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恒宽脸色更沉,眼神更加阴狠,却不正视蒋宣长,而是死死盯住蒋心末。威胁意味满满地说:“凭证?笑话!她敢不承认是我女朋友!”在“敢”字上加力尤其狠。那怙恶不悛的气势,那不择手段的恶意,没有底线,令人止不住地联想,不寒而栗,不由得抱着古今中外的酷刑取暖了一遍又一遍。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如一艘滔天巨浪中震荡的木船,她正好在即将倾覆的一侧。他当然听明白蒋心末必然是与向恒宽没有关系的;但倘若蒋心末明确拒认与其有关系,恐怕接下来的日子不好过。要是蒋心末害怕报复,哪怕只是沉默不语,对蒋宣长和她都是极为不利的;要是她因害怕屈服,完全倒向向恒宽那边,她不仅可以解除当下危机,还可以……只是那样一来,这将彻底变成他一个人的战争,还会在舆论上陷他于不利……他和蒋心末只是一面之缘,是彼此的匆匆过客,他护不来她一个月的周全。对于他这个陌路人……以蒋心末的聪明……蒋宣长对她将做出的回答完全没底……不知为何,虽然与这小女孩只有短暂经历,但他的的确确不希望她站到自己对立面,那会让他不好受。
蒋宣长一刹那想到这些,也关切地看向蒋心末。许是他眼里的惊疑不定自然流露,蒋心末默然瞥他一眼,眼底深深似海。她那平静深邃的眼眸,能包容一切。有一瞬间他甚至恍惚觉得,他可以立即安然成眠。
“我听说你刚一年级,还入学没多久,是个小孩子。”她轻叹,不知为谁叹息,“你既然说我蒋心末是你女朋友,并因为我和这位年长你我许多的蒋先生举止亲密就要打我们——现在我就问你个最简单的:既然我是你女朋友,我的生日是哪天?”
向恒宽一直紧盯着蒋心末,眼里充满了恫吓;但她无所畏惧,镇定自若。待到后来,向恒宽眼里的气焰突然消失了,神色一换,莫名温柔起来。
“你今年十七岁,2025年出生,生日是3月23号,金牛座。”
向恒宽还多补充了些,说得煞有介事。一时之间真假难辨,引得围观众人猜测、议论。
蒋宣长插了一嘴:“3月23号出生的人是白羊座。”
向恒宽眼神恶狠狠的,没有说话。
蒋心末举起手机给大伙儿展示,“这是我的电子身份证,大家可以看——我是2025年4月20日谷雨这天出生的,不是什么3月23号。”
蒋心末说完,向恒宽揣裤兜里的手拉出来揣进去,莫名抖抖手腕看腕带。他脸上有疑惑,有不甘,之前的柔色和狠恶全都平息了。
向恒宽的手下之中传出一个自豪的声音:“4月20号生的确实是金牛!我就是4月20号的生日!”
闻听此言,向恒宽的眼里又立即亮起了光。他抬起头满怀乞求、期待,看向蒋心末,柔声说道:“那你的确是金牛,人家只记得你是金牛,别的记不太清了嘛!你不要太负气任性,我知道我做得不好,我可以改。只要你还愿意做回我女朋友,什么都可以一笔勾销的!我不追究!”
蒋心末目光冷冷的,扶上蒋宣长肩头,声言道:“还有,这位是我哥哥,年长我8岁的哥哥。首先我不是你女朋友,跟你没半点关系;其次,退一万步说,我跟我哥哥说说笑笑,拉拉手,那是天经地义,没有任何人可以非议,更没资格动手。”
向恒宽听了低下头,视线晃来晃去,不知放在何处,脸也微微发烫。
窗外嘘声一片,喊什么的都有,声音震天,热闹非凡:
“欺负人嘛这不是!他妈下贱!”
“瞧他妈你脸红的!”
“虚空女友啊,大脖子!看这,看这!虚空情敌!小丑竟是你自己?”
“宽子!宽咂?傻哔宽子!”
“散了,散了吧!都他妈散了!”
“宽爷,成天吹牛哔嗷,连个女人都搞不定!”
“宽子你个傻哔!想舔都赶不上热乎的!”
“宽子大丑哔,还没人兄妹俩般配!癞蛤蟆!”
“就是就是就是!”
向恒宽忍受片刻这聒噪,内心也极度恼怒。只不过他恼怒起来发火,扔的是椅子。
硕大的椅子好似大鼎,这高中建校近百年,还从来没人做过这样的“壮举”。椅子举过头顶,投向窗户。砰哐哗啦,更加热闹。
这一下万籁俱寂。
向恒宽指着蒋宣长,逼问:
“哥哥会看妹妹的容颜看到发呆?你是她哥哥?那我问你,她家住哪里!”
蒋宣长没有正面回答:
“我夫人正好也在这,是不是我妹妹,请她来,一问便知。”
向恒宽仍不放过,追问:
“你是她什么哥哥?不会是亲哥哥吧?我要你回答我!”
蒋心末不欲使蒋宣长继续理会,拉着他向教室外走,被向恒宽喊人拦住。“彪子,给我把门锁上!”前门立即被人从外面拉上。
蒋宣长去拧门把手,另一面的把手被死死把住,变成了“掰手腕”。蒋宣长欲双手齐上,向恒宽喊话:“等等,话说完再走!”指挥人上前拦阻。蒋宣长见他眼珠子要瞪出来,嘴巴拧到变形,像个甲亢患者,觉得他情绪失常,不想再刺激他,遂没答理。蒋心末也沉默不言。
蒋宣长双手去开门。因有向恒宽手下纠缠,她心急之下抱住了蒋宣长。
蒋宣长怒目呵斥,那些人畏惧他,便停了手。
她的呼吸清晰可闻。她看看他女孩一样美貌又不乏英气的脸,慌忙松开了他。
“不是哥哥吗?没关系的。”他微微笑。
“不知是谁,大我那么几岁还想做我叔叔……” 她低着头,娇声嘀咕。
“嗯,我得纠正你:哥哥是18年2月7号生人,大你7岁,不是8岁。”
她仍低着头,但侧看喜笑颜开,不知是什么样的美妙意味在笑容里流淌。
她的笑容是那么惹人沉醉。
门对面的过窗风吹拂片刻,他开玩笑似的强调一句:“以后再见着了,还是叫叔吧。”
她呆呆瞧了他一会,莫名大胆环抱他腰,脸贴在他肩上,唤他“哥哥”。
蒋宣长被这钻心的柔弱声音唤酥了,顿时没了心力拔门,干脆也搂住她,轻抚她后脑和长发。
远在后门的向恒宽将二人情状一帧一秒都看在眼里,他看得到蒋心末对蒋宣长的那股依赖亲热劲。
“他妈的!”这是对残忍无情狗粮的唾弃,“没关系就不能打你了?老子就是要打你!”这是失去理智后蛮横的呐喊。
向恒宽下了命令,第一时间没有人动。石头出来劝:“石主任肯定早联系班主任了,说不定您爸妈得来。校长新上任,事情不好闹大。回去上课吧。除了命啊,其他都易得易失易失易得。”
“你给我躲开!”向恒宽一把将石头推倒在桌椅里,“没用的东西,平哥一会就来!”环视四周,又把众人指了个遍,“你们都怕那老小子是吧?揍不过男的揍女的,给我往死里揍!每人两万!”
话放完,早有辰哥带着7个兄弟冲到了前门,与大木汇合。余下4人都瞧着石头态度,心思与手脚俱跃跃欲试。
蒋宣长双臂展开,羽庇蒋心末。辰哥指挥一部分人跟蒋宣长缠斗,另一部分人试图薅蒋心末出去。
蒋心末紧紧搂住蒋宣长的腰,藏在他和门板之间。蒋宣长三拳两脚将缠斗之人打发了,又去驱赶拉拽蒋心末之人。他不欲过多纠缠,高声提议道:“不就是钱吗,那太好办了,钱能解决的都不是问题。我赏你们每人四万,不要再骚扰我们了。”
大木觉得不错,要跟蒋宣长成交。辰哥碰了碰大木手腕,示意看向恒宽。
向恒宽立马顶了上去。“八万!”大木和辰哥又看向蒋宣长,向恒宽叫骂威胁,“还他妈看着嗷!在那站着等拍卖呢是吧!别等我平哥来!”
这话一出,等着石头发话的四人也再不犹豫,冲向了前门,只剩石头一人坐着一言不发。
这次是动真格的了。背靠着门,蒋宣长还能双拳敌四手。可很快,门被暴力猛踹开了,二蒋扑跌。蒋宣长撑地翻身,鲤鱼打挺,一气呵成;见蒋心末被薅头发拽起,赶紧去救。对付多人的同时还要施以保护,这下拳打脚踢,应接不暇:护她就得挨打,击敌她又被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