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屋顶上的遥遥一看,他便知道了。
直觉,就是直觉告诉他,这就是她。
双臂又收紧了些许。
他身上极好闻的檀香味混着酒气扑面而来,从未穿过的白色衣摆也在眼底随风飘动。
火红的灯笼都变成了虚影,摇摇晃晃,混着那一点黄色的光斑堵住了风怀玉的大脑,有点沉,有点晕,有点虚幻。
“你……”
话还没说出口,直接被打断。
“欸!哪里来的臭情侣!别在大街上,滚一边去!”
猝不及防的声音,带着四分烦躁,三分鄙夷,三分暴怒,整就一个看不过秀恩爱的单身狗。
回过神来的风怀玉直接将面前的人给推开,这角度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计算过,楚临帝毫无防备后背撞到了那刚刚还在说话的酒醉的胖子,那极其有弹性的肚皮,直接反弹着差点让楚临帝直接摔倒地上。
还是风怀玉一个顺手就直接拉了回来。
否则让堂堂战神摔在地上,那岂不是有损门面。
酒醉的胖子也是没想到居然敢有人敢撞他,当即一个关公大老爷的怒气腾腾,然而当对上金色面具下的那一双眸子时,当即漏了气的什么气都没有了,就连酒醉都清醒不少。
但被撞了自个儿似乎又吃了亏,大脑没反应过来要如何应对,便瞧着对面那男子身后的女子,不断的摆着双手让她走。
“哼!下回别让老子碰上你!”
当真是说着最霸气的话做着最怂的事情。
风怀玉的笑声直接落进了楚临帝的耳朵里,当即侧过身低着头瞧她。
“你还好意思笑,谁干的。”
“怎么?战神大人武功不佳,还想推给我?”
“说得好像你武功很好。”
“不高不高,也就武林第三。”
“现在可不一定了。”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风怀玉挑眉,“走,比划比划。”
风怀玉昂着下巴,风采依旧,眉眼间朝气满满,光下那左下唇的那一点深红也是十分魅惑,楚临帝瞧着她,眼神却是晦涩不堪,相隔六年,情绪变化几何只有他自己知道,楚临帝扬起了笑。
“好啊,太子殿下。”
于是月光之下,水流湍急,一青一白俩道身影踏着树尖急速的飞过,落地之时,风怀玉的俩条胳膊便开了一道架势,丝毫不给一丝喘息机会,抬掌便是一套连招,锐利无比的朝这楚临帝的面门而去。
“看来太子殿下的确是想练手的狠了。”
楚临帝笑容依旧,但是风怀玉可没这么多好脸色。
“废人死于话多。”
风怀玉招数之犀利,步步要人性命,楚临帝每躲过一招便觉得这自己的血肉被石头碾过一般,这般打法不愧是在战场上磨炼出来的。
只是这招数若是放在六年前,他们或许还能打个平手,毕竟她师承武将,他师承武林,天赋也都差不多,但是时至今日不一样了,风怀玉换了副身子,虽然内力武功都还尚在,对这幅身体也能运用自如,但是唯有动起武来才会发现有些地方并没有磨合清楚。
再加上楚临帝这六年来并没有疏于武功,六年的增长,现在看这些招数便像是看幼儿学武,处处便是漏洞。
但既然要打就打个痛快,一把软剑从腰上而出,直接扔了过去。
“接住。”
风怀玉也不矫情,转眼之间,软剑便在月光之下反射出令人胆寒的剑光,当下便猛得对准对面的心脏便送了过去。
楚临帝微微转身,在空中几个点落便落于其剑锋之处。
别看这场景如此美妙轻盈,实则风怀玉内地里已经满头大汗,胸口憋足了一口气,稍微松懈一口便落败了。
而对面甚至还未出招。
但她也还未用尽全力,当即一把软剑在手中变出了一朵花来,剑影虚幻的令人摸不准实招。
楚临帝稍微认真了一些,盯紧了她手上的动作。
软剑最大的优点便是容易隐藏,它肩负着硬剑的锋芒却又同时拥有着暗器的出其不意。
一般者,觉得硬件称手,而顶尖者,却是软剑更能发挥本身最大的威力。
而就是在这,这一把软剑被风怀玉发挥到极致,各种刺,破,挑,耍剑耍出了艺术,楚临帝的面色没怎么变,但是却能感受到他认真了。
风怀玉直接贴身而战,努力发挥软件的优势,剑身贴过脸颊,带来几分寒凉,但立马又被楚临帝躲了过去。
风怀玉立马又刺,楚临帝又躲。
就几个来回之后,风怀玉便认输了,打不赢的,怎么都打不赢的。
对面躲避她的招式宛如大人看小孩打架一般的漫不经心,瞧她已经满头大汗了,对面而如此轻松自在便可知。
“还给你,不来了。”
软剑又抛了回去,下一秒那把软剑便缠出了楚临帝的腰身。
风怀玉直接躺在草地上喘气了。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来到了大楚,风怀玉便觉得做什么事情都有点打不起精神来,目光迷茫,只因为大楚的确盛行酒酿,便开了个酒馆。
但是遇到这人,偏生便觉得自己那点子热血就蹭的一下就点燃了,就好像回到了往日他们战场之上相互比拼的时候,那是松懈一分就会丢掉将士们的性命,所以他们俩个都是全力以赴。
但每每都是她输这算是怎么回事?
郁闷之间,一块手帕陡然落在月色之中,瞧了一眼,便也多喘了口气随手接过。
楚临帝也顺势坐在了她的旁边,瞧着她整理自己。
脖子上,鹅颈上的汗珠,被一点一点擦拭干净,月光之下,美人如斯,很难不动点什么别的心思,尤其是那红唇下的那一块暗红,如此夺目。
楚临帝缓了缓心神,等她平复了,这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所以你现在是谁?”
“你倒不如先告诉我,你到底是如何判定是我的,毕竟我已在你面前自刎,按照道理来说,不该。”
风怀玉眉眼微挑,顺手又将那一块完全脏了的手帕塞进他的手心。
随即起身,双手负在身后目睹这大楚的大好河山。
抬头望月,又低头让水流冲走她的那些个杂乱的情绪。
后边的人紧随而上,“因为直觉。”
这个理由……
风怀玉当即叹了口气,“摄政王,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你觉得我会信?”
“那不如你自己来找找答案?”
耳边的嗓音如清风明月般的扶过心头,但这话说的真是一点不像外边传闻中的人物能说出的话,风怀玉极其短促的轻笑了声。
“我早就说了,你只要退了战场你就是个风流才子,瞧瞧你现在说的这话,哪里有当初战场的杀伐果断,倒像是勾引不入世俗的良家小姐的。”
“所以……”
“说实话。”
这语气有点正经,楚临帝的软剑不知何时又拿了出来,很是不解。
“难道不是应该我赢了,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吗?为何你如此咄咄逼人?”
“那你说句实话之后,你问我什么,我就回答什么不更好吗?”
楚临帝一双桃花眼潋滟万分,似乎是有点叹气了,“太康,我们已经六年没有见面了。”
言下之意,难道就不能老友叙旧,好好的谈一谈,何必如此较真。
然而风怀玉就是要较真,伸出食指和着脑袋一起晃了晃,“并不是哦,在我这里是俩个月。”
楚临帝:“……”
什么意思?
这点还是可以说的,于是当楚临帝知道自己在她短短的俩个月中,瞬间老了六岁,而她现在还是一个十六岁的适龄女子,中间隔了……
十三岁!!!
楚临帝便是在开始怀疑自己了,软剑别在腰上,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到了嘴边便是一句要命的叹气。
风怀玉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位如此郁闷的模样,面上现在竟是看戏之色。
楚临帝瞧着她,又张了嘴,结果又叹了口气,便转过身了。
“年龄大点又怎么了?叔味不好吗?我以前就特崇拜我九皇叔。”
这不说还好,这一说,楚临帝便觉得……
自己更老了。
他还不过三十,怎么就能称叔了?
崇拜,可他要的不是崇拜啊。
不是怎么这一切与他想象中的不一般呢。
来的突然,以至于楚临帝连之前要问的事情都忘了。
还偏偏旁边的某人,突然拿肩撞了撞他。
低声试探,“叔?”
“闭嘴。”
说的憋屈又郁闷。
风怀玉实在是没忍住,朗声笑了起来,平常女子都是浅笑,可她却笑的如此肆意。
这当即令楚临帝想起旁的事来,“你会不会恨我?因为我灭了大秦。”
话题陡然变得沉重,就连风怀玉的笑声都戛然而止,迎风而来似乎沾了点血气,她知道楚临帝再想些什么。
“楚临帝。”
“在呢。”
“你觉得太康是个什么样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