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先来看夏朝使用的星辰历。
《礼记·礼运篇》云:“孔子曰:‘我欲观夏道,是故之杞,而不足征也,吾得夏时焉。”郑玄注曰:“得夏四时之书也,其书存者有《小正》。”《史记·夏本纪》也说:“孔子正夏时,学者多传《夏小正》。”这些记载说明,《夏小正》是孔子从夏朝王室建立的、一直存在到战国时代的杞国得到的夏曾经使用过的历法。
《夏小正》原文不长,为读者方便了解其全貌,现抄录于此:
“正月:启蛰。雁北乡。雉震呴。鱼陟负冰。农纬厥耒。初岁祭耒始用。囿有见韭。时有俊风。寒日涤冻涂。田鼠出。农率均田。獭祭鱼。鹰则为鸠。农及雪泽。初服于公田。采芸。鞠则见。初昏参中,斗柄县在下。柳稊。梅杏杝桃则华。缇缟。鸡桴粥。
二月:往耰黍,禅。初俊羔,助厥母粥。绥多女士。丁亥,万用入学。祭鲔。荣菫采蘩。昆小虫,抵蚳。来降燕,乃睇。剥鲜。有鸣仓庚。荣芸,时有见稊,始收。
三月:参则伏。摄桑。委杨。韦羊。螜则鸣。颁冰。采识。妾子始蚕。执养宫事,祈麦实。越有小旱。田鼠化为鴽。拂桐芭。呜鸠。
四月:昴则见。初昏,南门正。鸣札。囿有见杏。鸣蜮。王萯秀。取荼。秀幽。越有大旱。执陟攻驹。
五月:参则见。浮游有殷。鳺则鸣。时有养日。乃瓜。良蜩鸣。匽之兴五日翕,望乃伏。启灌蓝蓼。鸠为鹰。唐蜩鸣。初昏大火中。种黍。菽糜。煮梅。蓄兰。颁马。
六月:初昏,斗柄正在上。煮桃。鹰始摯。
七月:秀雚苇。狸子肈肆。湟潦生苹。爽死。荓秀。汉案户。寒蝉鸣。初昏,织女正东乡。时有霖雨。灌荼。斗柄县在下,则旦。
八月:剥瓜。玄校。剥棗。粟零。丹鸟羞白鸟。辰则伏。鹿人从。鴽如鼠。参中则旦。
九月:内火。遰鸿雁。主夫出火。陟玄乌蛰。熊罴貊貉鼪鼬则穴,若蛰而。荣鞠。树麦。王始裘。辰系于日。雀入于海为蛤。
十月:豺祭兽。初昏,南门见。黑鸟浴。时有养夜。著冰。玄雉入于淮,为蜃。织女正北乡,则旦。
十一月:王狩。陈筋革。蔷人不从。于时月也,万物不通,陨糜角。日冬至。
十二月:鸣弋。无驹贲、纳卵蒜。虞人入梁。陨糜角。鸡始乳。”(《大戴礼记·第四十七》)
《夏小正》文字简朴、古奥,具有明显夏代作品的痕迹,但它是否确实就夏朝所普遍使用并流传到后来的历法呢?
要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就要看是否是由上古时期的十月参历变化而来的,为此我们就要首先解决这样几个问题:第一,要看它是否可能就是尧舜时代所创造的;其次,我们要看它是否是一种十月历;最后,我们还要看这种历法是否以参星的运行作为月份变化的天象标志,参星在这种历法中是否具有重要的作用。
下面我们对这几个问题依次进行讨论。
从古到今研究《夏小正》的人不少,当代更有些人采用各自不同的方法对它的形成时间进行过研究——其中日本学者能田中亮和中科院的胡铁珠的研究都认为《夏小正》是从公元前2000多年到春秋前后都可适用的、具有永年历性质的历法[1]。
当然,他们都是在认为《夏小正》为十二月历的基础上进行研究的。如果把《夏小正》看作十月历,同样也能看出它具有永年历的性质:
一、《夏小正》可使用于尧舜时代。1900年,参宿的赤经值为82.783°[2],则公元前2245年前后的尧时参宿的赤经值约为24.9°,恒星视运动一日约行一度,因而,尧时参宿距星昏时运行到南中天位置时已是冬至后约第25天的昏时(即现在所说的大寒节前一天的17时42分)。由于夏最初也正是形成于尧舜时代,因此冬至后第25天参昏中的时间即是夏小正的月首1月1日,1月20日为立春日(尧之前既已产生八卦,则尧时虽没有二十四节但四时八节应该是已有了的),5月6日为夏至日,10月8日为冬至日。
二、《夏小正》可使用于孔子在世的春秋时代。随着时间的推移、岁差的影响,立春时间越来越提前,直到立春与昏参中天象发生在同日以至于跑到昏参中时间之前,但是,为同时保证夏至日必须发生在5月(因《夏小正》原文中规定夏至日在5月,故夏至日最早也只能发生在5月1日),则立春日最早只能在1月6日。立春与昏参中同日即同在1月6日发生的时间约为公元前1099年(昏参中时间与立春日之间有16日的时间跨度,约需1146年方能由岁差将其消除),至公元前480年也即孔子逝世前一年,立春仍在1月6日而参中时间则后移约22天到了1月28日。
既然《夏小正》是从公元前2000多年的尧舜时代到春秋前后都可使用的、具有永年历性质的历法,那么它就有可能是尧舜时代所创造且在夏朝时所普遍被使用过的历法。
《夏小正》文本中有十二个月,但陈久金等认为它实际应该是十个月的星辰历,而非一般的十二月阴阳历,其后两个月原本是不存在的,是后来为其作传的人添加的。他们的认识是很正确的,其最明显、有力的证据是《夏小正》中有关斗柄指向及有关冬至日、夏至日的内容:《夏小正》正月“斗柄悬在下”,六月“斗柄正在上”,从下指到上指为五个月,那么,由于一年四季斗柄旋转速度是均匀的,斗柄由上指回到下指也应是五个月,合起来一年就是只有十个月;《夏小正》五月“时有养日(白昼最长之日,即夏至日)”,十月“时有养夜(黑夜最长之日,即冬至日)”,从夏至到冬至只间隔有五个月,那么,从冬至到夏至也应该是五个月,合起来,一年则也只有十个月[3]。
概而言之,《夏小正》是具有十月太阳历性质的历法。
《夏小正》的十个月除二月外基本上各月都记载有相应的天象,而其中以参星运行位置作为天象标的月份有四个:一月的天象标志是“初昏参中,斗柄县在下”,三月的天象标志是“参则伏”、五月的天象标志是“参则见”、八月的天象标志是“参中则旦”。尤其需要注意的是,一月天象标志“初昏参中,斗柄县在下”同时也是年首的天象标志。
既然,《夏小正》有可能是尧舜时代所创造,且是以参星为年首标志的十月历,那么,我们就可以肯定:《夏小正》就是夏代所创造并流传下来的历法,它源于十天干代表的那种十月参历,而又有一些新的特点——不再使用十天干纪月,而作为观测主星的参星主要也只起了个确定年首的作用。
为什么《夏小正》不再使用十天干纪月,且作为观测主星的参星主要也只起了个确定年首的作用?
这是因为,十天干是从正东方位的甲开始的,而由于岁差的原因,尧时参星黎明时在东方地平线上出现已是春分后30天左右,黄昏时在东方地平线上出现则已是秋分后30天左右,如果仍以参星在东方地平线上出现之时为年首显然已不适宜。另一方面,从夏国号的来历可以看出,尧时人们是很重视冬至前后黄昏参星在天空的位置的——既然冬至时节黄昏时刻参星接近南中天,那么就以参星昏中作为年首的标志了。这样,十天干就无法用来纪月了,各月当然也不严格以参星在天空的位置为标志了。
[1]胡铁珠:《〈夏小正〉星象年代研究》,《自然科学史研究》,2000年 第3期。
[2]胡铁珠:《〈夏小正〉星象年代研究》,《自然科学史研究》,2000年第3期。
[3]陈久金、卢央(彝)、刘尧汉(彝)著《彝族天文学史》,云南人民出版社,1984,第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