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门落下,外面三人长出口气。周蛮奇道:“詹老爹,你如何知道里面机关?”
詹子哼道:“此城乃是十年前由我亲手督造,其中结构自然了如指掌。”
詹小月古怪道:“十年前?当时你不是正带着我四处逃亡,如何有时间督造府宅?何况此处少说也有三十年历史。”
詹子轻咳道:“那又如何?总之我知道便是知道。好了,走吧。”他在前带路,正要走,又见周蛮不动,不禁问道:“蛮,你如何不走?”
他首次如此亲切的唤周蛮单名,周蛮不禁心头一热,却兀自感伤道:“里面也许有爹留下的线索,可石门一关……唉,虽是迫不得已,但如此一来,只怕我再无法见到爹了。”
詹小月轻道:“蛮,别那么伤心。就算没有线索,只要你们父子同心,终有一日会见面的。”
周蛮叹道:“但愿如此。”
詹子道:“你们俩在说些什么?一个唉声,一个叹气。线索我们此刻才要去寻。”
周蛮诧异道:“当真?可,可石门已然落下。”
詹子笑道:“石门确是落下,但里面仅是间旁室。若你父当真留有线索,理应在正室。”
周蛮喜道:“你可知正室在何处?”
詹子道:“虽不确定,但也相差不远。”
詹小月皱眉道:“爷爷,你可说得准啊?这关系到蛮将来能否寻到父亲的大事,不似山里捕兽抓鱼,做不得儿戏。”
詹子道:“莫说闲话,随我来便是。”他魔术般从袖中抽出一束火折,点成火束,在前领路。
周蛮好奇问道:“詹老爹,这火束从何而来?”
詹子不满道:“小孩子哪来如此多废话。跟着走便是。”
周蛮不敢再问,三人返回第三个岔路,由此进入另外一侧,又过四个路口,面前出现一间宽敞的大厅。大厅中央有石桌石椅,两侧有石室,墙壁上还挂着两幅画。看色泽及上面灰尘,怕是有数十年未曾动过。
詹子环顾一周,淡笑道:“这地下宫殿只怕建有百年,但此石室却在十年前经人打扫。蛮,也许你父确实来过。”
周蛮大喜道:“当真?”
詹小月斜着眼哼道:“爷爷,你方才不是还说此乃由你十年前督造,如何又变成建有百年?”
詹子没想到詹小月抓住不放,轻咳一声,也不理她,续道:“左右两间石室均有使用痕迹。但左侧少些,右侧多些。我们先去左侧,然后再去右边。”
周蛮应诺,跟在其后。
左侧石室较小,四壁及地面均有磨损痕迹。想来是存放东西的小仓库。三人在里面转了数圈,未有所获,出去后向右侧石室而来。此间石室宽敞许多,地面中央铺着一块四方厚毯,四壁悬有武器,在墙角设有火盆。詹子将火盆点燃,石室顿时光亮通明。
在亮起的刹那,周蛮的目光被深深吸引在墙壁上,在正面石壁上赫然雕刻着一副壁画。壁画被厚厚的灰尘遮盖,若非点亮火盆,很难发觉。画中是一位绝代佳人,那独特的气质和温婉娴熟的品格跃然壁上,仿佛活了一般。
詹小月喃喃道:“蛮,这该不会是你爹所画吧?”
周蛮道:“不错,除我爹之外,世上不会有第二人能将我娘画得如此真实。”
詹子见到那画,不知何故,心头猛的一撞。他沉吟半晌,心道:“难道我曾见过此女?”旋又摇头。“不会,不会。我虽已老迈,然心智未损。若是见过,定会记得。可胸中感觉因何如此强烈?自从预感先师大限之期至今,还从未有过。”他又望向周蛮。“此子究竟何许人也。”
他心中惴惴不安,周蛮却盈盈而喜。后者扑至画前,细心的将其擦拭干净。擦拭时,察觉画框边缘有细小痕迹,这竟是被嵌入石壁之物。
詹小月道:“这岂非与你之前那块一样?”
周蛮道:“难道这背面也有地图?”
詹子道:“极有可能。我们取下来细来。”
三人动手,足足用了两个时辰,才小心翼翼的将石板取下。便如之前预测,石板后果然有一幅地图。
周蛮喜道:“这定是爹留给我的另一个线索。这,这图上标明的是何处?詹老爹,你可知晓?”
詹子思索片刻,犹豫道:“大约可以猜想,但尚无法确定。”
周蛮黯然道:“原来如此。连詹老爹也不知,我便更难寻到。”
詹子道:“无妨,我心中大致有个方向,只要我们顺路而下,定可找到。”
詹小月愕然道:“爷爷,你,你在说什么?”
周蛮也道:“难道詹老爹肯与我同行?”
詹子道:“难道你们反对?”
两人同时摇头,周蛮道:“我欢喜还唯恐不及,怎会反对。”
詹小月道:“只是没想到爷爷竟会突然改变心意。你之前不是不希望和蛮一起么。”
詹子叹道:“事已至此,就算我想与他撇清关系也是撇不清楚,那些人迟早都会来抓我们。与其我们分道扬镳,不如在一起相互照应还安全些。”
周蛮连连称诺,欢喜不已。
詹子道:“好了,你们也别再傻笑。这石板怕有四十斤重,搬挪起来多有不便,不如将其拓下。”
周蛮为难道:“手边无笔无墨,要如何拓下?”
詹子绕了一圈,拾了些杂七杂八的小玩意,放在火中烧了。烧光后留下一堆黑糊糊的炭灰。他款下外套,将下面白色底衬撕下,铺于石板上,将炭灰敷于其上,慢慢拍匀,笑道:“如此便可。”
周蛮惊叹道:“詹老爹,你难道是仙人不成?”
詹小月道:“爷爷便仅在这些稀奇古怪的方面才能表现出非凡的才能。”
詹子道:“此些尽皆为不得了的大事,你小孩子怎能看出其中奥妙。”
詹小月哼道:“不就是将白布涂黑,有什么奥妙?”
詹子道:“若只是寻常涂黑,日后布若抹了,岂非模糊不清了?”
詹小月道:“难道你能使其不变模糊?”
詹子得意道:“那是自然。”
詹小月道:“哼,我才不信。”
詹子道:“很快便要你心服口服。”
周蛮已习惯他们如此争吵,并不丝毫有伤和气,反而感到一丝温馨。他正悠闲的看着祖孙斗口,整个地宫突然震荡起来。灰土掉落,火盆倾斜,火光跳耀,使石室忽明忽暗,甚是慑人。
詹小月惊道:“爷爷,这,这是怎么了?”
周蛮也道:“詹老爹,这,莫非是地震?”
詹子扶着墙壁,勉强撑住身子,侧耳倾听片刻,道:“这并非地震,怕是地面上有事发生。这里年久失修,砖石不牢固,故而受到波及。”
詹小月道:“地面上能发生什么?”
周蛮惊道:“莫非府中人察觉秘道,欲将其捣毁?”
詹子道:“非也。若是被他们察觉,该当派人下来才对。从上面捣毁,岂非连自家花园也破坏了。”
詹小月道:“那这震动是因何而起?”
詹子道:“此时断定还言之尚早,我们最好立即离开。四面砖石已然松动,若再震两次,非塌方不可。”
三人匆忙欲走。詹子经过石板前,顺手将白布取下,折好藏入怀中。
周蛮看着石板,不忍其毁坏,破了母亲画像,叫道:“能否带着石板一同离开?”
詹子叫道:“那石板沉重,我们哪有余力搬它。快走,这里不知何时会塌,迟了便走不掉了。”
周蛮还在犹豫,却是詹子回来,硬扯他离开。若论力气,便是三个詹子也拉他不动。然他自觉亏欠詹子颇多,不好硬和他扭,只得随他而走。
三人刚到门口,天棚忽地坠下一块巨石。詹子大叫一声,迅速后退,叫道:“快退,那边要塌。”
周蛮和詹小月未及反应,天棚已然塌下一块。石块混着泥土,轰隆一声垂将下来,将唯一的出口堵个严实。在地面上,花园凹陷一块,小河截流,假山侧倒,原本美丽的远景顷刻变为废墟。
烟尘四起,三人轻咳不止。好一阵,周蛮才问道:“詹老爹,你如何知道那里要塌?”
詹子随意道:“我知道得还多哩。”
詹小月道:“要吹牛,还是待我们脱险之后再吹吧。”
天棚坍塌了一半,将出口牢牢堵住。火盆都被跌翻,石室中漆黑一片。地面上仍有震动传来,不知何时连头顶上也会塌下。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感在三人心中涌起,詹小月毕竟是孩子,不多时便抽泣起来。
詹子慌了手脚,忙道:“娃儿,莫哭,莫哭。爷爷定会救你出去。”
詹小月不答,只是哭泣。
周蛮在墙壁上摸索,寻找渺茫的希望。他摸到取下石板后墙壁上所剩的凹槽处,心头灵光一闪。之前在神洞也是如此,入口被封,四面楚歌,但他却意外的从壁画位置穿墙而出。如今是否仍可由此逃生?
又是一震,随着灰土落下,墙壁发出噼啪声。詹小月吓得嚎啕大哭,詹子想要哄她却只是愈演愈烈,一时间慌手慌脚,不知所措。
周蛮抚摸着凹槽内侧,原以为是铺垫的砖石,实则竟只是一块寸厚的石板。石板经受不住压力而龟裂,泥土顺着裂缝流了下来。周蛮大喜,猛砸几拳,将裂缝扩大,扒开碎片,刨出里面厚土。
室内无光,詹子不可视物,听闻有声,便问道:“蛮,你在做什么?”
周蛮道:“墙壁稀松,由此处或可逃生。”
詹子忙起身,点亮火束,见周蛮正在刨土,在墙壁上仔细观瞧。表情由忧转喜,连连叫道:“此计可行,此计可行。”詹小月也似看到希望,止住哭泣,帮忙扒土。
墙壁逐渐被挖出一个小坑,里面的泥土鲜活起来,伴随着一些淤泥。见到那些淤泥詹子便是愕然一怔,正欲说话,却未及开口,土坑忽地凹陷进去,又猛的喷将出来。一道水压混合泥土,形成泥浆喷射,将正对的周蛮喷得向后一个踉跄。缺口在冲刷下扩大,很快将整面土墙破开。水涌入石室,不消多久便将石室浸满。
地面上,由于花园下土地崩溃,有处隆起,有处凹陷,使得原本畅通的河道阻塞。河水被截流而堆积,水位不断上涨。在河道正中,假山在此倾斜,不少碎石落入河中,将本就暴涨的水位再度推高。
在上游处,河中央忽地出现一个漩涡。漩涡不久便消失,河面上不知什么一翻,鱼儿般甩个浪花,潜入下去,又在两尺外探头。如此三两下,登上岸边,竟是个较小的女娃。
詹小月甩着头发站在岸边,喘息的拧着衣角。在她之后詹子也探出头来。正要登岸,忽问道:“蛮在何处?”
詹小月愕然一怔,两人同时记起初遇周蛮时的情景,他根本不会游泳。二人无奈,重新入水,在下面摸索好一阵,终在河底将周蛮捞起。周蛮趴在岸边大口喘息,心中实难理解自己如何便丧失了水性。
詹子与詹小月也喘息不止,要把周蛮这样一条大汉拖出水面绝非易事。
此刻已时过傍晚,太阳在远处天边剩下半张脸蛋,除周围笼罩一层红色,其余尽在明月的管辖之中。星空璀璨,明亮的北斗星守护着北极星,在北天方向格外醒目。天空是如此美丽,若能捧着一壶好茶,切上几块茶点,赏玩夏夜,是何等惬意。只可惜这本该宁静的夏夜却并不安宁。
已损毁不堪的花园且不说,大地仍在震颤。本应除月光外再无光明的大地却遍地闪亮。仔细看去,竟是数不尽的火光。
詹小月惊道:“这,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詹子看着满地烟火,心头怦然而动,十数年前的记忆再度被唤起。他摇头惊道:“不,不会,这,怎可能?天下不是已被平定,黔首可享万世太平。为何,为何又会如此?”
周蛮勉力而起,道:“似乎有声音。好吵闹。外面究竟发生何事?”
就在三人心忧府外情况时,一声嘶鸣破空而至。三人一惊,闻声望去,在已坍塌的花园拱门外集结着一小队人马。
为首的是三员跨马顶盔的战将,盔明甲亮,腰悬宝剑,马跨长矛,威武不凡。在他们身后跟着十六七名骑兵和三十几名步兵,各个精神饱满,士气高昂。
周蛮平顶身高比马也不低,双方照面,立刻吸引了对方注意。为首将官道:“汝等何人?胆敢擅闯我府邸?”
听其言语,詹子等知此人便是这小城城守,这诺大府邸的主人。他们擅闯人家,如今被主人逮个正着,不免心虚。尤其对方还带着兵马,更是骇人。
詹子陪笑道:“我等并无冒犯之意,也未取府内一砖一瓦,只是……”
那将军喝道:“只是什么?”惊得詹子一颤,险些摔倒。
詹小月气不过别人骂她爷爷,大叫道:“不过是进来看看,你凶什么。”叫声虽大,人却躲在周蛮背后。
那将军目光收敛,冷声道:“私闯官府还敢撒泼。山野村夫本将军见得多了,像汝等这般不知天高地厚者尚且未遇。”
詹小月仗着周蛮壮胆,叫道:“这不是就见了。”
詹子知道若让詹小月继续胡言乱语下去,他们三人都得被乱刃分尸,抢步上前,道:“将军大人,切莫与小孩子一般见识。我们并非想要闯入,乃是被人追赶,慌不择路下逃入这里,实是,实是情况紧急,情非得以,还请将军大人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詹子一席话颇多漏洞,若是平时,只怕那将军立即翻脸,一声令下便要了他们性命。可今日却不同,将军沉吟良久,仍是不语。
见他不语,周蛮以为机会到了。即便让詹子与其理论也不会有任何结果,倒不如趁他不备,一走了之。
他担起詹小月,拉着詹子径自便走。一名骑兵怒喝一声无礼,催马挡在周蛮面前。马嘶鸣一声,抬起前蹄在空中乱蹬,险些踢到詹小月。
周蛮本性纯朴,并非惹是生非之人,但却看不下有人伤害詹小月。眼见那马蹄擦过詹小月额头,惊得小姑娘尖叫一声,险些摔下,他怒发冲冠,胸膛中好似有团火在烧。
他目光凝聚,一声大喝,全身散发出野性的杀气。那杀气就如肉食猛兽的猎食本能一般,马儿受惊,一匹匹嘶鸣不止。骑术较差者被受惊的马儿颠起,甩下马鞍。马儿脱缰逃了,士兵则就地打了两个滚,盔也掉,甲也散,模样狼狈之极。
詹小月毕竟孩子心情,心惊之余,见那些骑兵丑态百出,不免咯咯娇笑。声音虽不大,却清脆悦耳,人们尽可听得真切。
她道:“现在的兵怎么连马也不会骑,还是说现在的马连让人骑都不会?爷爷,你说说,这究竟是兵的不是,还是马的不是?”
詹子吓得缩起脖子,心道:“我的小祖宗,可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人?那可是兵爷,你胡言乱语也不怕掉了脑袋。”
他正待赔罪,却见那几个摔落的骑兵脸上挂不住颜色,盔也不取,直冲到周蛮面前。本要破口大骂,可来到近前,发现自己才不过到人胸口,顿时没了气焰。好在身后还有一班兄弟壮胆,否则真要掉头逃了。
詹小月坐在周蛮肩上,见那些士兵惧怕周蛮,胆也壮了,轻声哼道:“怎么?难道我说得不对?”又咯咯的笑道:“蛮,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她年幼无知,童心未泯,自幼长于深山,寻常少有在意琐碎的规矩礼数。可只一句童言无忌却也躲不了秦朝厉法。
那将官眉头挑起,虎目圆睁,脸上横肉跳了几下,哇呀呀暴叫道:“反了。哪来的野丫头,给我拿下。”
将官一声令下,身后步兵同时行动。三十多人将周蛮围在当中,手中提着长剑缓缓靠近。这些官军每日操练,剑术和配合与市场那些流氓恶霸不可同日而语。
詹子眼见事情发展越发不可收拾,急得指甲都要抓破,重重跺足,叫道:“且慢,且慢。将军,您听我说,我那小孙女年幼无知,您高抬贵手,就饶她一次。”抖开袍袖,在其中取出一只金牛。“此乃我祖上传下的传家之宝,赠与将军,求将军放我三人一条生路。”
那金牛约有巴掌大小,雕刻得栩栩如生,若是拿去变卖,可使三口之家不愁衣食过上十载。詹小月与周蛮俱是一惊,詹子手上怎会有如此值钱的宝贝?
詹小月惊疑道:“爷爷,我们家何时有这种值钱的传家宝?该不会是你在秘道中趁我和蛮不察,顺手偷来的吧。”
詹子道:“此乃你爷爷的爷爷当年在楚国为官时所留,我一直带在身上,便是再穷苦的日子也舍不得拿去变卖。”
将官斜眼一瞥,知是珍品,心下颇为在意,面上却不露声色。只微微点头,挥手道:“来人,统统给我绑了带走,所有物品一概收缴。”
詹子还想多说,周蛮却已冲了出去。他火撞顶门,双目泛红,对方如此咄咄逼人,若不动手,今日势难脱身。他行动如风,欲扑向那将官,却被围在周围的士兵阻住。他只觉胸口滚烫,全身热血蠢蠢欲动,张手间将两个士兵抓住,不见用力便提在空中。詹小月抱着周蛮的头,惊骇的看着,此刻的周蛮好似变了个人般。
五名士兵组成圆阵,持剑而上。周蛮怒喝一声,将手中两人向阵中抛出。士兵们无法抵挡,被撞得东倒西歪。周蛮顺势而走,直奔那为首将官。
在那将官左右,两员偏将见其蛮横,催马而出。每人掌中一把长矛,在空中一晃,好似两条银蛇,向其胸口便刺。周蛮肩头用力,将詹小月抛向空中,探手抓住两只矛头,双臂用力,向后一扯。那两员偏将只觉身体倾斜,眼见便要随长矛一起栽下,心中大骇,慌忙松了矛去。周蛮轻松夺过两只长矛,狂笑一声,扔在一旁,又稳稳接住落下的詹小月。
詹小月胸脯起伏,面色红润,一双眼睛等得大大,也不知是兴奋还是害怕,张口说了一通,却是前言不搭后语。
二将失了武器,老羞成怒,各自抽出佩剑再度攻来。
周蛮冷道:“来得好,我们便再玩一次。”他复将詹小月抛起,不是直上,却是向前,而且抛得更高。二将见詹小月腾空而来,目露杀机。一人挥剑刺向周蛮,另一人却向空中的詹小月斩去。
周蛮一声大喝,声如狮吼,震得两匹奔马蹒跚止步。他趁机猛冲,绕过刺向自己的长剑,抓住两匹马头,向怀里一扯,叫道:“我不惯仰头视人。”两匹马,八蹄打颤,扭扭斜斜,硬是被周蛮扯倒在地上。
马匹倒地,上面的骑士滚将下来,无法再向空中斩击,詹小月安然落下,复被周蛮稳稳接住。她方见剑光闪烁,心下骇然以极,此刻虽安然无恙,只觉手凉脚凉,全身无力。
四周人望向周蛮,尽皆惊惧。世上还有如此神力之人,竟然单臂擒马,双臂擒双马。
二将从地上翻身而起,惊骇无以复加,不知是该上还是该退。不单他们,连那主将也是骑虎难下。
以他身为主将,此刻本该催马迎上,为属下出头。但他料想凭自己本事上前亦是丢丑。但若撤退,岂不说明自己怕了周蛮,以后还如何在城中显威?左右为难下不知如何是好。
他忽地将心一横,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脸露狰狞,冷声道:“上,一起上,给我把他们杀了。”
所谓好虎不敌群狼,他想利用人数优势,趁乱击杀周蛮。只可惜他错打算盘。此刻的周蛮确如猛虎一般,但那群士兵又怎可称得上群狼。周蛮向前迈步,便如虎入羊群,只见一条庞大的身影在空中晃过,如同一道旋风钻入人群,骑兵们的马匹纷纷被扯倒,嘶鸣声惊扰整座小城。
没了马匹,骑兵也作步兵。他们狼狈的站起,战兢兢抽出佩剑混在步兵中,和市场那群恶霸一般,只是大叫却无人敢上。
周蛮额头泛红,体温直升,一波波热力奔涌使他越发狂躁。他暴喝道:“士兵便只有这些斤两,岂非与百姓同而?”
詹子吓得不轻,一来不愿招惹官吏,二来也恐詹小月受伤。他意图上前,却又惧怕那些士兵凶狠气势,踌躇不敢前行,颤声道:“这,这可如何是好?”
刚巧那主将带马在人群外打转,寻找时机,来到詹子附近,骂道:“老不死的,给我滚开。”提马而立,战马嘶鸣,两蹄悬空,吓得詹子急忙后退,把手中的钱散落一地。
詹小月趴在周蛮肩上,颤抖不已,忽见詹子被袭,用尽全身力气叫道:“不许你欺负我爷爷。”
周蛮怒极,甩开身边之人向那主将走去,吓得他不住勒马后退。眼见周蛮便要抓住其马头,正此时,嘈杂声传来,一队两千人的兵团赶到。
主将见己方来人,势起胆壮,狂笑道:“小子,纵然你力大无穷又当如何?能敌得过这两千兵马乎?”
见官兵如此之众,詹子吓得手脚软麻。詹小月更是嘴唇颤抖,早已说不出话来。
凄凉的夜风吹过,周蛮冷静些许,将娃儿放下,拍着她肩头,豪气冲天的道:“你先回爷爷身边去。尽管放心,凭他们还奈何不了我。”
周蛮口中虽说,心中却并无把握。两千之众,由此望去便如和天连在一起,黑压压一片。但他天生雄胆,毫不畏惧。
他虽不复方才狂野,但气势不减,目光紧盯那主将。他自幼习读兵法,虽不曾用心,却也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只要对方稍有动静,他便以最快速度解决那主将。蛇无头不行,主将若死,再多兵马也不过乌合之众,不足为惧。
双方战斗一触即发,却在这紧张时刻,从城门方向传来战鼓声。
主将大惊,慌忙问道:“怎么回事?”
就见一人从城门方向跑来,边跑边叫:“将军,支援,支援啊。野人已攻入城内了。”
那主将愕然道:“攻入城内?不过区区几名野人,还不足一刻便将我派去的五百人击溃?这,这,这……”
原来傍晚刚过,便有野人攻城,周蛮等人在地下感受到的震动便是由此而来。他身为城守,自然得知消息。可惜他并未放在心上,料想区区几个野人,随便派些人去打发便是。后来得知花园被毁,他这才怒上心头,召集人马,准备出城将那些野人尽数斩了。谁知便在此当口遇见周蛮三人。
主将心头闪过一丝不祥,狠瞪周蛮一眼,哼道:“算你走运,今日暂且放你一马。来人,随本将去看,究竟是何野人胆敢攻打我大秦城池。”言罢急匆匆催马而去。两千士兵列队跟随,浩浩荡荡向城门进发。
待军队离开,詹小月上前抓住周蛮大手,担心的道:“蛮,你没事吧。”
周蛮呵呵笑道:“自然没事。詹老爹,你可还好?”
詹小月见到周蛮笑脸,暗叹一声,心道:“谢天谢地,蛮已恢复正常。”
詹子从地上爬起,双腿仍在打颤,苦道:“勉强还活着。但若你二人再如此胡闹下去,只怕亦活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