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有人探出头认出老温,看他们的行迹是从山上下来的。
山下的百姓都知道,夜晚山间不太平。
可是这两人竟然平安的回来了!
“哎呦,那小郎君可真好看。”
“怎么就和温秀才一道?沾染了晦气怎么办。”
众人纷纷附和小声嘀咕,声音逐渐越来越大。
楚聿感觉背上的人有了动静,扭头试问:“先生醒了?”
老温清醒后发现自己在小仙师的身上,连忙让人放自己下来并道谢。
忽然想起昨日那些场面的老温仍旧不寒而颤,可在场内就见他二人唯独不见温柚。
他便问楚绣聿:“小仙师,温柚如何?”
楚聿断定在此之前并未见过温氏,而她的举动就好像和他有过千丝万缕。
所以楚聿直接押了温柚,送入黑白无常下亲审。
“温柚已经被我超度了。”继续搬出作为“小仙师”的说辞
老温觉得心里顿时空了一片,跪在地上开始痛哭。
门前空地上聚集了大片的人群,多半是看戏的。
楚聿蹲下身子,想要扶起老温,但是他怎么也不起来,就让眼泪啪嗒啪嗒的落地上。
听闻,楚聿抬头看来声是人群中最靠前的大娘。
“小郎君啊,虽然不知道你打哪处来,但我劝你就莫管这温秀才了!”
谁知楚聿并不识趣,只管心生奇趣。
“见人陷困,为何不帮?你们反倒是看热闹的。”
楚聿平淡的说过,转身一把拽起老温,扛起他的肩膀,强行打断了老温哭丧。
众人先是发怔,后来一听,又有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先前的大娘支撑不住:“呵…莫说我们看热闹?小郎君你倒是问问温秀才…他是怎么样亲自把女儿逼上绝路的?”
老温的脸上出现了惊愕,他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
在座的人正想的得意,楚聿握拳致意,笑着说:“温老如何与我何干?戳人痛处怕是得睡梦挨刀子,您还是嘴上多积点德。”
听到此话的大娘不乐意,当即就要和楚聿翻脸。
“我就多说两句,劝人行善,胜过七级浮屠晓得不?”
有些人看不下去赶紧劝好聚好散,这才散了他们看热闹的场子。
来来去去,街上逐渐少了闹穰。
好在老温的住处离此不远,下了山二人也并没有走多久就到了地方。
老温推开房门,楚聿扶他入座。
“我就只剩下这么个屋子,家里也没什么能招待小仙师的,实在是怠慢了。”老温叹息道。
眼前家徒四壁,料想外面烈日刚起。
他笑声回答:“您客气!此处凉快,这不比什么好啊。”
楚聿并不求什么好生招待。
话及末梢,老温起身在一罐子里,掀开盖子,楚绣聿看到不少大红枣子。
“小仙师,快尝尝,这些是我前日打的一些枣儿,现在已经放熟了。”老温回想起了能够招待楚聿的东西。
楚聿小心拿出一颗,放入嘴里,“好吃,您还是留着。”
“我没想着昨日真能找到温柚。”在那之前,老温经常独自上山,但日落西山时,就放弃了继续寻找温柚的踪迹。
“那您胆子真大,一般人可不敢靠近这些。”楚聿没忍住,又吃了一颗。
楚聿的出现真正打破了老温的认知,以前听过奇闻异人,也没想着存在。
老温向他讲述了逝去女儿的故事,说话的语气中带着满满的愧意。
楚聿听罢心中烦躁不已,原来温柚真正的心上人竟是人为谋命,难怪后来者居上。
温柚没了那人的消息,期待传来的却是死讯。
镇上的人们纷纷说温柚寡妇命,老温自然不忍别人道听途说,也为女儿狡辩。
流言四起的时候,唐老板镇住谣言娶了温柚。
“温柚是个克己守规的好姑娘,老夫是看着她长大的父亲,怎么可能连自己女儿的品性都不知道呢?”
老温曾上唐家大院说理,却被拒之门外。
他说:“老夫也没想到那姓唐的,他……。”老温没把话说完,声音已然哽咽。
原来是唐老板看上温柚美色,又不好意思把人直接抢过来,就干脆杀人诛心。
温老说话的时候浑身都是紧绷的,“她该多绝望,连我这个当爹的最后也不敢站在温柚那一边。”
后来,老温把家里能当的东西都当了,就因为听曾有人在山上见过温柚的魂魄。
但因为自己一个人的力气不够,就四处找道士寻找温柚的亡魂。
不过都是些江湖骗子。
他扫过老温眼里的疲惫不堪,随口道“先生,你的枣子真不错。”
老温长舒一口气,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
他接过楚聿怀里的罐子,在桌上一下倒了好多,还给他说这样好吃。
向楚聿说过这些话后,老温觉得自己心里好受许多,不自觉看向楚聿,问他:“小仙师可曾做过后悔之事?”
楚聿一怔,隐隐觉得自己忘记了些什么重要的事情。
好一会儿才回答老温:“我记不太清了,应该是没有的。”
楚聿作为一个旁观者来感受一个凡人胆敢屡次闯“神仙林”,大抵是因为心里的愧疚淹没了当时懦弱的自己,这才有勇气做出不要命的举动。
两人门前告别,老温蹒跚进了屋子才发现桌上放着先前在山上他给小仙师的几块银两。
他靠近,发现桌上浮现了几行小字。
老温念道“多谢先生招待,您这枣子好吃,我就多拿了几个。”
小仙师长相文雅,又有通人的本事,想必也能逢凶化吉。
老温摸着脑袋,嘲笑自己糊涂。
一转眼楚绣聿便返回了阴间,头一件事情就是去黑白无常的办事院里拿审判稿。
看完之后,楚绣聿的脸色并不好看。
这一道,他散了看管温柚的守门犬,一把撕了束缚牢门开关的符纸。
温柚现在清醒得多,在她意识清醒的时候就被扣在了这里。
她刚想起身反抗,就被楚聿按在了草席上动弹不得。
楚聿朝外面吹了声口哨,那两只守卫犬立马冲进来扑倒了温柚。
温柚胳膊上的布料被狗爪踏上了很多梅花印,她受了惊吓下意识地畏缩在角落里。
“再敢动一下,这些狗就会把你撕碎。”楚绣聿不瘟不火的说着也低下头替她解开脚上的镣铐。
看守门禁的大犬,喉咙里发出低吼。
那两只保持着匍匐向前的姿势,楚绣聿打断了它们。
守门犬再次听见了口哨,立马收起了进攻的姿势,立马乖巧地坐在了楚绣聿的脚边。
关于神仙林,其实就是由于死者生前无人祭拜导致变成了怨灵,阴气也太重了。加上那些以死者残骨为肥料养护的树木又成了精,上山的人们容易被那些精怪产生的气味迷惑,就会致幻。
听过楚聿对温柚的观察,谢必安发现温柚被下了情蛊。
这情蛊倒是有几分妙处,被下蛊的往往都是那些带有极度怨念的痴情者,下蛊的人就以这种执念作为操控力量的“根”使他们把虐杀的对象看作自己的心上人,变得更加疯狂。
谢必安告诉楚聿温柚特殊在于身上还有一个并不完整的魂魄。要想将其分离,必须满足其中一人的生前愿望。
万不可强制分离。
两个人凑成了一个完整的魂魄,所以温柚也并非温柚,说是另一个人的人格也可以。
想让她完全恢复,是有一个法子,但目前得让她先慢慢的把记忆回想起来。
谢必安告诉楚聿,这下情蛊的人是有意思的,一定是和过去他有交集的人。
“你总能记得自己的名字,前日正和我对着干的火热。”楚聿抬眼,轻笑几声。
“公子,我。”那日的片段与温柚的记忆重合,她凝视着楚聿的肩膀。
楚聿知道温柚想说什么,他盯着温柚的脸看了好久,脑中闪过见过她的另一边脸。
温柚不敢与他对视,她记得自己发了狂,伤害了楚公子。
“你生前可有什么未满足的愿望?”楚聿想起谢必安说的又补充了半句话,“或是执念。”他在兜里把从老温那里得来的枣子掏出来擦擦,小心递给了温柚。
“我从你爹爹那里换来的,他说你就喜欢吃这种枣子。”
“尝尝,很甜。”
温柚接过楚聿手中的东西,拿了一个放在嘴巴前咬了下去。
咔一口,让温柚的嗓子觉得久违的充满甘甜。
甘甜过后,几滴眼泪滑过脸颊,她才想起来自己的确是个死人了。
那日不止有眼前的公子,还有爹爹。
她记起了生前往事,嘴巴里的味道全变成了酸涩。
“公子,我爹爹他,还好吗?”温柚抬起头的脸上全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