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业上,乔森虽然只是个副科级,但有了操持智慧城市项目做底子,俨然被认定是一棵好苗子。小女生们则认为,认真做事的男人最迷人,哪怕这个男人是个农村娃。乔森的家距离县城五公里远,这里有一个小型水库,屋子后面一条人工灌溉渠蜿蜒绕过,渠岸上长着一颗高大的鼻酸子树,秋冬季节鼻酸子成熟了掉到乔森家的小青瓦房上,掉进灌溉渠里,掉在渠边的草丛里。小的时候,乔森和玩伴们特别爱好鼻酸子,地上捡起来就吃,剥开棕黄色的薄薄的皮,软软的黏糊糊的白色的果肉露出来,吸允一口,我的天啦!保准你酸到闭眼皱眉簇鼻,酸酸爽爽!果肉吃完,细细看那果核,上大下小椭圆形,大概两厘米长,大点点的那头,均匀地长着四个鼻眼,这就是鼻酸子的名称由来吧。鼻酸子果核拿线穿起来一大串,就是乔森们小时候的玩具了,“拳房”游戏要用到,就是在泥巴地面上画出房子的平面图,分割成若干大小的房间,小伙伴们单脚踢着鼻酸子串经过各个房间,脚不能猜到线、鼻酸子串也不能压线,谁踢完谁赢。
除了这棵高大的鼻酸子树,渠岸上还有两株樱桃树、三棵梨树、五棵李子树和一排桃树。正月家白色的樱桃花率先绽放,跟着三月家就是大朵的白梨花、小朵的李子花,粉红的桃花,争相斗艳,为这小山沟平添出春的色彩,烂漫的童声回荡在鲜花丛中,增添出生机盎然的乐趣。
夏季,摘桃掏鸟窝渠里游泳钓鱼,每一天都是那么精彩与快乐。哪像现在的孩子们,书包都差不多赶上娃儿的自身体重,还有无穷无尽的补课和兴趣班,电视手机平板。成年以后,乔森把自家这环境比作桃花坞,他就是桃花庵小主了,每天开着长安小奔奔车往返于单位和桃花庵之间,享受着农村与城市的穿越。当然,乔森还没有到无花无酒锄作田的境界,需要去花花世界中激昂青春。
“乔森,这个周末大家约起来你家玩。”刘运电话里跟乔森说道,“还有方荷香、杨敏敏、李强、邓飞鸿、张文凯哈,豆花推起哟。”
“热烈欢迎刘大秘,好的好的。”乔森答应道。
这几个平时经常一块玩,都和乔森年纪相仿,刘运方荷香小两岁,杨敏敏小三岁但看上去很是干练,海外留学一回来就操持家里的厂子了,硬生生把简单的木板材加工厂搞成了钢琴板材加工车间,从加拿大买回木材,加工成钢琴板材出口出去,看来多读书多见世面很有必要啊。这个杨敏敏看来是喜欢刘运的,这两人要成,乔森思忖着。
李强开着一家健身房,平时都让他老婆在打理,自己搞了一个茶叶加工厂,专门做黑茶卖到西藏。
邓飞鸿也是创二代,家里有个翼锋陶瓷厂,生产各种规格的瓷砖。
张文凯在开网店,淘宝上卖书画纸。
这些平时都和经信部门打交道的多,乔森自然熟悉,只是方荷香是新加入的,也是刘运要拉着这个女同学。
乡村里的午饭是正餐,食材基本都是现成的,山肴野蔌,地里现扯,蒜苗回锅肉、一锅儿菜汤、一碟油酥花生、香肠腊肉熏腊排加豆花。自家的辣酱,或者朝天椒作蘸水吃豆花也行。酒就在村里的酒坊里去打,原度酒,带着高粱味儿,清香扑鼻,有那么点绿蚁新醅酒的感觉。
喝酒嘛,难免不附庸风雅,张文凯站起身来,高举酒杯,说道:“乔森啊,你这桃花庵主,桃花未曾盛开,没摘桃花换酒钱了啊,我来给你画一幅樱桃儿花图,卖了换酒钱,来,饮一壶!”
“文凯兄,干。”乔森起身举杯一饮而尽。
坐定,旁边方荷香嗖地一下站起来,“好,我来给大家献唱唐伯虎。”哎哟!文管所的才女出马,要唱唐伯虎,众人拾起筷子,准备敲打碗边配乐。叮噔叮......“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醉半醒日复日,花开花落年复年,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节奏明快,方荷香又唱得俏皮,颇具喜感,众人皆击掌喝彩,欢呼道:“来来,方伯虎,干一个!”
李强抓了一撮花生米,扔进嘴里咬得格啵儿响,说道:“来点直接的不?划拳划拳。敏敏,咱俩来。”
“人家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不来。除非...”杨敏敏顿了顿,“你先干一杯。”
“一言为定,干就干。”李强仰头一口拿下,“来三!”
“哎哟,强哥好酒量!但是我只会老虎拳,棒棒鸡呀。”
“那算求,刘运上!”李强吆喝。
“来嘛。”刘运撸了一下袖子。
“兄弟好啊,好兄弟啊,留个桥啊八匹马啊三桃园啦!......”
一时间,输了的赢了的都开心,喝酒的高兴,不喝酒的舒坦。
酒足饭饱,意犹未尽,邓飞鸿提议道:“森哥,桃花开了的时候又来整盘哦,我已经盯上了那几只跑山鸡,下回就要老旺瓜红烧鸡。”
“行啊,邓总,都贼上俺家的大公鸡了哟。”乔森佯装生气的样子,“我倒是没问题,人家鸡婆怕是舍不得哦!”
“哈哈哈!”众人笑道,“邓总多买点鸡儿子来满山放起,喂大了捉来吃。”
笑毕,乔森提议转转,走走水库,爬爬山。
沿着灌溉渠石板路,蜿蜒前行,大概二十分钟走到水库尽头。这里有一个小瀑布,说是瀑布,其实只能算一个滴水,因此此地就叫滴水崖。山泉水从十米高的崖上滴落在崖下的一口深潭里,深潭直径大约七八米,三面环山,潭水因此显得深绿,几片树叶飘零在潭中,人们的倒影清晰可见。几个人钻进崖下,面向深潭,捧着滴水喝。
“好甜好凉!”刘运扶着倾身接水的杨敏敏,听她感叹道。
“崖上是啥?可能还有潭,咱上去探探!”李强摩拳擦掌。
“没得路啊,我也没上去过,要绕这座山的后面很远才上得了。”乔森说。
“无妨,我和敏敏没得问题。”方荷香代表女生表态了,那就走呗。
一行人鱼贯而行,李强走在最前面,拾起一根竹棍开路,带着大家走上一条布满荆棘的山间小路。山间潮湿,小路的石头长满青苔,湿滑不平。陡峭的地方,需要抓住路旁的灌木,每每这个情况,都是李强站在台阶高处,一个一个地牵上来。突然,方荷香没有抓稳李强的手,哎哟一声往坡下倒,砸在身后的乔森身上,两个人咕溜溜地滚到灌木丛,邓飞鸿赶紧窜过来将两人拖起来,已是一身泥巴草。
“还走不走?跶了筋斗了。”邓飞鸿问。
“Go on!”方荷香说,“不到长城非好汉!”
“你又不是男的,哪门子好汉?”张文凯笑道。
“我就是!”方荷香双手叉腰,“森哥牵我!”一把抓住乔森的左手。
“嗨呀,害我还不够哦,刚刚才跶了,个人走!”乔森想要甩开,无奈队伍已经出发。
一路走走停停,踉踉跄跄,好不容易爬上崖来,众人已经筋疲力尽,大汗淋漓,口喘粗气。张文凯放下背包,取出一罐啤酒,咕嘟喝了个底朝天,又分发给大家一人一罐。众人缓过气来,定睛一看,崖上一片开阔地,崖上还有崖,一层又一层在头顶铺将开去,正中是一个小水潭,潭边大石头平整,刚好够圈成一圈席地而坐。
“得好好休息一下。”刘运望着杨敏敏,对大家说。
“这么好的风景,原生态,咱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怎么样?”方荷香眨巴着眼睛说。
“敢情可以啊!”邓飞鸿立即响应。
“那就这串鼻酸子,坐庄的闭上眼睛数数,不准睁眼偷看,违者罚酒一罐,除了第一声不能叫停以外,随时可以停,鼻酸子在谁的手里,就由庄家出题,让他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回答不满意做得不好就喝一罐啤酒,然后由他当庄。”张文凯说了规则,“就从我开始。”
张文凯闭上眼睛,开始数数,乔森第一个接过鼻酸子,快速脱手扔向旁边的方荷香,方荷香赶紧递给邓飞鸿,邓飞鸿正要扔出去!“停!”张文凯猛喝一声,睁开眼。问:“邓总,你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我,我选大冒险吧。”邓飞鸿苦笑着摇摇头,“你这才数了几下就停,不地道。”
“那,你背起李强跑一圈!”张文凯乐呵呵地说。
“我去,才累了,背李胖子!这得有160斤吧!”邓飞鸿站起来,蹲下身,“上来,胖子!”
众人吆喝着,“驾、驾,猪八戒背媳妇了!”李强则是双手摊开,给观众们飞吻不断。
“好了,邓总,该你了。”张文凯指着鼻酸子接力棒说。
邓飞鸿闭上眼,快速地数数,人们把鼻酸子丢得慌慌忙忙。
“停!”
这时,方荷香手里攥着鼻酸子,高高举起,“在我这里!我要大冒险!”
邓飞鸿说:“这可是你选的哟,那好,我要你从崖上跳下潭里!哈哈哈!”
方荷香起身径直往崖边走去,众人心里一紧,果然是女汉子?
方荷香站在崖边,伸出脑袋往下一看,赶紧缩了回来,“妈呀!我恐高!邓总欺负人!”
走回圈内坐定,拉开一罐啤酒,“我选择喝光!”
“认罚就对了嘛!不过,”张文凯补充道,“还是整点实际的可操作的,大冒险也不能拿命来嘛。”
轮到方荷香了,只见她闭上眼睛,开始往其右手边的邓飞鸿扔,然后慢慢地数数,等到良久叫停的时候,鼻酸子恰好就落在乔森手里。
“选吧!森哥,你要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方荷香贼贼地问。
乔森思忖一番,刚刚这大冒险确实整得太狠了,怕吃不消哦。“我选真心话。”
“那好,乔森,我问你,”方荷香满眼秋波荡漾,直勾勾地盯住乔森,“你喜欢我吗?愿意跟我好吗?”
话音未落,乔森满脸通红,众人一阵起哄:“回答!回答!喜欢!喜欢!好上!好上!”
这下连脖子都红了。
乔森万万没想到,掉进了方荷香挖的大坑,起先数数数得慢是故意的,自己正好是最后一个。这这,是借真心话赤裸裸地表白啊。
“我选择喝酒。”乔森迫不及待扯开一罐啤酒,一口气喝个精光。
“你!不是男人!”方荷香恨恨地骂道,“这个数数的机会不给你了,来,强哥,接着。”不由分说就把鼻酸子串子扔给李强。
“那我就不客气了哟。”李强笑嘻嘻地说。
“一二三......停!”
李强睁眼一看,好家伙,刘运右手刚刚伸手递鼻酸子,随着“停!”的声音落下,动作突然就僵住,很明显该刘运被问了。
“好啊!刘运,果然运气好哇,”李强不停搓着手,“选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刘运一看李强这架势,磨刀霍霍的造型,心里一虚,“真心话吧。”
李强清了清嗓子,突然大声问道:“刘运,老实交代,你去嫖过没有!?”
众皆愕然!
李强冷不丁防问出个大问题!
场面一下尬了。
旁边杨敏敏微微低了一下头,眼睛瞄向别处,却把耳朵竖得尖尖的。
刘运被问了个激凌,一下子慌了神,没回过神来,拿起啤酒颤颤巍巍地喝了起来。
哎,啥也不说了!这是神操作啊!
......
“狗日的李强,狗杂种!”下崖路上,刘运心里默默念着,看看杨敏敏铁青的脸,心里没底得慌。
晚饭全部去了城里,李强今天得意,主动要求买单,“大家吃好喝好啊!嘿,运哥,来来,你再加个菜!”
“不要老是说运哥了,运哥革命意志坚定得很,我作证,运哥最老实。”邓飞鸿拍着胸脯打包票。
方荷香悄悄凑近乔森耳朵,小声嘀咕,“森哥,不关事,你去过我也和你好。”
乔森一听,赶紧左右看看,都在看刘运呢,没人注意他俩,心里一紧,“真真是个小妖精,这叫什么话?说得好像我常去似的。”
吃完饭,杨敏敏说,“我没喝酒,我送大家哈。”
“不用不用”,李强和邓飞鸿、张文凯要去斗地主,“你们四个走吧。”
一车四人先送刘运,再送乔森,乔森在刘运下车后对着方荷香说道:“你老同学是个好同志哩,你们莫瞎想。”方荷香板起脸,一本正经地说:“必须的,敏敏,我了解他!放心!”
临别,互道了晚安,启动周末休假模式。
可是,第二天礼拜天中午,乔森接到电话,要加班,招投标有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