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心末情真意切地开导:“你的母亲和姨母都是女人,如果她们知道你的表弟这样侮辱女性,而你又袖手旁观,她们会是怎样的心情?你阻止自家兄弟作恶同样是见义勇为,你的父亲知道你是这样的男子汉、大丈夫,又怎么会责怪你呢?何况我哥哥是将军的女婿,并非没有可以报答你的。”
石头默默站起来,捡起少女衣服,低头走到教室前面。
窗外那男生觉得蒋心末说得对,掂量掂量,从善如流,警告向恒宽:若他一定要在众人面前超越做人的底线,则自己势必插手——搅到双方父母那去,看谁好看。
向恒宽听他如此说,立即撤回了手,咬着大拇指思量。
平哥赶紧给他台阶:“既然是喜欢人家,就要爱护。这么做未免有自戴绿帽之嫌。”
向恒宽便摆手了。
平哥抬手腕看了看,“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不如你自己慢慢玩。听石头说有什么将军的女儿要来是吧?啧啧,说实话,我倒真想一睹王姬公主的风采。”
“那为什么要走呢?”
“我哪能跟宽弟你比啊。我是一个年届三十的糙汉,没人心疼没人爱。杀头,那可一堆叫好的。”
“他老婆带劲得很,”向恒宽踢了踢蒋业长,“有什么事我全担。”
“嗯,我确实对他老婆感兴趣,我喜欢那个声音和调调。可以先遣兄弟们回去,我在楼道里看两眼。”
平哥显然是决心抽身的。大木忽然递了两样东西给平哥。
一部满身裂痕的粉色手机和一个巴掌盈握的小球。
“噢,这个有意思,看起来像定情信物。”平哥随手把破手机扔在课桌上,指着蒋心末问大木,“是那女孩子的吗?”
大木挠挠头,“石头很奇怪,收集那女生的衣服,从里面掉出来的——就只有这两样东西。”
“哦,行了。”平哥朝大木随意摆手,把那小球递给向恒宽,语气惋惜,“老弟你就是来太晚了,人家这么漂亮,肯定有对象的。”
“哦?十二生肖……这只是个工艺品吧,怎么就知道是定情信物?再说我向恒宽是什么人,我看上的,那就必须是我的,管她有没有对象呢。”
见向恒宽低头拨弄看不明白,平哥指点给他:“瞧这,这最里边的顺序刻意打乱了,那意思就是说:这鸡啊,永远在猪的心间。”
“2025年……”向恒宽掐着指头数了半天,忽然“嘶”的一声,“不对呀,我们末末是属小龙的,跟鸡呀,猪呀的也不沾边啊……”
有学生大叫“校长来了”。
热闹的声音很快小了,四下里安静得可怕。“哒哒哒”的高跟鞋声雷雨一样密集地响着,由远及近。不用人开路,不用人吆喝,走廊里堵着路围观的学生全都自觉避到两旁。急促的高跟鞋声渐缓。
平哥探头去看,一双尖头高跟鞋映入眼帘:除了银色的后跟和沿口,鞋面全部为纱;纱薄透如蝉翼,可清晰看到内里秀美的玉足和大红的趾甲;瞧那白中略带黑丝的质感,一看就知是碳纤维和真丝纺成的黛云纱。这双鞋必定价值不菲。
再往上看,脚踝处是层层的纱质裙摆。纱中像是纺入了金丝银线,亮闪闪的。裙面上缀着金片、铂片和小珠钻,构成璀璨的海波纹。腰线很高,显得身材异常高挑,有着夸张的视觉魅力。一字肩的设计,在胸部饰以一圈轻透网纱和纤羽,动或不动都如岸边芦苇,摇曳生姿。
左右对称的绒羽珠宝发饰像一对可爱的耳朵,仙气飘曳。薄纱披肩、流苏一样长长的珍珠耳坠、大网格的蕾丝手套……整体很协调精致,虽然、但是,她还是拎了一只大容量的方形牛皮手袋——那是塞妃的“杀手包”,因在某谍战大片中被美女杀手钟爱而得名。
平哥用Air Glass智能眼镜扫描:女人这一身虽不是高级定制,但也都是奢侈品牌的成衣、成品,贵不可言。
女人气息起伏,呼吸声很大,似是经过了激烈运动;但只见胸部起伏,整个人丝毫不乱,站得笔直。
在平哥看来,这些洁白美丽的事物理应出现在一个柔弱女人的身上。但是眼前这个女人丝毫不显柔弱,平视众生又无视众生,看东西仅仅是看过,全然没放在眼里。如这般不威不怒,让人不敢高声亵渎,自动避开十米之外的气场,确实是少有。
女人一眼就看到了人墙里这颗发亮的光头。她踮脚看过人墙,没看到自己想看的;但见到有一个女孩子被欺负控制,想进去制止。可身前的人墙比铁石还冰冷,全不可跨越。
她匆匆走到窗边。仿佛有无形的刺,黑压压挤着的人立即散开,眼前顿时一片豁亮。
教室里的情形一览无余:失整的桌椅、到处都是的书本、破碎的窗户,堪称狼籍;最里面的角落有两个女生和一个男生挤坐在一起;教室前部有十九个流气少年;眼底下有一个光头巨汉、一个被拷住手只穿着内衣的少女和一个与少女同龄的痞气男孩。那两个男的脚下像是都躺着个人,视线被桌椅和两个男的挡住了,只看得到裤腿。但她的直觉就像探测器发现了目标,立即警声大作。她刚想呼唤那个名字,就听见眼前的少女在朝自己呼唤:
“嫂子!”
她定睛一看,这个美丽、可怜的少女自己的的确确不认识的。但见到少女的眼神如盼救星,又扫到左右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全都不怀好意盯着自己,立即脱口而出:
“你哥呢!”
少女竟面色悲伤,抬脚指示着那痞气男孩的方位。
“他被枪打中,不知怎样了。”
女人正是蒋夫人韩义真。她感到一阵晕眩,目视那两米多高巨汉的眼睛,质问是谁干的。
两个男的只是不怀好意地笑,直勾勾地盯着她,并不说话。
一个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头从楼梯走了上来,也是气息大喘,拍拍胸口稍作宁定,背上了手。老头应该是真撑不住了,又单手倚靠着墙,抚着胸脯粗喘。
韩义真看了老头一眼,直接对空气喊了一句:
“助手小悠,帮我报警。”
“好的,电话已拨出。”一个机械的女声从韩义真手袋里传出。
平哥眼疾手快,听见这动静,一跃跳到落满玻璃碴的窗台上。碎碴飞溅,韩义真的手袋及时举到胸、面部遮挡。平哥一把抄过韩义真手袋,狠狠摔在地上,并扬手要打。
他一只手抓着窗框,硕大的体型蹲着,像怒目的金刚。
那边的老头见了这骇人的动静,立即奋力赶来。楼梯口响起紊乱的脚步声,出现一个穿衬衫的中年男人。他头顶半秃,前发区只剩了飞架桥样的一绺头发,沟通着两侧发区的天堑。那人竟是手脚并用,动物一样爬上来的。
中年男人看见老头大步在前,忙拖着弯得像块蹄铁的身子,也跑过来。
韩义真不动如山,冷眼对视。
“你知道我是谁吗?”她那锐利到无比寒凉的眼神令平哥急刹,一张大手猛停在她脸颊上,手劲带来的疾风吹动她头上羽毛饰品,“呼啦”一下。
她踏前一步,步履轻缓,藐视极了。那种居高临下凛然若神的气势让人窒息。
“我是陆军总督御令韩征平上将的女儿。我的身后是楚余民主共和国,这颗星球最强大的国家,莫说个人、家庭、组织,就是国家联盟也可以瞬息踏平。没有哪个王公大臣敢失了礼节,不要说一个巴掌,出言不逊都意味着战争——
“你明白吗,小子。”
物理上,明明是平哥在俯视;但心理上,他有一种自深渊仰视的错觉。
虽说这女人孤身前来,身边没有卫队亲兵,眼下平哥这一巴掌打出去,她也不能奈何,但她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她手中的权势是他这无名小卒万万抵挡不了的。
他的Air Glass智能眼镜从网路上检索不到这张美艳脸蛋儿的信息,无法当下验证女人所说的真伪,但冒犯的后果是无法承受的,哪怕它只是一种概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