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半个月,风怀玉的安心的住在九千殿里,阿染是个神经大条的,根本就没发觉她小主子的变化,虽然整日围着她转,却也是关心生活起居。
至于对那天之后自家殿下基本上就没忘记过什么东西之后,只当是每日按时吃药所以病情好了不少。
而更因为风怀玉这病的原因,整个偏处于皇宫一角,无人来打扰,别说皇帝皇后了,就连来找茬的都没有,就像是皇宫里根本就没这个人。
不过这倒是给了风怀玉清闲,活了十八年来,一朝重生,第一回这么轻松的过日子。
或者……也不算轻松,每日不是赏花就是看书,不是看书就是练字,无聊到心慌,却又忙到无措。
终日惶惶不可终日,总觉得心上总缺了一块,总觉得肩上背负了许多的重任,总觉得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没做完,或许这种日子根本就不适合她。
于是当下风怀玉逃了……
论一个太子是如何对敌国皇宫了如指掌的,怕是只有她自己知道。
风怀玉拿着九千殿里为数不多的现银自己开了个小酒馆,酒馆开的不大,酒也不是自己酿的,但经商的才能,风怀玉还是有的,短短几日,酒馆便人满为患。
听着大街上人来人往嘈杂万千,听着朝政官员高谈阔论,又听着小商小贩诉往千愁百怨,风怀玉才有点找到自己的感觉。
只不过酒馆里聊的最多的不是朝政,不是女子,更不是八卦。
而是那个已经多年未曾出面,传说咏流传的国师。
国师是谁?
楚临帝是也。
每当风怀玉听到这个名头的时候,内心便是感叹万千,她还是她,还是那个风怀玉,而摄政王已经不是那个摄政王了,六年前塞外边疆一战,灭大秦,举国欢呼,因此他也摇身一变已经变成了国师,成为了大楚崇拜的战神。
只是自从那之后这位摄政王就不再怎么露面了,因为这位摄政王已经娶妻,现在便是要在府邸陪夫人琴瑟和鸣。
酒已经溢满了桌面,风怀玉却毫无所觉。
一切都在变化,没有人在停滞不前,也包括她。
但听多了,也就免疫了。
一晃眼半月又过去了,四月份的天气温度已经在不断上升,偶尔的几天阴雨连绵出不了门,风怀玉便拿了酒来吟诗作赋。
风怀玉那皇宫里太傅教的学识能差?一般好诗好词直教人当下回味无穷,但风怀玉作诗作词那是你睡觉之前还得仔细回味回味,把握其中精髓。
兴头上来了还开了一场诗词大会,一句 念念入骨,红豆不解南国情,酒醉江边,明月不寄相思意 直接让那些人文人吹破了天去。
没出几日,这酒馆老板不仅相貌绝佳就连这文采也是绝佳的消息便传了出去。
风怀玉自是懒得管的,一壶酒握在手里,便是什么也不想理了,爱传便传呗。
只是喝醉了酒之间,目光朦胧之时,风怀玉会想到底要不要去寻一趟楚临帝。
倒也不是旁的,只是朦胧之间,她就想起了那句,若有来生,便以江山来聘。
当时说这话,也是脑子不清楚,觉得对不住他多次的手下留情,和没有回应的感情,但她也没想到这个来生便是来的这么快。
一闭眼,一眨眼就到了。
只不过又想想,人家已经娶妻,万一找了人家,俩相尴尬也是难堪,而且六年前他便二十三了,今年怕是已经二十九了,都奔三了,再见面估计也是无话可说了。
这样想着也觉得挺好,免了她的麻烦。
只是似乎天意总是在捉弄人。
四月十二是大楚一年一度的酒节,每到这个事实各家纷纷拿出自己的绝活出来,酒香文化是大楚的特色,所以每到这个时候,整个街巷都是酒味,还能免费品尝,更何况是京城这般原本就热闹的地方。
只不过风怀玉自己本身便不会酿酒,所以并不参与,今日也是分外低调,不过就算是在怎么低调,楼下客人也是多的。
但满街的酒气飘香,配合今日的好时候风怀玉多多少少也喝的上头,现下迷糊劲比较大。
对着明月当空,微风拂过耳畔,眼前是一片模糊,各个品种的酒类都被放在了桌上,本来风怀玉都快被这微风吹着睡了。
但底下却是突然一片骚动,惹得风怀玉当即悠悠的睁开了双眼,毯子落在地上,随即跌跌撞撞的走到窗台前,身子不稳还差点摔了一跤大的。
“小姐,要下去看看吗?”
不离不弃非要跟着自己殿下的阿染扶着风怀玉的手臂,风怀玉微微的抬了抬手,示意自己能站住,眼前也清明了几分。
定眼一瞧,对面楼阁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那么多女子来,挥着手帕,手里放着香囊,丢了平日里端庄淑女的模样。
风怀玉的眉梢动了动,脑子清醒了些许,事出反常必有妖。
“怎么回事?”
阿染如实回答,“今日酒节,国师会来,而且算算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这些女子都是来瞧国师的。”
国师……
楚临帝?
刚刚还醉意上头,当即整个人都清醒了。
“不是说这国师鲜少露面?”
阿染像是忘记 自家殿下忘了许多事情了,有些许没有及时告知的抱歉,现下立即仔仔细细介绍。
“我们大楚的酒节每四年都会派一位位高权重的人来当镇酒神的,今年刚好是第四年,之前是还是当太子的皇上,如今太子未立,这八年都是国师。”
阿染依旧神经大条,全然没看出风怀玉的异样。
反而还觉得这场景有趣极了,“殿下的运气真是不错,出宫没多久就能瞧见国师了。”
那可是多少女子做梦都想见一面的。
然而风怀玉此刻的心情却是着实是复杂,耳边的嘈杂忽而就听不见了,突然就有一种当初瞧见她的未来驸马离开她娶了昭和公主,自己还要当送祝福的怪异感。
尤其是楚临帝这人还亲手灭了她的国,也算是背负了一层血海深仇,但也不是说恨,而是一种输了他人的挫败感。
如此多种情绪交杂在一起,便更加的复杂了。
但又想想,也不过就是国师去那祭酒台上走一遭,然后大家欢呼,又继续各喝各的酒嘛。
他又瞧不见她。
“阿染,煮点茶来。”
喝点茶清醒清醒脑子。
阿染当即便去了。
外边锣鼓喧天,男的女的都围了出来,战神嘛,能多看几眼就多看几眼。
风怀玉双手撑在窗台上,虽然没那些女子那么夸张,目光却也是放在路的尽头。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了,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吉时马上就要到了,就连手里的茶香似乎都被这声音掩盖了去,阿染也是好奇极了,伸出脑袋就是一个猛瞧。
声音嘈杂不堪,搅得人心烦意乱,不知道何时起,一声尖叫的来了打破了高温的油锅,瞬间便炸开了。
耳边尖叫一浪高过一浪,太吵了,听得人着实是难受。
风怀玉便直接蹿到了屋顶。
说来奇怪,虽然换了具身体,但是武功,内力一样不差的存在身上。
远处的人被拥簇着,底下是酒坛子覆盖的红轿子,一身玄衣如故,遥遥看过去倒是有种坐上了公主游街的专用花轿一般。
房屋之上看什么都更加清晰,而且因为这大楚战神的名头极大,房顶之上站着的会武功的人也并不少,个个拿着酒坛子兴味十足,所以风怀玉在其中其实也并不突兀。
只不过依旧是远了,五官有点看不太清,但是第一眼,风怀玉便知道这就是他。
他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风怀玉本以为她存在人群之中无人会注意,可就在那轿子一步一缓过来的时候,那一双眸子忽的就抬了起来。
锋利的眉眼扫过了她这一边。
那一瞬间风怀玉觉得自己的心跳都要跳出来了。
他眉眼间的锋利比当年似乎少了些许,整个面庞柔和,唯有那一双潋滟着瞳子的桃花眼还一如既往的透露着骇人的目光。
血气尚未洗净,气势依旧骇人。
以至于面无表情扫过你的那一刻,总会觉得你的脑袋就要掉下来。
但是幸好就这一眼,随即那一双眸子又目视了前方。
只是风怀玉再想自己会不会被认出来。
但是又转念一想天下相似的人多了去了,况且就那一眼能看出什么来,再者,他是亲眼见着她自刎于他面前的,最多就是见着这一张脸恍惚一瞬间罢了。
安慰了自己之后,心安理得的看着那一顶轿子落在祭坛上。
祭酒虽然隆重,但仪式并不复杂,上台一把火祭天,便就完事了,剩下的就交给礼部派过来支棱场子的便可。
只是今日不知为何,这位国师就像是有什么要急的事情一般。
一把大火烧尽,实际上你就已经瞧不见国师的人影了。
“今年国师怎走的如此快?”
“应该是回去抱夫人了吧。”
“要是战神晚点娶妻那定是能一统四国!”
“那可不是!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随着这些话直接传进风怀玉的耳里,既然人走了,那也没必要继续在这里留着了,那自然是继续喝酒,继续舞了。
于是刚刚聚在一起的人又纷纷都散了。
瞬间恢复了之前的热闹。
风怀玉就坐在屋顶上发呆,突然间本来已经淡忘了的过去,又纷纷浮现在脑海,记忆犹新,且桩桩件件还真是惊心动魄。
风神山上,她推他下悬崖,他一条长鞭捆了她,寻秦谷里,她让他十万士兵亡于谷底,他让她所有兵将藏于塞外,如今他已成婚,可她现在倒是忿忿不平了。
怎么都是她输?真是奇了怪了。
手里的茶杯握不住似的摔在了屋顶上,风怀玉抬头望天看地,有些气闷。
不行,可不能这般,好不容易能重活一次,总不能再这么下去。
一袭青衣如许,青莲似的落入街道,来来往往的,各个似乎都醉了放声的大喊大叫,还有无所畏惧在河边哑着声音唱戏的。
路上横冲直撞的,要不是风怀玉躲得快,估计都可以靠碰瓷发家致富了。
风怀玉双手负在身后,体味着风土人情,将一切都抛在脑后。
只是……
“太康!”
风怀玉忽的回头,整个人都像是被下了咒一般。
太康,她的公主封号。
只是回头第一眼人声鼎沸,到处乱糟糟的,看不出什么来,直到第二眼,那白衣男子,金色面具,眉眼依旧。
楚临帝?
风怀玉当即一个疑惑,对面一个点头。
遥遥相望,目光之间隔了太多的人影,嘈杂却又安静,陌生却又熟悉。
但是就是在这般的环境之下,他忽的张开了双臂,一步一步走了过来。
大街上的此番举动无异于是疯子,可他偏偏就这般忍受着别人的念叨,隔了那么远走了过来。
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风怀玉很难说得清这般的感觉,她与他交手多年,他的一举一动,包括一些小动作都一清二楚,但那时的他是敌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敌人。
可你瞧他现在那眉梢的笑容,像是百花盛开的花中之王,又像是勤勉许久了的蜜蜂,终于采到了极其合心意的花蜜,更刚才那个骇人的完全不同。
完全是掩饰不住的高兴与快意,高兴?为什么?
思索之间那人已经来到了面前。
一把将她环抱住,收紧双臂。
大街上,人群间,喧闹中。
“你……”
“风怀玉。”
是的,她是风怀玉,他毫无顾忌并且笃定的念出了她的名字。
可为什么……
“你是怎么认出来的,我明明……”
事件太过于离奇。以至于现在她都不知道该从哪里解释。
“可本王就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