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我的亲妹妹，这点你知道吧。”
“知道。”
“我一个人潇洒自在，非要收养一个没血缘关系的妹妹呢？”川泽一脸的“你仔细品”。
芷沐沉吟，她光知道自己是被川泽捡回来的，却没往深层探究过。
说的也是，川泽是个最不喜被束缚的人，即使捡到了娃娃，大发慈悲不忍其自生自灭，大可交给手下的仙娥，反正饿不死就行。 何必费心费力地带在身边？
她是他下凡视察时捡到的孤女，尚在襁褓中，在冰雪地上奄奄一息。一时没忍心，这才捡回了上界。
自己这副身子许是幼年时落下了病根，加之她凡人之躯就居上界，无法承受上界的罡气所致。这些年来被川泽精心养护，日日吃特制的汤药，才没出什么大问题。
莫非……
她瞳孔猛然放大：“我不是你捡回来吧。”
他点点头：“聪明。”
“三百多年前我刚飞升上界，举目无亲，崇阿君仙风道骨，我很是敬仰，便日日跟着他修炼仙术。后来我法术日益增进，有了自己的仙府，与他也没了从前那般亲密。”
“后来有一日，他抱了个娃娃来找我，说是他凡间的徒弟转世，让我帮忙养着。原先我以为他只是想再叙师徒缘分，你日渐长大，我才慢慢揣度明白他的心思。”
前世是师徒，今生是夫妻？！
芷沐倒吸一口凉气：“修道之人…不是最重礼法吗？”
“谁说不是呢。”川泽道，“我想不明白，也不好意思开口问，如今你已知晓真相，自去问他吧。”
没好意思问，但他好意思猜啊！
这种念头必不可能今生才萌现，上辈子还共同修道，那只能是……
当然这种话他不可能在芷沐面前说，一是没胆，二是他还把她当成小孩子看待，这种男女之事实在开不了口。
芷沐出门时脚都在打颤，这种感觉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头脑浑浑噩噩的一点都不清醒。
她脑子里一团浆糊，怪不得她对林中小屋说不出的喜爱，怪不得对陆崇阿身上的幽香那么着迷，怪不得面对他亲密的举动她虽害羞却又莫名熟悉……
通了，全都通了。
心头升起一种独立于其他复杂情感的感觉，似欢喜，似庆幸，还有一分莫名其妙的迷茫。
这就是真相？
知道的未免太轻易了，事实果真如此吗？
“我能感觉到，此刻的沐儿已不是从前的沐儿。”陆崇阿的声音悠悠传来如天外之音。
她想的太入神，连他进来了都不知道。 芷沐抬头，正对上他笑意吟吟的眸子，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不早了，有疑虑明日本君会为你一一解答。”说着，他牵起她的手朝内室走去。
仙娥吹灭了多数红烛，只余下两根。烛光昏黄，无风轻轻摇晃，芷沐垂眉坐在床边，长长的睫毛投下一大片阴影，毛绒绒的。
巴掌大的小脸白皙无瑕疵，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他心头一动，抬手抚上她的面颊。?曾经他不知做过多少遍这个动作，像抚摸着世间珍宝，目光里满满的柔情，甚至有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贪婪。
芷沐被他摸得不好意思，结巴着说：“更…更衣呀。” 外人光知道陆崇阿冷心冷面无情，若是有人看到他的痴汉样，定会惊掉下巴。
手指微动，芷沐与他身上的外衣立马整齐的从身上飞到了衣架上，只剩纯白的里衣。
是夜 夜色浓重，月光稀薄，树影婆娑，密密匝匝的枝丫像阴森恐怖鬼爪，影子像细绳将小路捆了一道又一道。 凉如井水的石阶上盘着一条细长的蛇，月光洒落在银灰鳞片上反射出粼粼的光。
它正眯眯眼，优雅吐着信子。 远处传来奇异的声音，尖锐而短促，像某种乐器发出的。
小蛇前倾身子，最后看了眼面前的府邸，转身游走了。
川泽君打了好几个喷嚏，眉头皱起，神识一动，随即脸色大变。
他两指相拢，快速探向杯中，沿杯口抹一圈，只见点点碧绿的茶叶被茶水裹挟着上升，随着“去”的一声，茶水随着川泽手指方向射了出去。 空气中像有面无形的墙，茶水甫一碰到变向周围四散溅开，形成一面水镜。
镜中水雾弥散，画面渐渐显现。先出现的是一座青绿色的小山，山下平原绿草如茵，流淌着小溪。随后慢慢放大，毛绒毯子似的平原并不纯粹，里面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黑斑。
他双目一紧，水镜中画面极速变化，黑斑方大，居然是正在交战的两支军队！ 两只军队战得正激烈，长枪乱挑，刀光剑影，不知刺进谁胸膛，砍了谁的胳膊，划破谁的胸膛，血肉横飞。后方的炮手接连不断填上弹药，一颗火石弹飞出去碰到地面“嘭”地炸开。
也不管敌军友军，四处投弹。刹那一时间火光冲天，哀嚎之声四起，溪流里飘满了浮尸。
川泽一颗心沉到底，面色阴沉，大手一挥水镜化整为零尽数撒落。
不多时人已出现在凌霄殿中。 天帝听完却不以为然，随意批了他的请求。
川泽抬手，将悬浮空中的金字招入怀中，急匆匆地就往凡间赶，极速飞行中突然想着给芷沐送个信。 捻诀间没仔细看路，不知道撞上了什么东西，只听得“哎呦”一声，他实在是着急，速度没减朝着声音的方向喊：“抱歉仙友，在下有急事，改日再好好向你道歉！” 他走后，身着黛青罗裙的女子拍拍裙子站起来回头一望，英气的眉间满是愠色。
芷沐这边收着他下凡的消息略有一丝惆怅，不知是担心川泽还是担心没人陪自己玩。 她在上界没什么朋友，从前病恹恹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天清醒的时间不超过四个时辰。
长年不见阳光，她的皮肤略显苍白，身子又是弱柳一般，倒是有这个想跟她交朋友的仙君仙使，不过都被川泽三两句话婉拒了，女性朋友基本没有。 不是她不想有啊，她不出门，哪有机会跟女仙们接触，川泽又是个风流浪子，即使带回些个女仙，她俩一分手，自然不会跟芷沐来往，不讨厌她都算大人有大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