人志气,养痈成疾,养虎遗患。楔一日不除江湖就永不会有安宁之日。”说完他率先向龙夜怀出手,不少江湖英雄见铁鹰钩也已出手于是也跟着出手。
龙夜怀、执明、监兵三人见自己已经完全不占据优势,执明道:“护送少主冲出去。”
经历一番艰苦卓绝的鏖战,龙夜怀杀出包围圈,执明、监兵二人被乱刃分尸,龙夜怀受到重创,他不敢停下逃生的脚步,他心中苦笑道:“原来人在逃生时的狼狈都是如此相像。”背后还有几十人的追兵,他没有停歇一路向着大山深处的方向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