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让绩锋陪你同去,”思嘉看出她心中所想,拍拍她的手背以示鼓励,“你是去为五姐姐主持公道的,只要自己做的是正确的事,便不用畏惧,我们都是你的后盾。”
“去吧。”苏漾也一脸看戏的表情,“他要是敢对你不敬,我剁了他的手指头。”
倾心心里有了底,点点头,理了理衣服,独自走下马车。
“小丫头没问题吧。”苏漾掀起车帘,很是好奇。
“没问题的。”思嘉倒是对她很有信心,“无论她今后决定怎么走,都不能丢到那颗愿意主持公道的正义之心。所以,有的事情不该袖手旁观,就让她自己去处理面对吧。我们只要支持她就好。”
“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苏漾趁机揉揉自己未婚妻的头,语气很是谄媚。
“五姐夫怎么这么大怒气?”倾心已经走到院内,听得出来,是在强忍怒气。
“十公主今日怎么有空光临寒舍?”李严倒也不畏惧,“是来兴师问罪的吗?可惜你也已经不是公主了。”
“我只是来看望看望我姐姐。”倾心走到慕云菁身边,扶起一旁偷偷抹泪的姐姐,质问道,“姐夫饱读圣贤之书,却在这里辱骂妻子,哪有有一点读书人的样子。”
“以顺为正者,妾妇之道。”李严倒是会咬文嚼字,“作为妻子不就是要顺从丈夫,我不过说了她两句,就是打她两下,她也得受着。无违夫子。”
“大丈夫应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连最基本的修身都做不到,还口口声声‘妾妇之道’。”倾心也是气急了,“你不就是个没用没骨气的小人,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姐姐?”
“你……”李严也急了,指着倾心,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什么你……”倾心口齿倒是伶俐了不少,“作为丈夫,你无法为妻子遮风挡雨;作为儿子,你不能劝诫父亲弃恶从善。你就会自暴自弃,自怨自艾,你就是个没用的懦夫,贪婪的伪君子,你配不上我姐姐。”
“心儿,”慕云菁一把拉过她,哀声道,“别说了,他也够难受的。”
“天下难受的人多了,谁想他这么无耻,”倾心不依不饶,“吃你的穿你的用你的还嫌弃你抱怨你,身为男子,没有一点担当。身为丈夫,没尽一点责任。这种人,根本不配为人。”
“十公主,我们的家务事,轮不到你来操心。”李严脸上丝毫没有悔意,反而直接下了逐客令,“我这寒舍供不起你这大佛,请回吧。”
这就想赶我走了?
倾心淡淡一笑,推开慕云菁的手,又一次理了理衣衫,嘴角勾起一抹邪笑,“那姐夫可知道,为什么李家人死的死,散的散,唯独你现在还好好的?”
李严闻言一惊,莫名惊恐起来。
淮南一战,李柘被斩。临安沦陷,李京被杀,李家树倒猢狲散。家族兄弟,被杀的被杀,流放的流放。自己虽然从临安一路道京都,但好歹还有栖身之所。其中原因,显而易见。
他看了看一旁还有些迷茫的妻子,顿时又悔又怕起来。
“五姐夫,你能好好地在这里喘气,全靠我五姐姐。”倾心也是第一次威胁别人,语气还有些生疏,“所以,一旦我五姐姐不要你了,你觉得,你会怎么样?”
说完这话,看着李严阴沉不定的脸色,倾心暗暗松了口气:恐吓别人原来这么难,为什么翊王还有九姐姐做起来那么容易呢?
“五公主温婉可人,端庄秀美,我北梁男儿多的是愿意求取的人。”绩锋倒也聪明,很及时地补充道。
一听这话,李严恐惧更甚,双脚不听使唤地抖动着,几乎扑到慕云菁面前,言辞恳切,“云菁,我错了。我就是最近打击太大了,我不该这么对你,不该嫌弃你。”
望着眼前惊慌失措的男子,慕云菁有些失神。回想起自己出嫁时,十里红妆,满城飘香。她坐在喜轿内,透过缝隙看着意气风发的丈夫,那是全城女子都为之倾倒的男子,能嫁给他,自己是多么幸运,又多么幸福。
后来,新婚燕尔,琴瑟和鸣。那是自己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得此良人,夫复何求。
他是自己认定的丈夫,哪怕后来家道中落,亲人离散,她也从未想过弃他而去。反而一直劝自己,他不是真的靠不住,他只是打击太大,一时缓不过来。
可现在,当他露出那一幅贪生怕死的嘴脸时,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那个气度翩翩的丈夫,居然,那么丑陋。
他既担不起作为丈夫的责任,又承受不了家庭的重任。他可以做临安城里最艳丽的牡丹,却做不了北梁国内傲然挺立的梅花。
才华横溢,文采斐然又如何,在柴米油盐的生活中,一文不值。
自己究竟,嫁了个怎样的人?
她疑惑了,也失望了。
她平静地挣开对方拼命拉着的双手,抹了一把脸,整理了一下仪容,对着绩锋盈盈一拜,“多谢将军出言相助,若是有可能,会请将军帮忙的。”
帮忙,帮什么忙?
李严更加惊恐,几乎用爬来到慕云菁面前,扯着她的裙角问道,“云菁,你不要我了吗,我只有你了,我只有你一个了。我错了,你别不要我。”
慕云菁只是扯回裙角,也不再看他一眼,也不再理会院内众人,不紧不慢地走出小屋,合上木门……
“五姐姐……”倾心担忧地往前迈了一步,屋内人并未有任何回应。
“走吧。”思嘉不知道何时来到院内,“五姐姐需要时间好好想清楚,她会为自己的未来选出一条路来的。”
未来?
那,我的未来又是什么呢?倾心迷茫了,北梁的天空永远那么辽阔,那么阴沉。它好像有包容万物的气度,又好像有打磨万物的凌厉。而自己这朵来自南方的娇花,真的可以,在这北方的风霜中屹立不倒吗?
“九姐姐,要是我以后的夫君像这样,我该怎么办?”
“那你遇到这样的夫君,你会怎么办?”
“不知道,”倾心凄凉一笑,“大概不会死吧。”窒息的剧痛仍在脑海,她总是喜欢下意识摸摸脖子,那感觉,太疼了,自己恐怕没有勇气自缢两次。
“你的夫君要这样没用,我会亲自一根一根剁了他的手指。”思嘉用最平淡的口吻,说出最狠戾的话语,“所以,倾儿,别怕。”
“嗯,九姐姐,你真好。”
天上的乌云好像散开了,阳光透过厚厚云层,普照大地。冬日暖阳,总是格外珍贵,也格外温暖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