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父料到他会后退，故意拔剑时松手，为的就是借楚聿握柄后推开他的那道力。
楚文亭握住了剑身，手掌已经被滑得深可见白骨。
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们来的正巧，目睹了老将军被刺死的一幕。
“早就听闻过将军府里养了条中山狼，当真是狼子野心。”监狱长站在一排狱卒的最前面说道。
老将军倒在了楚聿的身上。
他能够感受叔父的心跳，越来越慢。
楚聿的手上结了一层血痂。
他起身看向栅栏外，拿弓对着他的一群狱卒。
楚聿忍不住笑了。
监狱长看不明白这幅表情，却被盯的发毛。
只要楚谦君敢走出这个门，就一定会被击成人肉筛子。
“大人，您……”监狱长这才缓过神，发现楚谦君已经走到了侧面与他齐平的距离。
楚聿搭上了监狱长的后颈，手上的血蹭到了他的脖子上。
楚聿：“杀了我，我赌你活不到第二天。”
早些时辰，芸娘本想和楚谦君一起去找她爹，但是楚谦君不让，只让她守着将军府。
侍女看见将军浑身是血的样子回来，楚聿连忙捂住她的嘴巴，硬是没让那侍女发出尖叫。
等她平静些了，楚聿才把手松开。
他递给了侍女一个眼神，不言而喻。
楚聿将芸娘的手搭上了自己的脖子，小心翼翼的将楚芸云揽腰抱起，生怕把她吵醒。
怀里的人被抱起的时候有些失重感，她微微睁开眼睛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我回来了，睡吧。”楚聿低头对芸娘说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侍女替他掀起楚芸云内室的帘子，楚聿单膝跪在床边支撑着好让芸娘躺在床上时身体会更舒适。
他将叠好的褥子翻过来轻轻的盖在了芸娘身上，把每个角都给她捂得严严实实。
楚聿让侍女下去，这里由他守着。
在大牢里时楚聿只是把那些狱卒全部打昏了过去，并未来得及下死手。
楚文亭自然是发现了这个问题。
照这样下去，不妨有人会提前醒来去报信。
到那时，他们谁都跑不掉。
“阿聿，我就说你傻...”他倒在楚聿的身上，而楚聿的手被他压在身下。
楚文亭的手搭在了楚绣聿的头上，像最初那样抚摸着。
“你能离开这里的，对吧？”
他听见外面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急促中还夹杂了咒骂。
“代替我，活下去!”
楚聿浑身剧烈的颤抖着。
叔父用五指滑过了楚聿的脸，掩盖了凝固的泪痕。
手帕落在面盆里晕染出赤色霞光。
他坐在楚芸云的床边，身上已经收拾的一尘不染。
床上躺着的人睁开了眼睛。
楚聿原先垂着的眸子在发现她醒来后有了点光亮。
他本想开口说话，可是话到嘴边又硬是咽了下去。
芸娘侧着头看他，问道：“老头回来了吗？”
楚聿闭眼，嘴角抽搐了一下。
“叔父……走了。”他不敢再看她。
过了很久，芸娘又问。
“我爹回来了吗？”楚芸云说话的语气和平常一样。
她没有抬头看楚聿，眼角渐渐泛了红。
楚芸云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她问道：“还是你动手的？”
楚聿的嘴巴张了张，又无声的合上，若有若无般点了点头。
她依着床靠，眼泪都潜在眼眶里。
楚聿被芸娘一把拽住了衣领按在床上。
楚芸云抽出卧具底下藏着的匕首，整个人将膝盖压在了楚聿的小腹上。
匕首的锋利部位就抵在他的动脉处。
“你最好别对我撒谎。”
她爹看人的眼光向来不会出错。
楚聿紧蹙着眉毛，一直咬紧的牙关终于松开。
“我让你等在府中，是因为我打算劫狱。”
“朝中忌惮叔父的势力，给他扣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这一点你我都明白。”
“叔父不愿将整个将军府拖下水，要我在行刑前亲手了结他，我不肯。”
“他拔了我的剑，料到我会拦。”
“就化了我的套路，借了力道。”
楚聿趁芸娘不注意，一个翻身将她反压在身下。
芸娘的手被他拉在腹部，匕首就卡在这个位置。
他用余光扫过那把匕首：“不能杀我，至少现在不行。”
楚聿撑在芸娘的肩膀两侧，楚芸云看着他。
“楚聿。”
“我们就到这吧。”
她笑了笑，果断将匕首刺进了楚聿的胳膊。
“下辈子，别再相遇了。”
阴差院，楚聿脱了上衣。
多数伤疤都是以前在战场上留下的，唯有胳膊上的那道疤痕……
虽然要不了命，三四周就能痊愈，却让他留下了后遗症。
楚聿当阴差的时候一连好几天帮着黑白无常处理公事，那是一点都不知道疲倦的。
楚聿又看了一眼那道疤痕，闭上了眼睛。
“别站在门口，进来。”楚聿穿好了深衣。
自打楚聿从人间回来，烛火彻夜笼罩着他的房间。
卓凌多次佯装路过，最后偷摸着趴到了楚绣聿的门前。
透过格子窗，卓凌的眼中印上了人影。
卓凌听到里面传来了声音，心里摇摆不定的选项瞬间有了答案。
“将军。”卓凌单膝跪在了楚绣聿的面前。
一声“将军”，楚聿不由得深呼吸，背后猛地一颤。
他不让卓凌这么称呼，再见面的时候他还是这么叫楚聿。
“您还记得与属下们同饮那一回吗？”
“属下愚笨，那是只当将军您心情好，未曾想到……您已经恢复记忆。”
“您若是有想做的事情，那属下亦愿意同将军共进退。”
“所以，您不必再为过去伤怀了。”
卓凌不知道他进来的那一刹那。
楚聿眼中的卓凌，与上辈子他将死之际的模样重合在了一起。
他记得那时候自己不管怎么呼唤卓凌，始终得不到回应。
“小凌子。”楚聿的鼻尖冒出了一层汗珠。
他感觉好似有无数的蚊虫在他耳边乱飞，听不清眼前的人说话的声音。
楚聿的双脚仿佛被钉在了地上，周围的触手从来没有固定的颜色。
“卓凌！”
“属下在!”
楚聿长吁一口气，上前捏了把卓凌的手背，问道：“疼吗?”
卓凌皱了下眉头，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他的头发还是像回来那样披散着的，趁卓凌不注意，楚聿照着卓凌的身上打了一拳。
卓凌向后退了几步，满脸疑惑的看着楚聿。
楚聿懒洋洋的半趴在桌子上，手背撑着脸。
“小凌子，再来？”楚聿挑起了一边的眉毛，手上关节吱吱作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