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只当是要命丧此二人掌下,却见黑衣人掠过白衣男子身边迎着珠玑子的杀招冲了上去。事发突然白衣男子抱着归暮迟也不想一探究竟起身便跑。珠玑子眼见白衣男子已经绕道而逃一心要去追上白衣男子。
黑衣人道:“阁下哪里去?”话音将落,龙夜怀掌风已逼至珠玑子跟前,出手又快又狠辣。
珠玑子此时就算想追也不能去追了。珠玑子心想道:“此等掌力内功必然不浅。”道:“阁下为何拦在下的路?”说着已出手拆招。
二人四掌翻飞,掌影飘忽,难见虚实,黑衣人道:“理由你随便找一个不就好了。”
珠玑子满面怒气道:“阁下岂非太不讲江湖规矩。”
黑衣人道:“若是讲江湖规矩,我们也不会这般现身。”
珠玑子一番破招后欲往回返,后面七个黑衣人组成一道人墙拦下去路。珠玑子脚下不停径直扑向那道人墙,手掌推出的掌风凌厉满含杀气,“嘭嘭”两声两个黑衣人被震飞出去,珠玑子吃了一惊道:“想来他们的武功却不济事。”
黑衣人道:“真是伤人呐。”
人墙出现洞豁,远处展飞镖局的十几个人也已赶到,他们纷纷拔剑杀向黑衣人。珠玑子丝毫不做停顿,迈开步伐就向外走,哪知黑衣人的掌已经到了他的身后,他急忙转身应对。黑衣人人墙也散开向展飞镖局的人杀了过去。
珠玑子的手掌就要碰向黑衣人的手掌时,黑衣人左脚钉在地上,忽然转身一记横扫退攻去,珠玑子已料定方才那一掌为虚必定会暗藏后手。纵使已有所预料,奈何黑衣人招出缥缈又变了招,珠玑子也只得逢招通变。二人拳脚相搏,难分敌手。
珠玑子道:“阁下武功不俗,掌法腿法各臻其妙。”
黑衣人道:“自古拳脚掌腿不分家,阁下的武功也不错。”
珠玑子一边与黑衣人过招一边道:“阁下究竟是何来路可愿告知一二?”
黑衣人道:“告诉你也无妨,不过在下希望阁下能就此休手。”
珠玑子道:“休手的意思是让在下放过白衣人?”
黑衣人道:“阁下是聪明人。”
珠玑子道:“在下就算不聪明也知道阁下阻在下去路,逼在下收手绝非江湖规矩。”说完一记右肘击向龙夜怀的左胸膛。
黑衣人道:“在江湖上有些人不会讲规矩。”
珠玑子道:“阁下是杀手。”
黑衣人道:“就说阁下是聪明人。”
珠玑子道:“来自哪一门?”
黑衣人道:“楔。”
珠玑子道:“你们为何帮他?”
黑衣人道:“楔做事从来不讲规矩。”
珠玑子道:“你们看中了他。”
黑衣人道:“阁下果然不负‘聪明’二字。”龙夜怀右拳捶向了珠玑子面门。
珠玑子道:“他现在已走远了,今日在下追不上了。”
黑衣人道:“好,够聪明。”“好”字将落二人双掌一收各退几步。
珠玑子道:“今日之事不算完。”
黑衣人道:“楔不惧任何对手。”
珠玑子道:“楔的名气虽盛,可我们展飞镖局也不是吃素的,后会有期。”
黑衣人道:“慢走不送。”
黑衣人转眼再看跟来的一伙儿人一个都没剩下,道:“真是伤人呐。”
展飞镖局跟来的人亦死伤不少人,珠玑子命人将尸首带了回去。
黑衣人低声道:“这笔买卖究竟划不划算?”
展南雄见珠玑子已追凶归来,问道:“二弟,如何?”
珠玑子道:“让他们跑了,中途楔插手了。”
展南雄道:“楔?”
珠玑子道:“楔的人拦住了我们的去路,伤了我们不少人。”
展南雄拍案而起,怒道:“可知他们为何会插手此事?”
珠玑子道:“白衣人有做杀手的潜质,他们想至麾下。”
展南雄冷哼一声道:“此人依然要死。”
珠玑子道:“插手的人越多阻力就越大。”
展南雄道:“他们会给我们让路吗?”
珠玑子沉思良久道:“人越多也未必是一件坏事,官家利用我们镀金,我们何不用官家当垫脚石。”
展南雄道:“让官家的人对付楔就怕他们没有这份能耐。”
珠玑子道:“有没有能耐我们何必担心。”
展南雄站在桌子旁,左手负于身后,右手紧紧握着桌子的边缘声音中带着些许悲愤,低声道:“报仇一事怎会如牛负重?这片江湖难道全由不规矩之人说了算吗?”
珠玑子道:“楔的势力的确不小,我们也尽量不要与他们正面交锋,所以我们还可以利用一下白衣男子去制衡楔。”
展南雄转过身来看着珠玑子道:“二弟的意思......”
珠玑子道:“我想了一下,发现一个我们都忽略了的问题。我们对白衣男子的身世并不了解也不知他从何而来,可是按照白衣男子的行事恐怕仇家不会太少,所以我们将白衣男子的行踪放出去,不怕没有人不来找他索命。”
展南雄道:“如此一来,江湖势力与官家势力的介入自然可以抗衡楔。”
珠玑子道:“正是如此。”
展南雄点点头道:“我也想到一个问题。我们何不趁此机会火上浇油杀一杀楔的威风。”
珠玑子道:“大哥,此事虽非不妥但是风险太大。”
展南雄道:“我们不亲自动手也不行?”
珠玑子道:“杀手可不讲规矩。”
展南雄道:“如今讲规矩的人却怕不讲规矩的人,看来江湖已经被不规矩的人腐蚀。我们顺手清理一下又何妨。”
珠玑子无言默默地点了点头以示赞同。
白衣男子带着小山河一路飞奔不歇,小山河问道:“公子我们这是去哪里?”
白衣男子道:“我也不知道。”
小山河道:“公子为何......救我?”
白衣男子道:“你还太年轻就这样死了岂非太可惜。”
小山河此时趴在白衣男子肩头叹了口气道:“我还以为真的要死了。”
白衣男子道:“好人怎麽会死?”
小山河道:“我都不知道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白衣男子气喘吁吁,小山河道:“我们休息一下。”
白衣男子停下脚步放下小山河,从衣服上撕下几块布料包扎着伤口。他们身在一处山涧,此处鸟语花香,小河潺潺,白衣男子靠着棵大树坐了下去。
小山河看着白衣男子道:“多谢公子救命。”
白衣男子面色很平静也很平和,就像远处静静流淌的河水,此时仿佛石子入水泛起一丝涟漪,嘴角间露出一抹淡淡地浅笑。
小山河道:“公子的伤......”
白衣男子道:“死不了。”
小山河道:“旧伤未去又添新伤。”
白衣男子道:“无碍。”吸口气顿了顿道:“小兄弟受累了。”
小山河叹了口气道:“公子还会想到我受了累。既然公子都这样说了我也不怨你,江湖嘛,什麽事都可能会发生的。”
白衣男子平和地笑道:“没想到你还挺上道儿。”
小山河道:“我虽然阅历浅武功差人又笨,但是我又不是看不出眉眼高低,若不上道儿,恐怕脑袋就要搬家了。”
白衣男子道:“说明你的见识又上一层楼。”
白衣男子继续用布裹缠着伤口。
小山河道:“这几日发生的事情的确不在我的认知之内。”
白衣男子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想做什麽样的自己,你就能看到什麽样的江湖,你能看到什麽样的江湖,你就有权选择做什麽样的自己。我们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小山河道:“那我也不能在茅房里看出鲜花来。我只是闯进了你的江湖的缘故,可它却不是我的。”
白衣男子道:“你只以为是闯进了我的江湖,可这又何尝不是你的江湖。”
小山河自语道:“这怎会是我的江湖。”
白衣男子道:“就算你不想承认也无妨。你完全可以换个地方或者就在这片江湖中种下一片属于自己的花海又何妨?”
小山河实在听不懂,道:“公子若是能说的再浅薄一些我或许能懂。”
白衣男子道:“你只管记下,总有一天会懂。”
小山河道:“但愿我脑子好用到可以将一件事情记很久。”
白衣男子微微一笑。
小山河道:“我想走了,我以后再也不来这个地方了。”
白衣男子道:“保重,江湖还很大我们有缘再见。”
小山河走出几步后又停下来道:“我不识路。况且我的驴老大、车子、包袱都丢了。”
白衣男子道:“我已为你寄存在‘福运客栈’,我顺便再送你一程。”
小山河看着白衣男子道:“多谢......公子。你重伤之下还要弃你而去,我岂非是不仁不义、见死不救之人。”
白衣男子道:“对这个世道友好之人我多帮你一程路又有何不可?”
小山河道:“多谢。”
白衣男子道:“你小小年纪一人出来闯荡江湖胆子当真不小。”
小山河道:“我心里的江湖不是这个样子的。”
二人一大一小也不知走了多久到了镇子上,二人回到客栈已是深夜。一长一幼相处时间不长,小山河道:“你有伤在身。”
白衣男子道:“无妨。小兄弟,江湖路上多保重,记住,做一个善良温和之人。”
小山河也不知道应当如何答复白衣男子,只得道出一声“多谢。”然后小山河叫开门闪身进了客栈。
曾经他问过他师傅一个问题,他问楚山河他是否会变成一个坏人,他师傅给他的答案是前途未知,谁都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麽样,但是要无悔自己做出的选择,相信自己的剑,相信自己走的路,相信五爷告诉他的术、法、道。他不由得不为白衣男子担忧,道:“公子杀人为何却又让我做一个善良温和的人?要是师傅在就好了,他虽然是个酒鬼但是讲道理还是讲的出来的。”
天已渐亮,白衣男子独自一人向远方走去,他就像一片孤零零的沾染了尘埃的雪花却悠悠然向远方飘去,前方到哪里雪花又怎会知道。小山河是江湖上的浪客,他又何尝不是走在茫茫江湖路上不知前方何所是,前方会有何天缘奇遇他也是不知道的,同样他也不知道自己的生命线会在哪个黑夜会折断,但是只要活着就永远不会停下找寻自己的脚步,不管是追名逐利,是出世,是入世都不过是成为自己的一部分。
白衣男子知道在他的背后一定有很多眼睛盯着他,可是于他而言为执念而死就是对死亡最大的尊敬,他知道自己的就像一场大梦一场幻想,至少他在为他的梦,他的幻想拼尽全力,所以生何妨,死何惜?
白衣男子看到前方有一壮大汉扶着一位老太太正慢慢地走着,时不时传来一声关切地慰问:“娘,你累不累?让儿背着你吧。”
白衣男子饶有趣味地看着这对母子。
老太太道:“不用,娘想慢慢走回家,最后再看看看了一辈子的山山水水,花花草草。”
壮大汉道:“娘,你别这样说,儿心里不好受。”
老太太语气很柔和,道:“生老病死是每个人都走的一关,没有人能回避,娘也不例外,何况娘已经够本儿了,还有啥不值得的。”
壮大汉道:“可是俺......”
老太太道:“这件事情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只可惜匆匆忙忙,忙活了一辈子也没忙活明白点儿啥就这样一天一天过来了。”
壮大汉道:“能明白点儿啥,活着总比死了好。”
老太太笑道:“还有一件可惜的事情,娘没有给你娶个媳妇儿。”
白衣男子轻声笑了一声。
壮大汉扭过头来凶神恶煞道:“你笑什麽?”
白衣男子盯着壮汉,在壮大汉的眼里他双目如两柄剑直透人心,目光很冷。壮大汉一时不知所措道:“你看俺做甚?”
老太太拍拍壮汉的手道:“我们是过路的,人家也是过路的你怎麽知道人家笑你,赶路吧。”
大汉“噢”了一声,壮大汉道:“俺不要媳妇儿,能把娘照顾好就行了。”
老太太道:“莫要胡说,媳妇儿还是得找的,都怪咱家贫,凑不出东西来。”
白衣男子走上前道:“千金易得,孝子难求。老婆婆您能有这样的孩子是您的福气。”
壮大汉道:“俺就说他刚才笑俺了,不然怎麽知道咱们说的什麽?”
老太太拍拍壮汉的手示意他不要讲话,道:“多谢公子良言。”
壮大汉大量着白衣男子嘴里有些话却说不出口,于是道:“公子,你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子弟,所以才说出千金易得的话来。”
白衣男子道:“我也不是你说的富贵子弟家的孩子,也是咱们寻常百姓家的孩子。”
壮大汉道:“公子,你要去哪里?”
白衣男子道:“有路便走,无路便回。”
壮大汉道:“正好前面有个极偏僻的村子,俺就住在那里,要不你到俺家来歇歇脚吧。”
白衣男子道:“好。”
白衣男子此时心中的感受与以往有所不同,他不明白究竟哪里有何不同,跟着他们母子二人前行,他开口问道:“你们母子二人方才去做什麽了?”
壮大汉道:“给俺娘看病,可是大夫说俺娘的病医不好了。”
老太太笑道:“俺老婆子活到这个年纪知足了,要说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这个孩子,心眼儿实,干活下力都实诚着呢。要不是为了照顾我,早就出去赚钱了,说不定挣够了钱媳妇儿都娶到家了,是我连累了这孩子。”老太太一口气说了太多话后就要闭言歇息一会儿。
白衣男子笑道:“您老倒也不用说连累的话,您如此年纪身边如何能少了人照料,有这位兄弟在您身边是您的福气,若碰到不孝之子恐怕连累的话您也说不出来。”
老太太道:“是老天爷给的福分呐,老婆子知足。”
三人谈着家常来到壮大汉家中,老太太道:“孩子去给公子收拾间客房。”
壮大汉走出去后,老太太对白衣男子道:“公子,你看我们家也不是大户人家,吃喝未必能称公子心意。”
白衣男子道:“您老客气了,风餐露宿早已习以为常。”
老太太点点头道:“公子可有家室?”
白衣男子笑了笑道:“我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
老太太叹了一声道:“公子一眼看上去就是个读书人,成家立业想来也不难。”
白衣男子道:“人间活法千百种且看自己选哪一种了。”
老太太道:“公子说的是,可无论选哪种活法都离不开吃饭穿衣。”
白衣男子道:“衣不蔽体,腹不饱食,难以做事。”
壮大汉走进来道:“公子,都收拾好了。”
老太太笑道:“好好,你再去下厨做几个菜。”
壮大汉道:“娘,你今天精神看上去好多了。”
老太太道:“是啊,久病缠身今日轻松了很多。”
壮大汉道:“那我去给娘和公子做点儿好吃的。”
老太太道:“去吧,去吧,我这儿啊别看粗老笨壮的,烧菜的手艺可好着呢。”
白衣男子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老太太道:“这也是没有法子的法子。我生了病饭也做不了,这孩子只好自己动手,一来二去就像模像样了。”
白衣男子浅浅一笑点点头表示赞许。
老太太道:“这就是过日子。”
白衣男子道:“平凡的生活未必平凡,轰烈的生活也未必轰烈。”
老太太道:“公子说的是,像我们这些寻常人,过些平凡的生活就已经是知足了。”
白衣男子道:“哪有什麽寻常与不寻常,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
壮大汉端着两碟炒菜走进屋来放到桌上,然后又端来一盆鸡汤、几个馒头,顺手又摆上了碟咸菜道:“开饭了。”
老太太道:“没有佳肴款待公子,请公子见谅。”
白衣男子道:“多谢,用心做的饭菜已是最好的,快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