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雪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出现过了,时间久的让人几乎快要忘却他们的存在。
可眼前不就有一个吗。
赫伯特看着比自己高出四五倍的雪人,心里感觉到了畏惧。
“伟大的上帝啊……”他开始祈祷,两只手紧紧握住斧子。他当然知道仅凭手上的这一把斧头可取不下雪人的脑袋,赫伯特没见过雪人,但是他曾听过先民与雪人的故事,从那里面的描述中他大概能看出一二,眼前的这个山一般的巨人不就是雪人吗。
他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奇伟的生物,还是如此的近距离。心里又是激动又是紧张,他在揣摩着这个巨大生物的一步步动作,他不确定雪人是否会像龙一样把人当作食物,还是会像家庭小精灵一样把人当作朋友。
他希望是后者,如果雪人不明就里的发动袭击,他有把握逃得一条残命,但他没把握救下毕维斯。
当然如果毕维斯还是正常的情况下,也许两人有机会和这个雪人盘旋一番。但是这个孩子已经中了巫术,在赫伯特看来,他坚信这是一种巫术,它把人的灵魂套上枷锁禁锢起来,使那人表现得如同痴憨一般。如果拖着一个傻子,连赫伯特自己也会没命的,一想到这里他不禁咒骂了几句。
但是下一刻赫伯特放下了芥蒂,他看的出雪人并没有攻击他们的意思。是啊,雪人是冰雪世界的守护神啊,他听过的故事里如是说到,先民们和雪人一同对抗黑暗世界里的恶龙,一起守护高原上人们生活的自由和和平。
也许是他太谨慎了,或者说是他作为屠龙人的职业病。
为了表示他们并无恶意,赫伯特把手上的斧子轻轻放在地上。“宝贝,不要激动。”他开始一步一步地往后退,连带着呆滞的毕维斯。
毕维斯活像一座化石,就连雪人的出现都没有让他脸上的变化有任何的起伏。
但是赫伯特可不想就这么丢下他,尽管他已经呆若木鸡,像一个三岁的孩童。
“该死的,我也许就该把你丢在这。你不是喜欢雪人吗,干脆让你们在一起过吧。”赫伯特嘴上骂着毕维斯,手上紧拽着他的衣领不放。
这里真的非常冷。但对于雪人来说却是如同温室里丝绸床垫,他虚弱地再一次趴到在血迹斑斑的雪地里,他活不长了。赫伯特看的出来,龙尾上的倒刺一般都含有剧毒,而这是一种让你的伤口止不住流血的毒素。
赫伯特用余光瞄到雪人趴着的地上那些残破零散的骨架,那也许就是尾刺的主人。
雪人用厚实的积雪把自己蜷缩起来,强壮发达的手臂凿开地面的裂缝,这使得整个山头地动山摇,他甚至掰下一颗棵梧桐树的整个枝干围绕在雪地缝隙上面,错综复杂地密布排列。
“他在干嘛。”赫伯特看的入神,站在离雪人七八米远的地方。
“他在给自己修建一个坟墓。”
赫伯特猛然回过头来,诧异地看着满脸憔悴而又神色庄严的毕维斯,“哦,上帝,你回来了。”
“又或者他想回到自己的家。”
“什么。”赫伯特摸了摸他那白皙的额头,“你还好吧,我不得不承认你奶奶还真是见多识广,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震撼的神灵。”
赫伯特把雪人比作神灵,这是他发自肺腑的感慨,在古老的先民传说中雪人就与先民是紧密无间的好友,塞尔米亚人是注重传统、继承的人民,对于雪人当然也不会极尽的丑化,但也没有把他们奉作神明。今天塞尔米亚人的后裔赫伯特却他们奉为神一般的生物,也许有一部分是感恩他的温顺仁慈,但最主要的是他那给人震撼无比的冲击,和那双燃烧着冷焰的蓝色眼睛带给赫伯特深深地震撼。
“我活了五十多年,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生物。”赫伯特的感慨还在继续,“没有一直龙能比得上他,绝对没有。”
“可他就要死了,死去的东西就不会留在这个世上。”
赫伯特点头,“对,死去的东西留不下来。但是活着也未必会让人们记住他……”
一阵巨响过后,雪人沉没到雪堆之中,随着坍塌的雪崩一同掉进幽深的冰河里去。
两人刚刚已经跑开了数百米远,毕维斯脸颊紧贴梧桐老树的树皮,黏稠又淡腻的树汁流到他的脸上。
赫伯特年纪见长,稍后才跟上毕维斯飞快的脚步,他从后面踹了他一脚,“你刚刚怎么了,别告诉我你被吓傻了。”
毕维斯揉搓着自己冻红的鼻子,舔了一下脸上的树汁又吐了出来,“呸……我怎么了?”
“我问你呢,小子。”
“我记不清了,只感觉脑子里一团乱麻。”毕维斯捂着头。
赫伯特走到毕维斯跟前,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他,“你中了巫术,看来有人想要你的命。”
毕维斯仰起头,倒吸一口凉气。
“你小子的身份恐怕不简单啊,该不会是惹到不该惹的人了。”
毕维斯没有试图为自己辩解,“随你怎么想,我就是我。”
“你说你叫毕维斯,你的姓氏是什么?”赫伯特两只手紧抓毕维斯的胸前不放,“你糊能不了我,我很清楚,会乱人心魄的巫术是那些住在王宫里的老巫女们耍的把戏。”
“你在说什么。”毕维斯不耐烦地推开赫伯特,“我已经说了,我就是我自己,我叫毕维斯·道恩。”
“道恩……”赫伯特在心里默念着,看着眼前这个急躁又可爱的少年。
“孩子,原谅我的冒昧……”
“你该不会怀疑我是席仑的王子或是国王留下的私生子。”
赫伯特摇头,“屠龙人是不在意任何人的身份的,当我们在面对这种生物时,一切的虚名都不会帮助你杀死它们。我不管你是谁,我也不在意你是谁,我也不应该知道你是谁。在这个不那么安宁的时代,每个人多少都会有一些自己的秘密,我也一样。”
毕维斯歪头笑道“所以,你是不是……”
“是什么?”
“是不是和魅魔一起……”
赫伯特反应过来眯起笑眼,“我想你不会介意继续做我的徒弟吧,我可是连你的身份都毫不在意。”
“可你刚刚的样子不像是在收徒弟,而是像在审问一个囚徒。”
“成为屠龙人是很苦的,还比不上待在地牢里的囚徒。”
毕维斯吐着热气,搓着冻僵的双手,“像猪狗一样被人唤来唤去,每天吃的是残羹冷炙,被冠上无发洗脱的罪名,难道还会比这更差。”
“哦,你说的是阿卡班地牢里囚徒吗。”赫伯特坐在一块石头上,“听起来确实很惨,好像你经历过的一样。”
“不,我说的是伦森地狱的囚徒。”毕维斯笑着说,“我也确实在那里待过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