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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地支是一种十二月星辰历的纪月符号

我们再用与分析十天干十个字符同样的思路来研究十二地支字符,可以发现十二地支字符的甲骨文字形也是以各自独有的形态特点来反映其各自代表的具体就是一种十二月星辰历的纪月符号。

首先,我们来看作为第一个字的子。

甲骨文中,子有两种写法。

第一种写法□很简单,就是一个方框上加一短竖。方框表示东西南北四个方向,一短竖代表被当作观测主星的某个恒星或某个星宿,短竖位于方框上正中位置,表示特定的恒星或星宿位于正北方向。这里存在一个问题:既然为了表示正北方向,短竖应该被放在方框中紧挨着下面的一横,因为下面的一横才代表正北方向,为什么却放在了表示正南方向的一横上去了呢?这是因为,傍晚时特定的恒星或星宿位于正北方向,这只能推测出来,但人却不能真正看到——正北方向在地下,如何能看到?人只能在次日黎明时看到那特定的恒星或星宿位于南中天的位置。因而,短竖被放在表示正南方向的一横上是合乎情理的。

子的第二种写法□,它的来历我们稍后谈到巳的字形时再讲。

地支的第二个符号是丑。这个字的甲骨文字形□象一只手,手掌竖起而手指朝向东。《说文解字》说:“纽也,十二月万物动用事,象手形”。实际上,丑字像指向东方的一只手的样子是表示,特定的恒星或星宿从正北子位经过此位置继续向东顺时针方向转动。因为像手的样子,因而这个符号的读音也与手有关,正如王宁所说:“丑象爪形是矣……从手声,丑、手古音同幽部。”(王宁:《〈释支干〉辨补——〈释支干〉研究之四》,《郭沫若学刊》1997年第2期。)

寅字的甲骨文字形,早期的作□,象一个人向两侧叉开双腿、向两侧伸开双臂并稍微下垂的样子(应该也正因为如此,寅字的读音也才与人的读音相似);晚期的作□,有较大变化,但仍然保留有早期形状的明显特征,可以认为是早期形状的的变化。早期寅字的甲骨文字形叉开的双腿、伸开并稍微下垂的双臂都与竖直的躯干部形成对比,表示这个字代表的是倾斜方向的位置。

卯的甲骨文字形为□,即双竖线两侧各加一个小半圆,显示出双竖线向两侧突出的状态。这个字符的意思是:卯字代表的位置为象征赤道附近天空的圆圈左右两侧两个最凸出部位中的一个。

郭沫若也注意到了卯的特点,但他对卯的认识总体而言是不正确的,他说:“即就卯字而言,字形与希腊狮座之符号极相似,此殆狮面之象形也,中象鼻准,左右象二目。”王宁不大同意郭沫若的认识,但他的认识也同样是不正确的,他说:“卯之初意必是眼目之意,但义与目有别,目乃一目之象形,而眸乃象二目之瞳,瞳小不可象,乃于鼻准旁画二小圈象之。”(王宁:《〈释支干〉辨补——〈释支干〉研究之四》,《郭沫若学刊》,1997年第2期)。

辰的甲骨文字形为□,具体写法虽有不少变化,但总的轮廓是比较确定的,是一个半包围结构,由一横一竖组成,这一横一竖相交于东南方向,表示辰字所在位置为东南方向。

巳的甲骨文字形有两种,为□和□。□应是巳的本字,为一方框下加一曲线——方框表示四正方向,曲线与方框形成对比,表示巳代表倾斜方向位置。□是甲骨上干支表中巳字的写法,这个符号其实也是金文(即钟鼎文,是商周青铜器上刻铸的款识文字)中的子字。

我们前面说过,□是甲骨文中居十二地支第一位的子字的另一种写法,而□是甲骨文中居十二地支第六位的巳字的写法同时也是金文中子字的写法,这样,在子字的基本写法□之外十二地支中就又有了子字的另外两种写法。

甲骨文中的子字还写作□,而巳字和子字也都还可以写作□,郭沫若在《释支干》中认为,这正是我国古代的“双子传说”在文字方面的反映。关于“双子传说”,《左传·昭公元年》中是这样说的:

“昔高辛氏有二子,伯日阏伯,季日实沈,居于旷林,不相能也。日寻干戈,以相征讨。后帝不臧,迁阏伯于商丘,主辰,殷人是因,故辰为商星;迁实沈于大夏,主参,唐人是因,以服事夏商……故参为晋星。”

这段话的意思是:

帝喾高辛氏有两个儿子,大的叫阏伯,小的叫实沈,他们住在大树林中,不能相容,经常打仗。帝喾认为他们这样不好,就把阏伯迁移到商丘,让他用大火星定时节,后来殷人沿袭了这种传统,因而大火星为商星;帝喾把实沈迁移到大夏,让他用参星来定时节,后来唐人沿袭了这种传统,以归服侍奉夏朝、商朝……因此参星为晋人之星(唐人、晋人即夏人)。

王宁很赞同郭沫若的观点并具体解释说:“阏伯是大子当于天蝎座,于十二支中为子,其字就是甲子之子(上甾下儿者),其写法是像有足、囱门和发,代表年龄较大的孩子;实沈为小子当于参宿(猎户座)……其字本来就是写作‘子’,象光头张臂之幼子形……”(《申论“契即王亥”——〈释支干〉研究之一》,王宁,《郭沫若学刊》1992年第2期)也就是说,帝喾高辛氏时代年初冬至时节傍晚时分帝喾高辛氏的大儿子阏伯的观测主星大火星位于子位(根据《史记》的说法,帝尧也是帝喾的儿子,而帝尧时代冬至点在氐宿大火星位于子位——参见本章第四节、第七章第一节,则帝喾高辛氏时代大火星也必然位于子位),于是,子的第二种写法便又可写作□,像有足、囱门和发一样,代表年龄较大的孩子;而帝喾高辛氏的小子实沈的观察主星参宿位于巳位,巳字便也可写作□,象光头张臂之幼子形,故这个代表幼子的字形□也可作为子字使用。可见子字的第二种写法和巳字的第二种写法(也即子字的第三种写法)都是“二子传说”发生时代或其后才形成的“异体字”。

午的甲骨文字形为□,为一十字下划一横线。古代有一种测日影工具交午木,是在地上立一柱子,柱子顶端置一水平方向的十字横木,十字横木的四个顶端分别指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十字横木在地上的投影总为一个十字形,中午以前立柱的投影位于十字形投影的东南区域,中午以后在西南区域,只有正午时分太阳位于天空正南方向时,立柱在地上的投影与十字横木的南北方向横木的投影才相重合,整个交午木在地上的投影就只剩下一个十字形。午的甲骨文字形为就是对这种情形的描摹,十字下方的横线代表着地面。因为这种情形只有太阳处于天空正南方向时才会出现,故午的甲骨文字形就是表示这个字符代表的是正南方向的位置。

未的甲骨文字形□为一竖上加几条斜线,斜线与垂直的直线形成对比,表示这个字符代表的是倾斜方向的位置。

申的甲骨文字形□为一条两边分别各加一短横的曲线,短横表示正东正西水平方向,曲线表示倾斜方向,合在一起表示这是一个接近水平方向的倾斜方向的位置。

酉的甲骨文字形□最大的特点是中部向左右两边突出,这一点与卯字相同。所以,酉的甲骨文字形就是以自己特有的形态来表示它代表的位置是象征赤道附近天空的圆圈左右两边两个最突出部分中的一个,与卯字类似。

戌的甲骨文字形□是戊字中下部多一横,《说文解字》说:“戌,从戊一”。戊是十干之一,表示倾斜方向的位置,戌字由戊字中间多加一横变化而来。表示这个字代表的也是倾斜方向的位置,不过是下方的倾斜方向位置。正因为戌字是由戊字变化而来的,因而两者读音也相似。

郭沫若说过:“要之古十二辰第十一位之‘戌’字象戉形,与戉殆是一字,罗氏之说确无可易。”(《郭沫若全集·考古编·第一卷》,科学出版社,1982,217页)在甲骨文中,有的时候戌可能确实写成了戊,但这只是具体书写过程中出现的问题,并不能说明两者原本就是一回事。因为,这两个字一个属于十天干之一一个属于十二地支之一,都非常重要,也都非常常用,代表的位置也差别很大,在开始创造它们的时候两者必定是有区别的,绝不会是一个字,否则就会造成经常性地不必要的混乱。

亥的甲骨文字形□由一横与三斜线组成,斜线与水平的直线形成对比,表示这个字符代表的是倾斜方向的位置。

十二地支甲骨文字形的构成原则与十天干大致相同,都是用斜线来表示倾斜方向的位置,表明十二地支也是由创造十天干的同一个人一次性创造的。至于十天干之后之所以又创造出十二地支,则应该是由于古人注意到一个回归年大致有十二个朔望月,“十二”也是一个独特的数字。

根据上面对十天干、十二地支含义的分析,可以知道十天干、十二地支从其起源上说就是用来表示方位顺序的,结合它们两者所代表的方位顺序的变化与年的时间变化同步的特点,可以肯定天干、地支的基本作用就是用来表示特定的恒星(或恒星群)的周年视运动位置变化并直接用以标记一年中相应不同的时间段(月份)的。根据下一节的内容,我们将会看到天干与地支所不同的只是:十天干代表着一种十月星辰历,以特定的恒星群参宿黎明时分出现在东方地平线上的时节(春分)为年首,十之数观念的来源与人手有十指直接相关;十二地代表着一种十二月星辰历,以特定的恒星群参宿黎明时分位于正北位置的时节(冬至)或者以大火星傍晚处于正北位置的时节(冬至)为年首,十二之数观念的来源与一个回归年有十二个朔望月直接相关。

天干、地支无论是作为天赤道分区的代表符号还是用作纪月符号,每个符号的形态、含义都是确定的,天干、地支从其产生之初也就都具备了文字的功能与特点,属中国产生最早且一直流传到现在的文字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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