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那是一年盛夏,太液池的荷花开得十分旺盛,池中的锦鲤也被宫中的贵人们喂养得十分肥硕。父皇告诉他,不能再叫“小石榴”“阿园”这样的小名了,他得有自己的名和字了,父皇给他赐名叫做赵玺,自然是玉玺的玺字,皇帝为他戴上长命金锁,上面刻着他的名,他开心地磕头谢恩,不明白其中的含义,只记得他的皇兄看他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他无拘无束,最喜欢在太液池边疯跑,和宫女太监们嬉戏打闹。可不知道怎么,在无意间似是有什么力量将他推入池中,他大呼救命,要不是侍卫及时赶到,他怕是命已归西。
他被救出后发了严重的高烧,恍惚间依稀听见母后啼哭的声音,母后紧紧地抱着他,生怕他出什么意外。他不是不记得推他下水那个太监的模样,那个小太监是太子东宫掌事太监的徒弟,只不过一面之缘而已。他虽然年幼,但在上书房中听过几个大臣谈论敌国皇室兄弟阋墙,同室操戈的轶事。他思索再三,最终还是把这个秘密咽了回去。
大病初愈后的他沉默了好几日,皇后还以为他发烧糊涂了,忙着给他请来了太医,可他一切正常,只不过在这几日他有了一些思索,不由得成长了不少。
年少的他锋芒毕露,总是给人以一种天才少年横空出世的感觉,他才思敏捷,即使年幼,在父亲考他朝政事务的时候,他总是能给出自己的看法和见解,稚嫩的语气总是能将复杂的问题给予最简单的答复,朝中大臣对他赞不绝口,越是这样,他越觉得自豪,他喜欢看到父亲欣慰的目光,日益不可收敛。
太子监国劳心劳神,在军国大事上和一些大臣们意见相左,在此时他更加听不得群臣夸赞幼弟的言语。他当上太子并非顺风顺水,他虽然是嫡长子,理应入主东宫,但他的几位庶弟也不是等闲之辈,在朝堂上与他争锋相对,他如履薄冰,生怕有什么差池,一旦稍有纰漏,那便是万劫不复。兄弟争权夺利难免有血光之灾,他在这条夺嫡之路上练就了阴狠的手段,与他争夺皇位的兄弟,几十年间早已疯的疯死的死,识时务的也早已戍边不再归朝,他是最终的胜利者,但是在最后关头,又有这黄口小儿横加阻拦,他实在是无法容忍自己的努力付之东流。
于是便上演了太液池这一出好戏。
可天不遂人愿,在他打点好一切认为万无一失的时候,皇后身边的侍卫及时赶到救了这个洪福齐天的小家伙,此侍卫是皇后身边的亲信,忠心耿耿,一直在皇后身边长护安全,但在小皇子降生后,他的职责也多了一份,便是在暗中护小皇子的周全。
经此一事之后,八岁的赵玺便知道了什么叫做韬光养晦,不露锋芒。他变得沉默寡言,对于朝堂之事倍感厌烦,父皇给他教授学业时,他也哈欠连连,甚至在桌案上酣睡起来。皇帝气不过,命他不必再来上书房,给他请了翰林院中颇有学问的师傅传授课业,可没过多久,他对学问不屑一顾的态度惹恼了师傅,气得师傅摔书而去,长叹一声“孺子不可教也!”
皇帝在未央宫向皇后抱怨,都怪皇后的溺爱,让赵玺成长为这样一个不学无术的废物。皇后无奈地摇摇头,只是回答,他不学无术也好,目不识丁也罢,她只想让他平平安安地活着。皇后岂能不知自己的孩子为何性情大变,宫廷的斗争她见过的太多,太过锋芒毕露只会招来杀身之祸,她的孩子开始选择自保,也不失为大智若愚的聪慧。
不久后,赵玺开始去帝国书堂和其他王孙贵族的孩子一起读书,皇帝不想为他再请先生专门传道受业解惑,甚至让他放任自流,只不过不能让他真切地成为一个文盲,帝国学堂便是他完成学业的最适合的地方。书堂内其中不乏他那几位皇兄皇姐的孩子,有些孩子和他年纪相仿,甚至比他年长,但也不得不称他一句“皇叔”“皇舅”。
他身份高贵,便因此成为孩子们阿谀奉承追捧的对象,几日后,他就成了孩子们群中的“孩子王”。斗蛐蛐、逃课、捉弄师傅,嬉戏打闹,大闹书堂等等他都做过,气得师傅吹胡子瞪眼,只能惩罚那些书童和太监。很快,这些事传到了皇帝的耳中,皇帝拿出戒尺狠狠地抽打他了一顿,让他给帝国书堂的师傅赔礼道歉,并且罚他在书房外跪了一天。来来往往的宫女太监眼睛往他这边瞟,窃窃私语,很快十六皇子不学无术的行为事迹传遍了整个皇宫。
时间过得飞快,似乎是须臾间,他在帝国书堂混了五年,结业时,师傅对他的评价只有一声叹息。
十六岁时,他选择离开皇宫去游山玩水,再次回宫时,传言说他流连烟花之地,声色犬马,放荡不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