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旻之闻言急忙说:“公主见笑了,我并没有师从何派,自幼与父亲学了一点皮毛。只是璞兄说,要画池塘,想必太子殿下眼中的池塘应该有别于普通人家。我没见过宫里的池塘,只能大概摸索着画的雅致些。”
郑璞笑说:“旻之兄这是哪里话,宫里的池塘也有水有鱼,荷是荷叶是叶,你这么说倒是嘲笑宫里竟是些华而不实的俗物了?”
夏旻之听了连连摇头,倒是菀温替他说话:“宫里可不就是些俗物,历朝历代的皇家总要靠着这些东西来维持威仪。好看是好看,不过总不如自然的东西来的有灵气。”随即又看向有些脸红的夏旻之,“那可否请夏兄再画一幅,就画这眼前的林子。”
后者见笔墨都已备好,公主殿下的请求自然要答应,看了看远处的林子说道:“那在下就献拙了。”
一旁的淳于叶虽自称琴棋书画御射刀剑样样精通,但对眼前的画技交流毫不感兴趣,只好拉着郑璞悄悄说:“他们也真是,出来玩非要比什么画工。不过你皇妹是不是看中了夏兄的美色又不好意思说,只能找个借口……”话还没说完就被郑璞打断:“你背地里说她笑话就不怕我告诉她,以后下棋不帮你了?”
“哎呀璞兄你不是那种会传话的人!”淳于叶一脸滑稽的说道,“不过我就不信你没看出你皇妹自从见了这小子眼睛就没离开过。”
郑璞微微一笑,没有反驳。不过看向淳于叶的眼神多了些别的东西。
把别人的心思看的挺明白,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的呢?
话说那天一行人玩的并不尽兴,毕竟公主身份特殊,出来时间久了容易被发现。在回去的路上菀温已经迫不及待的跟皇兄商量,下次再出来玩。郑璞虽然有些犯难,但是看着平日一心只读圣贤书沉迷于自己的世界里的妹妹难得对旁人表达出明显的兴趣,便只好先答应下来。
一个像往日一样清闲的上午,刚刚在院中练完箭的夏旻之坐在父亲身旁休息。夏儋浑浊的双眼“看”向她,不禁感叹这姑娘生的秀气,虽与自己无半点血缘关系,但自懂事起一直像亲生子女一般侍奉自己,自己反倒有些对不住这孩子,毕竟……
夏儋独自感慨了这么多,但在夏旻之看来,不过是他这个老父亲又在发呆了。夏旻之并不知道其实夏儋能看见,而这世上恐怕也只有夏儋一人知道自己能看见。
“旻之,你今日跟那二位公子,相交如何?”夏儋突然发问。
夏旻之一愣,随口说道:“甚好甚好。二位公子……”夏旻之在几秒之间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不要告诉父亲自己这两位朋友的真实身份。
其实夏旻之的表情微动都被夏儋看在了眼里,他假装没有察觉到旻之的隐瞒,不等他把话说完,便说道:“改日可以把你的朋友们邀请到家中来玩一玩,毕竟长这么大难得你有合得来的朋友。”
“不用不用,我们在林子里打野味也甚是快活!下次也给您带回来一只……”旻之心想那两位公子是何等的身份,要带到自己家的小茅屋来还是有些寒酸。
“之儿难道是嫌弃我这瞎眼老头扰了你们的兴致?那我去林子里随便坐坐,等他们走我再回来便是。”
“不不不孩儿不是这个意思,”夏旻之忙解释到,“嗯,只是……”
“只是什么?”夏儋看着夏旻之的反应,心下已了然。
“只是这二位公子家中阔绰,怕是看不上咱家的小院子呢。”思量一番旻之还是决定先隐瞒朋友的身份。
“旻之啊,为父不是跟你说过,做人一谦虚躬行,二不卑不亢,三……”
“三坦坦荡荡!”夏旻之急忙打断,“哎呀我知道,只是我们才认识时间不长,若是冒然把人家请到家里来,他们恐怕也会觉得有失稳妥。我的朋友我有数,时候到了自然会请他们到家里来坐坐!”
夏儋看出夏旻之的小心思,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皇宫内。
“陛下,臣以为,当年清缴儋国时遗漏的儋国皇长孙是个后患。先皇及陛下当年胸怀宽广,仁慈待民,淳于大将军也未对儋国遗部斩草除根,反而优待儋国百姓。皇恩浩荡天下皆知。老臣不担心民间起什么乱子,只是算下来,若那儋国遗孤还活着,已是弱冠左右的年纪。趁他一人掀不起什么风浪,不如陛下早一步找到他。不论是生是死,只要知道人在哪,总能安心一些。”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臣正在苦口婆心的向皇上郑英明进谏。
郑英明又何尝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当年西遥大军一举攻下儋国皇城,儋国皇帝和太子都在,除了战死的剩下全部投降。只是据密探报,太子有一个刚刚断奶的孩子,因为一直忙于应付与西遥的战争,并未给小皇孙举行什么仪式,真正见过皇孙的也只有宫里皇帝身边的亲信而已。淳于大将军攻城时也下令,手无寸铁的百姓、妇孺老弱、主动投降者,一律不杀,所以若儋国真有遗孤,并且据军报那日并未寻到没有父母的婴孩,便一定是逃了。而一个婴孩怎么能自己逃出被包围的皇城,所以一定是皇上身边最信任的人带走了这孩子。
见郑英明迟迟没有发话,老者又犹豫道:“陛下,老臣还有一事……”
“柳卿说便是。”这位被唤作“柳卿”的老者叫柳玉先,天统年间,郑英明还是太子郑璞还没出生时就在宫中官至从三品,这么多年下来一直是兢兢业业,虽然有些迂腐,但赤诚忠义之心人尽皆知。郑英明登基后,有时虽觉得柳玉先太过保守,但也发现这位两朝老臣的做法不是最好的,但一般是最稳妥的,也就非常尊重他的看法。
“老臣知道,淳于大将军凯旋的路上,捡到了一个小婴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