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伯特惊得如五雷轰定，从石头上滑落下来，“你是背誓之人！！！”
在威尔迪亚大陆的最南端是一片巨大无比的沼泽，那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腐烂尸体，有龙的、人类的、还有其他一些。在那个地方整日都是弥漫着恶心发臭的气息，没有人愿意生活在那种地方，甚至连动物都不愿在那里待的太久，那里被人们成为死亡沼泽。
但是伟大的塞尔米亚先民们曾在此建筑起一座座黑堡，用于关押犯过沉重罪恶的人们，这些黑堡就叫作伦森地狱。
被关入伦森地狱的罪犯都是犯下了绝对不可饶恕的罪恶，他们有的刺杀过国王、有的毒害过幼小的孩子、有的则是背叛过侍奉的主君……比起进入到伦森地狱，他们也许更愿意跪在斩首台上被刽子手砍去头颅，因为至少这样他们还能作为塞尔米亚人来离开这个世界。比起死亡，罪犯们更害怕的是戴上‘背誓之人’的名号，‘背誓之人’意味着你将失去所有作为塞尔米亚人的机会，意味着你被诸神和先民革去作为塞尔米亚人的权利，意味着你背弃了曾经向神祇立下的誓言。这不禁会让整个家族背负永久的耻辱，还会让你自己内心担着无穷的罪恶感。
“我生来便是有罪，我将用我的一生去洗涤自身的罪恶，我在此立下誓言：我将用我的剑守护人民，我将用我的盾保卫疆土，我将我的血献给我的君王，我将我的灵魂侍奉伟大的诸神。”在威尔迪亚大陆上，不管是在北方的席仑，还是南方的瓦特、霍夫堡，只要是流着塞尔迪亚人先民的血液的孩子，都会在七岁时向着家中供养的神像立下这种誓言。尽管他们不是生活在一个国家，不是侍奉着相同的君王，但他们的信仰是一致的，他们信仰诸神，这是塞尔米亚人的信仰。
在那位伟大的公爵创立屠龙人之前，龙一直是人类的天敌，他们认为这是塞尔迪亚人先民曾经触怒到了诸神，而使得诸神从天上派下龙来惩罚他们。所以每个塞尔迪亚人都很在意自己的誓言和身份，甚至超过生命。
但是毕维斯似乎不那么在意，我就是我，至于这么大的反应，他心想。
“你知道吗，我现在倒还不如不知道你是谁。”赫伯特说。
“可你刚刚还说屠龙人不会在意任何人的身份，你现在却要改口了？”毕维斯不理解。
赫伯特耸耸肩，“比起背誓之人，我倒是希望你是劳德国王留下的野种。”他站起身拍了怕屁股上的雪，“我没有改口，背誓之人。”
“听着，我不在意别人怎么看我，我是被冤枉的，但是我毫不在意。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我只在意屠龙这一件事，如果你认为和一个背誓之人在一起有够丢人的，那么我可以走得远远的。”
“恕我直言，背誓之人可不能离开伦森地狱，应该不会是守卫给你放的假。你说你是冤枉的，真假且不论，你怎么会此时此刻站在我的面前？”赫伯特质问他。
“你说过你不应该知道我是谁，你也不能。”
“对，可是你已经告诉我了。我还说过我一向在意别人的眼光，我可不会把一个逃出伦森地狱的背誓之人当作自己的徒弟。”
“别自作多情了老家伙，谁稀罕当你的徒弟，跟着你学一辈子的砍树吗？”
“我自作多情……”赫伯特紧要下唇，“看来我自作多情的救回一个白眼狼。诸神……早知道应该把你放在雪人的木圈子里。”
赫伯特指着他的鼻子大骂，“把你这烂女人养的野种，掉进冰河里去！”
毕维斯心里烧起一团怒火，左手握拳朝着赫伯特的右眼砸去。突如其来的拳头让赫伯特躲闪不及，硬生生挨了这一拳。
年轻人的这一拳毫无保留，把赫伯特的眼角开了一个口子。
鲜血像被打开阀口一样，从眉头往下流个不停，一直流到赫伯特杂乱不调的胡须上停滞下来，再汇成一滴一滴地往下流。
“我可不记得会让你侮辱我的母亲，赫伯特。”年轻人的怒火还未熄灭，老屠龙人的话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赫伯特摸着眼角的伤口，自觉刚刚的话语太重了，但他却并不想向毕维斯道歉。
“好吧，小子。希望你有一个足够愉快的屠龙之旅，不要早早地被吃掉，要不然没有人会为了一个背誓之人的死去而感到惋惜。”
“在你之前吗，老家伙？我做梦也不会这么想。”
毕维斯说完回头，朝着前方慢慢离去。
赫伯特倚着岩石，任由鲜血流在身上穿着的皮革护甲的每一处。老梧桐树的树叶沙沙作响，冰山上融化的积雪汇成溪流潺潺脉动，寒风夹杂着雨雪肆无忌惮地朝着老屠龙人的脸上拍打，看着毕维斯渐行渐远的身影逐渐模糊，他透出一口很长的气。之后，他又在胸前的口袋里摸索出了他宝贵的烟斗……
靠在岩石上抽吸着烟草，一圈一圈的烟圈飘到半空像石头沉入水里泛起的一层一层波纹。而回忆就像脑海里的水被年轻人的一拳打开，形成的波纹。
那是在几天前……或许是十几天前，夕阳下，在白丁村张贴的告示下，老屠龙人看见一个身形高大、白皙英俊但又缺乏经验、冒冒失失的年轻人，他说他叫毕维斯，也是一个屠龙人。
“老家伙，冰乌林里的黑龙，这是我的，其他的你随意。”
他揭下一张告示，揣进自己的怀里，“先来后到，这是规矩。”
“啊，年轻人很勇敢，但那不是用来收集的纸片，还是给我吧，屠龙可不是小孩子玩过家家。”
“我不是小孩子，我是一个屠龙人。”
“怎么？你该不会为了告示上的一纸赏金跟个老人抢饭。”赫伯特见年轻人坚持到底，改变口风。
“你看起来还没有那么老，自己可以去村口前要饭，别去送死了。”
“这样吧，老家伙我陪你去这趟，钱的话咱两平分，你看着怎么样。”赫伯特见年轻人开始动摇，趁势追击。“你看我有两只胳膊两条腿，或许能帮上你什么忙，如果不幸我被龙吃了，你也用不着为我收尸。”
“至少我还有一些经验可帮到你，如果到时候你没有被吓得屁滚尿流的话。”
年轻人上下打量着眼前黝黑瘦弱的老家伙，“说好了，赏金对半，还是看在你也不容易的份上。”
……
“可惜我的一半赏金了。”赫伯特在风雪里抽上最后一口，起身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