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里漆黑一片,仅仅是穿过洞口便仿佛置身于另一个空间。王贲寻不到先入的周蛮,转身时发觉洞口模糊浑浊,仿佛被黑云包裹。他没时间细细端详,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村长见两人进入,更抓走了自己女儿,不由得大惊失色。他抢步来到洞口,尝试了几次,企图冲入洞中,却最终收回腿来。他已有五年未进神洞,自从他妻子死后,即便是祭祀他也未曾踏入洞中一步。
左右几人上前,他们跟随村长多年,了解其苦处。为首汉子道:“村长,您无需进入,我们几人进去足以。”
村长颤声道:“你们可要倍加谨慎。还有,还有娇儿,她,她是我唯一的希望,千万不能出事。”
汉子道:“村长放心,我等定然将小姐安然无恙的救出。”
看着那几人进入,村长一声叹息,瘫坐于地,面无表情的望向天空,泪水毫无征兆的流下,凄惨道:“难道我将再一次失去?”
此时留在村长身边的只有派守祭坛的六人。他们小心翼翼,尽量不靠近村长身边,以免惹他恼怒。
忽地,村长挺身站起,对那六人道:“你们立即回村,把所有能战斗的人,无论老少,全部召集过来。这神洞之内是条死路,我们守在门口,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夺走神物。”
那六人忽闻村长声音,大惊下慌忙应诺,连滚带爬,仓惶跑了出去。村长屏息凝神,冷静稍许,望着六人背影,直至进入山壁入口。他眉头紧皱,心绪不宁,总感一丝不和谐充斥周围。他独自沉吟道:“是哪里,究竟是哪里不对,为何我心头如此不安。”
忽地,他双目大睁,凝视入口,喃喃道:“为什么没人?为什么没有人进来?”先前王贲突入,外面传来警戒的哨音。这说明外面的护卫已经发现了王贲侵入,但为何直到此时仍未有一人进来?
就在他深感不妙时,外面传来一声惨叫。方才出去的六人中,一人满是鲜血,从洞口奔入,惨叫道:“村长,村,快,逃。”身子一栽,摔入下面潭水中。尸体漂浮在漆黑的水面,好似在墨汁中滴入一点朱砂。
村长大惊失色,叫道:“究竟出什么事了?其他人呢?”但死人又如何能够回答?
入口又传来声音,四个高壮汉子出现在洞口,左右观望后,让出一条路。在四人背后,一个身穿精美华服,头戴羽冠的中年男子排众而出,看到此地景色,不禁赞叹道:“果然是好山水。”
那人瞧见村长,淡淡一笑,道:“没想到孟村长也在此,真是失礼了。”
村长见到那人,心中惊骇,向后倒退两步,靠在石柱上,颤声道:“你,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那人面上仍旧是平淡而温和的笑容,轻道:“其实要找这里并非如想象中困难。也许你自认为全村上下一条心,但实则却不然。我只需随便找人询问,自然就来到了这里。我本意并不愿如此,伤了我们双方的和气,否则也无需等上三年之久。孟村长,你是聪明人,如今的决定是否有所改变?”
村长面色铁青,嘴唇苍白,大叫道:“无论你说什么,我族的神物绝对不会给你。姜百,带着你的人立刻给我滚。”
姜百毫不动怒,叹道:“听到如此回答我甚感遗憾。孟家村虽非我羌族部落,却也相邻多年。所谓远亲不如近邻,我实不愿只因孟村长一时意气用事,白白葬送了村上两百多口人命。”
村长骤变,咬牙道:“你,你究竟想说什么?”
姜百笑道:“我只想提醒你,为村之长者该怜惜生命。”
村长喘息良久,忽地狂笑起来。
姜百道:“孟村长因何忽然发笑?是终于下定决心,同意我的要求,还是在讥笑我?”
村长喘息着停下笑容,冷道:“我是在笑你枉费心机,到头来还是慢上一步。”
姜百面上首次失去笑容,沉声道:“此话何意?难道有人捷足先登,取走了神物?”
村长笑道:“正是如此。”指着身后石门。“这万古不开的石门已被打开,难道你还不懂?”
姜百眯起眼,凝视神洞好一阵,挥手道:“也许当真有人进去,但我不信他们已得到神物。来人,给我进洞去搜。”
从他身后出来一队队士兵,顺着山壁间螺旋小路来到祭坛,连成一条线。
村长惊道:“你究竟带了多少人来?”
姜百笑道:“唯恐有人闹事,以防万一,我带了五千士兵来此。孟村长,你应该明白我对那神物志在必得,我劝你为了全村着想,不要与我作对为好。”
村长苦笑一声,依靠着石柱坐下,喟然道:“我现在还能如何?你有那么多士兵,我却只有孤身一人。唉,罢了,由得你们吧。如果神物当真被你们拿走,那也是天命,我也只有遵从。”
姜百满意的点头,道:“如此甚好。我早知孟村长是个聪明人,会选择正确的路走。”
士兵们一队队排列,三十人守卫祭坛,令有三十人进入洞中。
周蛮只一味向前乱闯,幸而未遇机关,未久,面前出现岔路。他犹豫片刻,只觉左侧冰冷,右侧温暖,本能的向右侧奔去。又行约五十丈,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溶洞。溶洞成半球状,被一条月牙河围绕,只在入口处断开。中央小岛上是一座天然的水晶祭坛。水晶生长如山,绽放出紫红色光芒,将整个溶洞照亮。在水晶最上端放着一块火红色的石块。那石块长不足尺,成六角菱形,竖直插在水晶山上。
看到那红石的一瞬,仿佛有不可见的力量牵引,令他心中涌起一种莫名的感受。他一步步向前,不自觉的伸出手抓向那红石。
王贲带着孟娇也来到岔路口处,他不似周蛮那样感官灵敏,却能从蛛丝马迹中找出周蛮的去向。他在岩壁上找到一处擦痕,显然是周蛮经过此处,因黑暗而撞上岩壁。他心头暗笑,正要追去,听得身后脚步声急,知是有人跟来,将孟娇放于路中央,自己则躲藏在黝暗角落。
追来之人正是村长的手下。他们同样摸黑前行,但胜在对洞中了解,速度比起乱打乱撞的周蛮和追踪周蛮的王贲要快得多。
当先一人忽觉脚下有异,好似踢到东西,心中惊疑。这洞中供奉神物,终年打扫干净,决不敢有半分尘土,何况如此巨物。正要低头检查分晓,王贲忽从侧面扑来,一刀便了结了那人。跟着撞上后面一人胸口,将那人顶得向后倒退,慌张下手臂乱挥,又扯倒两名同伴。
王贲就势跃起,闪过随后攻上的一刀,越过其头顶一脚踏中另一人胸口。那人胸骨折断,刺入五脏,吐血而亡。王贲匆忙向后翻滚,闪过随后可能出现的反击,又绕回方才出刀那人身侧,一手抓其手腕,另一手抓其裆下,两臂较力,将其举起,一头磕在岩壁上。
顷刻间损失三人,土人大骇,万没料到对方在如此漆黑环境中却仿佛生了夜眼,料知一切。实则王贲怎可能看得见,只是凭借多年经验,通过对方的声音和气势来判断其动作。
经过方才一踢,孟娇从昏迷中悠悠转醒。她见四周漆黑,已然心中有惧,又听到打斗声,不免惊慌大叫。
她这一叫,莫说王贲和那几名土人,便是洞外也可听得清楚。
村长忽闻女儿声音,心中大惊。面上颓废神情一扫,猛然跃起,叫道:“娇儿,你怎么了?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他这一动,顿时有五名羌族士兵将长戈抵在他颈上。
姜百笑道:“孟村长,我劝你勿要轻举妄动,否则出了什么纰漏,我可概不负责。”
村长眉头紧皱,惴惴不安的盯着好像可吞噬一切般漆黑的神洞入口,叫道:“我女儿在里面,方才她的叫声难道你们没听到?”
姜百笑道:“自然是听到了。那又如何?我的人已经进去,只要她不做蠢事,我相信用不多久便可与你父女团聚。孟村长,你还是耐心些,静静在此等候吧。”
村长怒气冲冲道:“你若敢伤她一根汗毛,我发誓你会后悔一生。”
姜百轻道:“只要她不乱来,我自不会与一个小丫头过不去。”
正在说话之时,侍卫忽然骚动。姜百心头不悦,正待呵斥,却见那本应平静无波的黑水深潭竟动了起来。气泡不断从水底升起,在水面形成圆形波纹向外扩散。气泡逐渐增多,愈演愈烈,好似滚沸的温泉。
忽然,一道水箭从深潭中射出,将那浮尸顶起两丈有多。潭水哗哗旋转,在中心出现一个漩涡。漩涡凹陷,忽地向上涌起,又是一道水箭升空,将那坠落的尸体再度抛飞起来。
整个深潭仿佛向下陷了数尺,一个巨大的黑影从潭底出现,一跃而起,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跃出水面,张开血盆大口将那半空中的尸体吞进腹内。
村长面色惨白,瘫坐于地,喃喃道:“竟,竟然当真,有,有水怪?”
羌族士兵更是骇然,几个站在山路上的新兵惊慌下失足滑入水中。他们歇斯底里的大叫,扔掉武器,不断挠着岩壁,企图爬上。然岩壁光滑垂直,且有七尺多高,便是上方之人施以援手也是无计可施。
水波被推开,庞大黝黑的脊背破浪而来。那些士兵惊慌大叫,这是他们此时唯一能做的。他们不住的拍打水面,激起数不清的白色泡沫。泡沫在扩散中消失,却又再次被拍打出来。渐渐的,泡沫越来越少,其中些许还被染成红色。
潭水回复平静,唯有那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撼动着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令人无法移开目光。
村长见士兵们发呆,思女心切,挡开兵戈,撞倒两人,向神洞奔去。士兵们尚深陷在那恐怖画面而无法自拔,对村长的行动不及反映。他只觉洞口渐近,在那黑暗中仿佛有人在对他招手。那人缓慢的挥舞着纤细的手掌,露出温和的笑容。
村长看着那本不存在的人影,在心中默默起誓:“我不会让女儿出事,绝对不会。”
他一头冲入这五年来未曾踏入的神洞,里面与五年前一般,同样的幽暗而神秘。
姜百低声道:“孟村长,你太感情用事,真是太令我失望了。唉,虽然让你逃了,不过里面是死路,只要我守住门口,任何人也插翅难飞。”望向左右,见不少士兵仍旧惊恐的望着水面,贴着岩壁不断向后挤压,个别人甚至连武器也拿不稳,不由得怒道:“废物,你们在怕什么?不过是条大鱼,有什么好怕的?都给我站好,像个士兵一样站好。”
自古军令如山,对士兵来说将军号令已形成一种本能。只是一句怒喝,士兵们顿时不再颤抖,挺胸抬头,站立笔直。
姜百冷哼道:“若哪个再给我露出懒散懦弱的模样,丢我的脸,统统斩首以正军法。”
士兵们人人自危,收拾心神,再不敢怠慢。
孟娇尖叫过后想起被王贲所擒之事,左右不见其人,暗讨正是逃生之时,爬起便跑。
王贲想去抓她,伸手却只扯下一条衣角。待要追击,却被后面几人纠缠。那些人听得孟娇声音,知她已脱离王贲控制,自然围住王贲以求孟娇能安全脱险。
孟娇没命似的奔逃,哪管左右。偏巧她运气颇佳,和周蛮去了相同方向。
她刚跑入溶洞,就见周蛮爬上水晶山,伸手欲取红石,不由得大叫一声:“住手。”
周蛮被叫声惊醒,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正趴在水晶山上,慌忙间摔了下来。孟娇奔到他近前,当面就是一把掌,叫道:“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那是神石,非圣贤者触者必死,化成灰尘。”
周蛮揉着脸,疑惑道:“当真如此厉害?”又压低声道:“即便如此,你也无需打我。”
孟娇煞有介事的道:“当然。据说这神石本是太上老君炼丹炉旁的一条火龙,乃是真火化身,管冶炼,制百兵。当年周氏定乾坤,聚火德以得天下,这火龙便是其中的三分国气。可惜其子孙不及先祖,失德行,损国气,便丢了这神物。相传得此神物者在战场上骁勇无匹,所向无敌,但同时也得背负神物的诅咒。”表情一变,回复以往调皮模样,道:“不过一块石头能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我实在想不出。也许只是老祖宗受了骗,把普通的石头当成神石供了两百年。”
周蛮颇感意外,惊叹道:“这些神话传说你倒知之甚详。”
孟娇吐了下舌头,调皮道:“这是娘以前讲给我的。”提起娘亲,她面色再度黯淡。“小时候娘常抱着我,一边帮我理头发,一边讲故事给我听。她是村子里最博学的人,知道好多好多外面的事。那时候一切都那么好,觉得只要有她在我背后支撑我,便什么也不怕。”
周蛮垂首轻道:“也许至今她仍在支撑着你。”
孟娇长呼一声,道:“也许吧。”忽地抬头,又在周蛮脸上打了一把掌。
周蛮愕然半晌,捂着脸委屈道:“为何又打我?”
孟娇刁蛮道:“谁让你骗我。打一把掌是轻的,我该一剑刺出你的心来,看看是红是黑。”
周蛮大呼冤枉,道:“方才在外面,事情不是已经清楚?那些只是误会。”
孟娇插腰道:“我知道,只是气不过而已。”
周蛮无奈摇头,眼角扫到墙壁,表情突然变得僵硬。
孟娇道:“别在这里久待,那个坏家伙还在外面。我们最好尽快出洞与爹汇合。他现在一定带人守在洞口,只要我们出去便安全了。至于你的事情,我会和他说清楚,让他放你离去的。”正要向外走,却见周蛮不动,不耐的上前拉他,却见他表情呆滞,担心的问道:“喂,周蛮,你没事吧?”
周蛮回过神来,敷衍道:“我没事,只是……”指向洞壁,在小河对面的拱形岩壁上雕刻着一张半身壁画,线条简单却极具神韵。
那是个美丽优雅的女子,长发在头顶束好,微微颔首,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显得温柔雅致。令人着迷的是那双眼睛,只是简单的石刻,却不知为何好似活了一般,拥有着不可比拟的魅力。她温柔、和蔼,在此之下却又隐藏着无法言表的悲伤。她想要隐藏却又掩藏不住的伤痕。
孟娇喃喃道:“天啊,她,她好美。”
周蛮轻道:“当然,她是我娘。”
孟娇惊道:“你娘?你娘的画像为什么会在这里?”
周蛮笑道:“自然是我爹画的。原来他十年前离谷后曾到过这里。”
孟娇摇头嚷道:“不可能,绝不可能。我族在此守了二百多年,从没有一人能闯入这里后安然离开,何况还悠闲的在墙壁上刻画。尽管线条简洁,但寻常工匠若想一人完成也需半天时间,更何况还要立身水面之上,攀住那滑不留手的洞壁。”
周蛮道:“但事实如此。除了我爹,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人能将我娘的神采刻画如此。”
孟娇道:“总之我说不可能便是不可能。好了,我们别再耽搁时间,赶快出去为好。”
她上前扯住周蛮向外便走,忽抬头却见一人挡在洞口,正是王贲。
王贲微微喘息,身上溅满鲜血,看到孟娇和周蛮,露出一丝狞笑。“两个小鬼当真会找麻烦,但要多谢你们帮我找到神物。就是那个吧,村子一直守护的东西。”
孟娇惊道:“你,你怎么追来的?几位叔叔呢?他们怎么了?”
王贲道:“你说方才缠住我的那几人?是啊,他们现在究竟怎么了?”抬起手,将血在衣服上擦净。他通身上下无一伤痕,那些鲜血由何而来可想而知。
孟娇惨叫一声,脑海中闪过无数温馨画面。画面中总有一些魁梧却温馨的身影,而如今,他们却都不在了。她悲伤过度,哀鸣道:“你杀了他们,我要杀了你。”抽出短刀向王贲冲去。
周蛮叫道:“别过去,你绝非他敌手。”可为时已晚,发狂的孟娇如同野兽般嚎叫着扑向王贲。
王贲轻蔑一笑,便是冷静的孟娇也绝非他对手,何况是如今失去理性的她。他只轻轻闪身,躲过第一刀,一掌打在其腕上,打掉她的刀,同时一击膝撞击中她腹部。孟娇如同被铁锤击中,腹部凹陷,脊背躬起,整个身体飞在半空。
王贲抬掌而起,打算一掌拍在她后颈,将她打晕,免得碍事。他还得倚仗她脱身,自不会伤她性命。掌至半空却又止住,一道劲风从其掌下经过,竟然是一块折断的水晶。掌边被划出一条半寸长的伤口,倘若方才不及时收掌,只怕现在手掌要被穿个窟窿了。
王贲望向周蛮,沉声道:“小子,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周蛮手中托着另一块水晶,激昂道:“清楚得很,我在驱除邪魔。”单臂用力,将那水晶掷向王贲。
水晶带着光芒闪到王贲面前,他慌忙侧头,水晶从他面颊划过,在脸上割出一道血痕。他心头骇然,方才轻易被村长制住,本以为周蛮只是块头大些的小鬼,却不想有如此膂力。
一击不中,周蛮又折一枚水晶,叫道:“孟姑娘,你快走。我暂时牵制住他,你立即出去与你爹汇合。”
孟娇叫道:“那你呢?你怎么办?”
周蛮笑道:“我自有办法脱身。”见王贲欲动,又将水晶掷出。
如此近距离,周蛮掷出的水晶威力惊人,王贲不敢妄动,无奈下后退躲闪,却已退至河边,将洞口让出。
孟娇犹豫片刻,将心一横,叫道:“周蛮,你可别死,我,我不许你死。”言罢奔了出去。
周蛮笑道:“我还要去寻我爹,岂会轻易死掉。”连续投出几枚水晶,将王贲逼得无法靠近洞口。
王贲道:“小子,你当真认为能挡得住我?你放走那小丫头,只怕我出去时遭遇埋伏,定然活不成。你认为我还会放过你么?”
周蛮折下最后一根水晶,轻道:“不会。但若想取我性命却也并非易事。”
王贲杀气收敛,一字一顿道:“小子,你别太狂妄。”
周蛮提着水晶缓步走来,自信道:“是否狂妄,交手后方知。”
王贲缓缓移动,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即便对手是个孩子也不能大意。他逐渐移动到洞口前,双目紧盯着周蛮双眼,在紫色的光芒下他眼中放射出不同寻常的杀气。他道:“像你这样的小子,在军队中若非成为将军,便是最先死在敌人刀下之人。”
周蛮也同样望着王贲,如同正在狩猎的野兽。他与王贲保持在适当距离,轻轻摇晃着手中锋利的水晶碎片,道:“便是说我可成为将军。”
王贲冷道:“小子,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抢步上前,以弓步靠近周蛮,探手去抓其手腕。周蛮反映超群,迅速后退,同时将手中水晶刺向王贲手掌。
王贲心头暗笑,后腿向前,再度逼近周蛮,反手伸出时掌中已多出一柄匕首。匕首划向周蛮手腕,在其不得已收手之时,正手猛抓向他心口。
周蛮大骇,便是山中巨猿也没有如此迅捷的身手和变化。他转身跃起,好像动物般四足着地,蹦跳几下,回到水晶山附近。此时的水晶山已称不得山。除支撑神石那几块以外,其他棱角均已被周蛮折下,便似个蒜苗一般。
王贲哂道:“小子,方才的气势哪去了?怎么才一动手就向后逃?”
周蛮并不答话,紧盯着王贲手中的匕首。王贲将匕首在空中摇晃,周蛮的目光便跟着摇晃。王贲暗笑:“果然是个单凭本能,不懂武艺的寻常小子。”忽地将匕首向河中一甩。周蛮目光追着过去,见水面没有丝毫涟漪,心下一惊,不待回转目光王贲已恶扑上来。
周蛮见王贲正手在前,反手背后,已知上当,再想闪避却已来不及。他举双手相迎,一手抓住王贲手腕,另一只手按住王贲肩头,用力一推,竟将王贲顶飞出去。
王贲原是有意让他擒住,好趁他双手伸出,中门大开时给予致命一击,却未想及对方力道强劲,世间罕有。匕首虽也挥出,却只割伤周蛮胸口,不至致命。
周蛮只觉胸前一凉,接着血光飞溅,知道自己被划伤,惊骇下向后闪身,撞在水晶上。
王贲双目闪过寒光,心道:“此子膂力过人,来历不明,若不在此击杀,日后必成后患。”他正待上前,却听背后传来脚步声,转头一看,竟是孟娇又跑了回来。
周蛮急道:“不是叫你逃走,如何又回返?”单自己一个已不是王贲对手,若再有孟娇碍手碍脚便更难脱身。
孟娇道:“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外面好多人,好多我不认得的人。他们就在后面,天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与此同时,惨叫声传来。那是羌族士兵在岔路分队,进入左侧十五人所发出的。声音毛骨悚然,实难想象他们经受了如何的恐惧。
孟娇捂着双耳摔倒在地,叫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选择右侧的十五个幸运的士兵提着长剑从后围拢上来,冰凉的剑锋抵在孟娇颈上,将洞口整个包围。
王贲心头一跳,暗呼不好。他本欲以孟娇要胁村长,却不想半路杀出这样一伙人来。照此看,孟家村已无力掌握局面,生死只能靠自己了。
周蛮见孟娇被包围,心中焦急,咆哮道:“你们滚开。”将手中水晶抛出,正中一人额头。水晶断面锋利无比,刺入那人头骨,拖着那人飞出两丈,钉在石壁上。
周蛮转身又取一物,看也不看,就势便扔。孟娇瞪大双眼,屏住呼吸看着周蛮掷出之物。那物赤红如火,精纯放光,赫然便是那块神石。
王贲早先偷听孟娇所言,还道触碰神石者定然成灰烬,此时见周蛮拿起抛出,毫无异样,心中冷哼:“上了那丫头的当。”飞身跃起,在半路将神石截住。
红光绽放,神石入手,一股说不尽的热量从石中迸发,仿佛整个手都燃烧起来。王贲大骇,惨叫一声扔了神石,手掌已被烧得焦烂,身子在空中继续俯冲,落入水中。
红石落地,顿时激起一团火焰。火光在半空飞腾,好似活物一般绕洞一圈。经过洞口,那些士兵头眼被焚,捂面惨叫。孟娇因瘫坐于地,躲过一劫。
火焰在溶洞中盘旋一周,直朝周蛮而来。周蛮大惊,想要躲入水中已是不及。火焰正中他脊背,顶着他冲上岩壁,撞在其母的画像上,穿墙而过,在溶洞壁上开出一条直径六尺,深两丈的大洞。月牙河水顺洞流下,流入外面的世界。
郁郁青山,河水潺潺,自山涧而下,分成溪流,灌溉山林。王贲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艰难的爬上岸边,倒在一棵树下,喘息着,感受着最后的阳光。
忽然,几道人影出现在他面前,为首一位高大汉子,生得长面宽鼻,细目粗眉。
王贲见到那人,微微愕然,随即唤起希望。他用微弱的声音道:“是,可是,李,李信李,将军?”
李信笑道:“这不是王贲王将军么,因何变得如此狼狈?”
王贲道:“一,言,难尽。求,李将,军救我。”想他王贲,征战沙场十数年,战功赫赫,岂料今日却要低头求人。
李信冰冷一笑,道:“王将军尽可安心,小将今日来此便是为助你而来。”缓缓抽出长剑,悬在王贲头顶。在雪亮的剑锋上映出王贲难以置信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