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的一系列经过已经让毕维斯对这座城市的期待降低了不少,但是先要办完正事,才能放开心思找回小时候奶奶讲的故事里的期待。
夜色降临,月明星稀。
凯拉克城的灯火也像星河里的散光,照进毕维斯的双眼。
南方的人到底还是不喜欢寒冷,走进城里,燥热的温度让毕维斯找回了家里的感觉。
他先走到了一处棚户区,在沿着青石小路的两侧搭着一座座帐篷,有的帐篷里亮着油光烛火,有的帐篷则是乌漆嘛黑一片。每一处帐篷都是整齐有序的排列,毕维斯在大道上远远望去也像是一处处民居的房檐。
但是他知道那些不是,那些是乞讨者们生活的地方。这很正常,他见怪不怪,如果不是想成为一名屠龙人的话,他现在也许也是一名白天跪在大街上乞讨,晚上十几个人挤在一个帐篷里睡觉的乞讨者。
每一座城市都有乞讨者,就连凯拉克城也不例外。他们的身影遍布在威尔迪亚大陆的每一寸角落,不论是繁华的都市,还是贫穷的乡村,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他们的存在。他们大概是最庞大的自发性组织,比屠龙人大了不少。
毕维斯不会在乞讨者的身上耗费太多的时间,他没有心思像小孩子一样去好奇每一件事,饥困交加的他只想躺在一张软席上呼呼大睡,一直睡到天亮。但是他没钱,离屠龙人的协会总部还有一段距离,这段距离已经成了他再也迈不开步子的距离。只是应该没有哪个旅店的老板会做不要钱的买卖,他的渴求也只能降为躺在老树枝上呼呼大睡。
“凯拉克城……”毕维斯闭上眼前,嘴里默默地嘀咕着。
脑海里浮现着坐在火炉边的奶奶、失明的母亲、眼角流血的赫伯特。
还有死在龙嘴里的妹妹,她在呼救、哭泣、挣扎、哀嚎,她在喊哥哥……
“哥哥。”从远处传来的一声呼唤,猛地惊醒了毕维斯。
他额头冒汗,用冻过的亚麻擦拭着,“妹妹。”他跳下树枝,紧张地四处观望。
他确定刚刚的呼喊声,是来自他七岁的妹妹。
但是他又质疑自己的耳朵,他不敢相信。他的妹妹已经死了,也许是他出现了幻听。
他等了很久,想要再次听见那一声呼唤,但是都没有,只有寂静无比的孤独声伴在左右。
毕维斯松了一口气,他有点心灰意冷地来回走动着,难道是思念一个人太久而出现的幻觉?他质问着自己。
巨墙边缘下的乞讨者帐篷几乎都熄灭了烛光,他推测自己刚刚已经睡了一会,也许是连日的奔波让他身心俱疲,产生的幻觉。
就在他万年俱疲,懒散地想要回到树枝上时,远处传来一声钟声。
钟声回荡,似乎来自远处的教堂,毕维斯循着钟声看去,在凯拉克城中央的一处建筑灯火通明,像另一个黄色的大月亮。
圣德玛丽大教堂,怎么会在大晚上的敲钟,该不会是信徒们喝醉了酒,毕维斯心想。
钟声单调而又富有沉厚的力量感,在宣告着大陆上规模最大的教堂的仪威。那是所有塞尔迪亚人的信仰所在,诸神与世界永存的寄托。
毕维斯感到诧异,因为深夜不该敲钟,再看那些帐篷也都没有再亮起光,好像全城的人都对这种反常的事习以为常,也好像是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到这个钟声。
“难道这也是幻觉?”毕维斯掐着自己的脸颊,抬头环顾四周遮天蔽日的巨墙。
他感觉自己身处在另一个世界,一个只有自己独自存在的世界,一个虚无缥缈让人摸不到头脑的世界,他看见巨大的海浪淹没过了巨墙把整个世界都陷入到了黑暗。
无穷无尽的黑暗,他一个人孤独地飘荡在这里。他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呼出的空气在半空中结成雾水落在手上,但是他却看不见自己的手。
当毕维斯想要拨开眼前笼罩的一团迷雾,但却什么都没有触摸到,那是虚无的。这种未知的恐惧让他再次感到无比的紧张不安,他浑身上下开始直冒冷汗,心脏怦怦地跳个不停。
“哥哥。”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低语,他瞬间感到愕然。
“妹妹?”毕维斯想要回应,他在虚无的黑暗里呼唤着,“妹妹,是你吗?”
“是我,哥哥。”
毕维斯听到了回应,那是一声空灵清脆的回响。突然从他的身后亮起一束刺眼而又强大的白光,驱散开整片黑暗与迷雾。
他发现看见自己站在一片绿色汪洋的草地上,空气清晰,阳光灿烂……
“哥哥。”那如百灵鸟歌声的嗓音再次响起。
毕维斯转头看去,那不是他的妹妹。
她浑身好像亮眼的太阳发出闪耀的白色光芒,让毕维斯不敢直视,直到她走近之后,毕维斯才看清楚她的全貌。
乌黑浓密的头发披到两肩,白色的眉毛像一片片打磨过的钻石晶莹剔透,金黄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流动不息的焰火,雪白色的肌肤上没有一点污泽,那是一种无比的高贵优雅,甚至显得与人类格格不入,而是像一个……神!
神,用任何辞藻都难以描绘她的美丽,用任何诗歌都难以赞赏她的纯洁,用任何的言语都难以形容她的尊贵。只有用‘神’才能勉强用在她的身上。
她什么都没有穿,但是毕维斯在她金黄色眼眸的注视下,却不敢有任何的邪念。
她是那么的美,美的令人窒息,美的让所有女人都自惭形秽,美的不属于这个世界……毕维斯呆住了,他迟迟不敢说一句话,打一个招呼。
“哥哥。”她再一次开口,声音多出一点温柔和亲切。
毕维斯回过神来,“不,你不是我的妹妹,你不是叫伊迪斯·道恩,对吧。”
他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就像是走散的孩童遇到了凶相的陌生人。
而她却没有做出任何的解释,只用樱红色的双唇弯成一个淡淡的微笑。
毕维斯觉得渗人,不断地往后退,直到退在了悬崖边上。
“哪里来的悬崖,该死。”他扇了自己一个巴掌,“该死的幻觉,……难道是老家伙说的巫术?”
毕维斯心里觉得难受极了,想着干脆跳下去来结束该死的幻觉或者巫术,他不顾眼前的女人有多美,只是转过头去,鼓足勇气奋力向下一跳。
“嘭。”的一声。
毕维斯从树上掉了下来,把脑袋磕到一块石头上。他用手摸了摸额头红肿的包,看着头上那一根自己躺过的树枝还在摇摇晃晃地不停,心里平静下来。又回头看那些帐篷,远处的圣德玛丽大教堂,四周高大的巨墙,一切都安然无事……
“看来都是梦啊。”毕维斯长舒一口气。
他把刚刚磕到的那一块石头,放在两只手之间扔来扔去。一块普通的青灰色卵石,他心想。
突然一个黑影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冲了出来,把还悬在半空中的石头,一把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