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穗岁,一只妖怪,但是说是妖精更加恰当,因为我没什么大本事,也不害人,住在一个寺庙里,真身是莲花池里的一朵莲花,做花的时候就在池风中摇曳我的茎干、叶子和花朵,听和尚诵经,看和尚打坐,不知道怎么、也不知道是怎样的一天,我突然就化作了人形,但没人能看见我,(是了,若是有人看见在此佛门圣地有我这样一个香艳的女妖精,早就被赶出去了吧)。
变成人以后的日子更加无聊,没有叶面盛朝露、也没有茎干戏游鱼。我常常坐在水边,给那些和尚使绊子,但也无非就是洒点水或者偷偷拿走他们抄的佛经。时间久了,却也觉得无趣,倒不如回去做一朵花。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有个和尚似乎有意无意地在避开我。
他是庙里新来的和尚,据说是从宫里来的,原先在宫里为社稷百姓求平安,不知怎地就来了这里。寺庙虽说是清心寡欲的地方,但也并非所有人都是圣僧,我在膳房就听见两个小和尚在议论这个宫里来的"皇家和尚"。反正也没有人能看见我,我便大大方方地站在一旁听了个大概,他们说济源和尚想要效仿辩机和尚不成才被遣散来了这庙。呸!果真这世上不是所有和尚都能做圣僧,是这里的斋饭太好了是吧,济源和尚每天都勤勤恳恳地诵经,你们都没见?
正在烧火挤的那个和尚招呼掌勺的那位附耳过去,见状我也凑过去听。
“你说,这个济源和尚还算是和尚吗?在宫中岂不是百花迷人眼……”
呸呸呸!!!这两个腌臜和尚!我看着他俩还在笑,便对着灶火吹了一口气,顿时浓烟直直地往外冒,黑灰飞了他们俩一脸。我才解气般地走开。
别的不说,济源和尚可是庙里长得最好看的和尚了,剑眉星目,即便天天吃斋饭也长得很匀称,不像旁的和尚,瘦瘦弱弱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在他睡觉的时候我悄悄翻进去他的屋子,墨香混着檀香,月光洒在脸上的时候还能看见细细小小的绒毛,忍不住伸手去摸,从眉心到唇珠,但指尖才滑到人中就被和尚呼出的湿润气体吓了一跳,两颊绯红、慌不择路地跳窗而出。
连续观察了几天,我越来越怀疑,济源能看见我、甚至能感受到我。
我决心要试一试他,我衣着清凉地在他面前跳舞,但他就像是被固定在案上一般,只是抄抄写写,偶尔望望窗外。在他看向窗外的时候我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我的莲花池,我不解,我也是莲花啊,还是最美的一朵,怎地看他们不看我。
济源看莲花,我便看着济源,突然发现济源的耳根一红,我眼睛一眯,原来看得见我呀~
便几步上前,双手撑在案上对着他的耳朵吹气,但他依旧不为所动,像一个雕塑。济源脸上的颜色都快赶上池塘里的莲花了,但依旧倔强地呆立着,我摸了几下下巴,心里暗想,莫不是喜欢男人?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随后又快速安慰自己道:大千世界嘛无奇不有、无奇不有,我们做妖精的还是要包容一点好。
如此想着,便仿照着人间英俊男子的模样换了一身皮囊。我新幻化的男子模样不算英朗,但绝对是一等一的美人模样,完全按照城东积病的小少爷来上香祈福的样子来,眸色清浅,整张脸都透着一股病态的白,头发松松地挽在脑后。我身子一软就靠在济源的肩上,硬生生地把自己往他的怀里挤,一双手就抚上他的脸,送眉尾轻轻滑向嘴角,用指腹摩挲几下下唇才缓缓开口道:济源哥哥~
我感到身后的人一颤,随即便被推了出去,抬头看向济源,我先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但随后又像是得逞一般笑了,心里想着:果然这个和尚就是装作看不见。
我才刚作势起身,济源就几步后退。
“还望姑娘不要如此打趣本僧。”济源不抬头,只是闷声说着。
“我没有打趣你,我才化形不久,大家都看不见我,一个人难免寂寞,恰巧遇上你,总觉得你在有意无意地躲着我,我才想要试探你是不是真的能看见我的。”我赶忙起身解释一番,说着就要向济源靠近。
济源又是几个退步,我只好悻悻地止住,又想起刚刚窗边济源猪血一般的面色,便变回原来的样子。
“出家人戒女色,恐怕这寺庙不适合姑娘久待。”
“戒女色?可是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也不算个女的呀?我只是一朵莲花而已,还是最漂亮的那朵。而且我一出生就在这里,怎么可以就凭一句话就把我从我家里赶走。”如此说着,我便佯装哭起来,从指缝里去看济源的反应。
济源倒是一下慌了神,最后像是下定某种决心一般,说:“那你不能再戏耍庙内僧人。”
“绝对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