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人间这会儿入了春,但是地面上还是有雪未融。
楚芸云这一世的名字叫做“温清里”。
他来的时候,火盆里的苗子已经要熄了。
楚聿给床边的火盆又添了些小块的木炭,他在旁边看守着。
温清里睡着的姿势和上辈子一样不雅观。
楚聿小心翼翼地把她压在胳膊底下的褥子抽出来给温清里盖上。
可能是太热了,温清里朝着楚聿的方向翻了个身。
伸出来的手搭在了床边。
楚聿猛的向后躲避。
他忘了,温清里是看不见他的。
当晚,温清里又梦见了那位身后背着长剑的男人。
梦里的她总是站在一座白玉桥上。
温清里想拉他过桥,却被果断拒绝。
在梦境里的时候,她其实能够意识到自己是在做梦。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温清里发现脸上湿润一片。
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院里的桃花都吹在了她的褥面上。
温清里捡起花瓣嘴上轻吹,又落到了她的衫里。
她明白梦里的那个人,早就死了。
明明只是一场梦境,心里却压抑到了极致。
楚芸云误把楚聿当成刺客的那场乌龙已经过去了很久。
芸娘看见他就忍不住撩拨几下。
她笑嘻嘻的侧着脸靠近楚聿。
“有本事,就亲回来。”
其实楚芸云心里是有点期待的。
和预料一样,楚聿不为所动。
“我就知道。”芸娘有些许失望,但也准备就此作罢。
没想到接着就被楚聿整个人拽回面前,头部正好靠在了他的手腕。
楚聿皱着眉头,喉结上下滚动,像是受到了屈辱般质问道:“你,知道什么?”
他略微低了点头,鼻尖擦过芸娘的脸颊。
温热的深刻的触碰。
芸娘下意识推开楚聿,却被牢牢钳在怀中动弹不得。
楚聿的脑中一片空白,本能的想要与她亲近。
感觉到水滴贴在脸上,楚聿才猛的睁开眼睛。
“对不起..我...”楚聿捂着胸膛向后退了几步,显然是不知所措。
芸娘用袖摆挡住了面部,但楚聿知道她在偷偷抹眼泪。
“不哭。”楚聿从怀里掏出干净的帕子在她的面前左右晃动。
芸娘一把接过他的手帕,说道:“胡说,那是风吹的!”
说完便在楚聿的眼前跑没了影。
明明自己才是被芸娘一直撩拨的那个,他只是做出了正常男人应有的反应。
在那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楚聿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直到芸娘忍无可忍,亲自上门将他拽了出来。
“你有没有男人样啊,不就亲了我一下吗?”
“我还没说什么,你就把你自己关屋里。照你这样,我是不是得悬梁自尽!”
芸娘气得使劲点了几下楚绣聿的肩头,气势汹汹地吼道:“我跟你说话呢,你理一下行不行!”
楚聿的脸颊因为饥饿的原因陷了下去。
“是我龌龊!我胆大包天轻薄郡主!”
那天芸娘走后,楚聿待在原地。
他后悔了。
因为自己没受住撩拨。
让她红了眼。
“我只会打仗,别人打不过我。”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交在了楚芸云的手里。
“我只有这条命最值钱。”
其实楚聿没告诉芸娘一开始就对她抱有心思,但那个时候他并不清楚自己的想法。
那把匕首是他首战告捷清扫战场时选择的战利品,但是眼下有了它更有意义的人。
楚芸云被他的话惹笑,一把捞住了楚聿。
她道:“你看你,饿的都开始说胡话了。”
他用眼神打量过那把匕首,道:“如果有一天我再次做了让郡主不悦的举动,您就用它刺穿这里。”楚聿不自觉握住了芸娘的手挨在了左胸膛。
芸娘顺了他的意思,接过匕首。
反手就将刀刃戳在楚聿的心脏跳动处。
“你现在就让我不高兴!”
“您再撩拨,在下就要英年早逝了。”楚聿抬起双手与头齐平。
他尽量保持着与芸娘的距离。
“在下定力差,郡主您知道的。”
“快点过来,等你呢。”楚芸云说话的声音很是平静,走出院子时立马蹲在了墙壁后面。
芸娘的头靠在自己的手臂上,暖乎乎的。
“完了完了,死木头发芽了。”楚芸云看着手里的匕首,脸颊滚烫。
楚聿以那支白玉簪子为容器,用自己的部分魂魄和神做了交易。
他才能够摆脱禁制,消除这世上有些活的太久的凡人。
楚聿回来的时候头发披散在后面,衣服上也全是血渍。
二卓得知他和神做交易的消息后纷纷目瞪口呆。
“哥,你是知道老大,不,是将军回来了,你不告诉我!”卓凌立马发现了事情不对。
卓满眼瞅着压不住小凌子的怒气,就见他扑倒了楚聿。
“你和神勾结,你会死的!你知不知道!好不容易回来了,为什么又要选择那条路?”卓凌的五官拧巴在了一起,眼泪都急出来了。
卓满把小凌子从楚聿的身上拔了下来,喘了口气:“我看谦君要先被你压死了!”
楚聿撑起身子,嘴上还带着笑。
他说:“小凌子,没事。”
卓凌云里雾里的便问楚聿:“末将不懂,还请将军指教。”
楚聿悄悄告诉他,神不过是凡人心里的欲念,它本身还是邪物。
若是自己能够牵制这玩意儿,不让它去作祟。
上头又拿什么判他的罪?
楚聿一开始拿出的筹码,就知道神是不会拒绝的。
它玩弄凡人却反被囚禁在长生殿。
长曌的皇上曾和它作了交易。
他要长曌不亡,也要那些和他作对的人全都去死。
若非楚聿曾以命相搏,长曌的气运早就到了头。
楚文亭先前在一场叛乱中被人砍了胳膊,此后再与战场无缘。
只能退到幕后做楚聿的指挥。
楚聿已经立了很多大功。
他一直都是楚文亭看重的接班人。
先前的部下为了分辨老将军和楚聿,都唤他“小楚将军。”
皇上多疑外加楚文亭功高盖主。
他必须削弱楚家的势力,堵住那些人的嘴。
他是皇上,他是天子,他怎么做都是对的。
楚文亭被关进了大牢里面。
楚聿第二天还没天亮就闯进了关押叔父的监狱。
“挡道者死!”他听说皇上即日就要判楚文亭的死刑。
叔父不过是一日未见,就白了头。
楚聿想进去给他松了手铐,被不知好歹的狱卒顺道拦下。
他抬起头的时候一脚踹开了拦他的狱卒。
“你算什么东西?你看清楚他是谁!你们怎么敢绑他!”楚聿眼里布满了血丝,他将人拽起来死命似的往墙上撞。
“谦君。”楚聿被楚文亭的声音唤醒神志。
他把那满脸血的狱卒松开,抽走了那人腰间别着的钥匙开了楚文亭牢房的门。
只见一道寒光,楚文亭的手铐被楚聿砍断。
楚聿跪在楚文亭的面前,呼吸已经乱了。
“叔父,我杀了他们,我们回去就带上芸娘离开这里,他不会找到我们的。”
楚聿准备在行刑之前,劫走楚文亭。
他什么也不要了。
楚文亭拦下楚绣聿,不让他继续冲动。
“皇上要我死,我必须死。”楚文亭顺便理顺了楚聿额前翘起来的头发。
这座监狱根本关不住楚文亭,皇上不过是考验他。
无论怎样选择都是死路。
如果逃,整个将军府上下替他陪葬;不逃,那仅是他一人死。
小楚和芸娘还能像往常一样继续生活。
“我有一个愿望,唯有你能助我。”
楚文亭的眼神看向了楚谦君手上握着的长剑。
他说:“你是将军,站起来。”
“用那把剑——杀了我。”
只有谦君手刃了自己,才能消除天子对将军府的戒备。
楚文亭闭上眼睛等待着命运的降临。
“叔父!”楚聿再也抑制不住哽咽。
楚文亭的眼睛慢慢睁开,他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像是认命般无奈的笑出了声,楚文亭朝楚聿勾手让他靠近自己。
“过来,有话给你说。”
楚聿向来是听从楚文亭的话,并未多想。
他始终记得楚文亭送给他的最后的话。
楚文亭很看重楚聿,他很喜欢这孩子的骨气。
“谦君,以后没人能管得了你。”
这世上只有楚文亭和楚芸云两人能让他完全卸下防备。
楚文亭搭在他身上的手已然摸到了楚聿的剑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