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推进办人都在，邹明辉早已等在乔森办公室。
“啥幺蛾子哦？”乔森单刀直入。
“两个事，推进办的设备采购财政那儿卡起在，这倒是小事。不过我们的项目服务采购出了问题，被举报设置了限制性条件，要求修改重新后走流程。”邹明辉很是郁闷。
“哦，那就先启动项目呀，这都快进入三月了，等修改重新招投标，又要耽搁三个月。”乔森很是焦急。
“先期启动，不稳妥啊，没有拿到准入pass，谁敢做？”
“其他的主体投标呢？我是说另外几个板块。”乔森问。
“还是没定下来，据招标代理公司的讲，都有人报名。”
“好吧，那我们推进办下周先到乡镇转一圈，再走走几个主管部门。”乔森正说着，电话响了，“喂，乔局长吗，我是网田科技的贾能，对对，上次省厅开会的时候聊过的啊。今晚上没安排吧，我刚好在雅县，要路过渡县，约个晚饭吧。”
“好啊，来了联系吧。”
雅县也是首批试点示范县，不过是个人口大县，180多万人，农业为主，正好探听一下兄弟县的动静。
贾能如约而至，宾主双方谈笑风生，雅县的动作要快些，和临县的房地产商为主体不同，他是邮政公司主导，县里农产品很成规模，有品牌有认证有加工，把重心放到智慧物流上来，拟建一个数字物流园区，邮政公司统一管理仓储分拣配送，设计利益分成机制，在全县30个乡镇建立一张庞大的物流网，土地托管，农业社会化服务，还准备从德国订购现代化农业设备。同时加强数据分析，县财政匹配资金购买市场信息，一张全国地图一张全球地图，星星点点各种标注，哪个地区的消费者购物习惯，购买喜欢，从哪里买进，运输方案如何解决的，都会一目了然，生产加工端与市场需求端无缝对接，势必为全县农产品品牌化的大营销提高几个数量质量级。
贾能想的是切入渡县培训板块，这个不好办啦。乔森一心向着邹明辉，正在为招投标卡壳犯愁，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看起来热闹，万一搅出浑水，不划算啊。想到这里，乔森温婉劝退。贾能显然不甘心，“我跟墨等闲局长汇报过，廖处长专门给景县长推荐我哩，重在参与嘛，我知道感谢你的。”
推荐的太多了，乔森和墨等闲早已应接不暇，有领导电话推荐的，也有纸质批示来的。特别是批示件，这里面学问可深了，幸好还有刘运牛旭暗示明示，要不然乔森肯定要整飙了。比如，有的业主给书记县长直接交申请，当然要通过很多关系才送得到主要领导案头，照理说都是能耐人啦，所以书记县长也不得直接得罪他们。如果签的字是“请推进办阅研。”意思就是要给申请人回复他的申请为什么干不起。如果签字是个“阅”，那就完全可以不用管。签字是“请推进办认真办理。”那就是必须要落实的了。目前还没有接到关于贾能的有关指示，乔森只能跟他打哈哈。
翌日上午，牛旭通知推进办，景丽娜县长下午调研智慧城市项目，看两个钟头，再开俩钟头的会。这下乔森头痛了，看哪里呢？没啥进展呀。想来想去，选了一个天猫服务站，顺风物流，张文凯的书画纸网店，移动的5g展厅，拟建的数据中心地址。一路走下来，景丽娜不高兴了，开会时批评推进办，你这个一二三三还是停留在图纸上嘛。当即拍板，哪个板块谁谁可以考虑，哪些设备马上采买，数据中心加快流程进场。
乔森心里咯噔一下，这和书记指示有点出入，法定流程走完确实耗时，但不得不走啊。书记的意思先搞科普，把全县县乡村社四级干部轮训一遍，让全县干部知晓怎么回事，再对民众全覆盖宣传。
不管怎样，确实应该行动起来，乔森汇报了招投标发生的问题，把请邹明辉教授给干部上一堂课的方案详细汇报了。好在各个拟参与单位汇报各自的准备工作，都打好了基础。县长最后说，“原则同意，除了邹明辉讲，再请信息工程大学请一位专家来讲。”会议出了个纪要，目标督查室跟踪督查。
乔森再找邹明辉商量，终于说服邹教授答应团队立即入驻渡县，但是办公室只能和推进办挤一挤，这样也好，合署办公喊着方便，政府和机构形成双轮驱动的格局。
就请答辩时拜访过的信息工程大学的评委教授讲课，一通电话对方爽快地答应了，准备给讲课费五千块。吴海副书记听说后，要求加到一万元，会议以中心组学习的形式来，如果教授讲课下来还有时间，邹明辉可以讲讲，没有时间邹明辉就不讲了。
乔森想，这知识就是金钱啊，讲课三钟头一万块到手，当教授就是好。又想这讲课费哪里出处，推进办经费还没到位，设备还没买齐，车子刚配，拿啥子就启动得了嘛。只好又找邹明辉了。邹明辉倒是豪爽，应承下来，要了乔森银行卡号。
全县智慧城市中心组学习会隆重召开，算是掀起了第一步，邹明辉团队全部到位，在没有拿到pass的情况下硬着头皮进入项目运营服务，制定出详细的宣传计划，渡县将通过网络、标语、电视、电台全覆盖无死角展开地毯式普及宣传。
此次中心组学习有个很奇怪的事，乔森在自动柜员机取了一万块讲课费，隔了几天有事去银行，发现卡里多了九万块，他这卡没开通手机银行，没有短信通知，这回才看到。再查明细，原来邹明辉转给的是十万块，难道转错了多按了一个零？九万块啦，也挺有诱惑力的，乔森一个月上卡的工资也只有不到四千块呢。乔森打了电话，问：“邹教授，你转了十万啊？”
邹明辉毫不掩饰，“是啊，小老弟辛苦了，给你的哈，拿着呀。”
乔森一身燥热，咬咬牙说，“要不得要不得，我把一万块收条给你，剩的还是要退给你。”说完赶紧掐断电话，怕再说下去，自己手一软就留下了这笔钱。
紧接着，原路退回去九万块，这事儿，乔森决定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说。不过后来还是有人知道了，还提起过，这是后话，留待以后再表。
宣传倒是启动了，其他的项目板块争得你死我活，乔森夹在各位领导之间四处受气，既定方案随着各方势力介入，一会儿要调整优化，一会儿要斟酌重新设计，就连省经信厅也是左一个文件右一纸通知，一会儿说资金不能用来搞工程修建，一会儿要求不能用来买数据，这个是新事物，上下都在摸着石头过河，没得个评判标准。当初县财政答应匹配一千万元经费连个零头都没到账，领导们都说重视，只看结果只要结果，可是还是要解决实际困难嘛。有时候，为了一个分配计划，乔森要在书记县长之间往返八九次，又不能跟县长说，这是书记的意思；也不能跟书记说，县长是这样安排的。要明说了就是挑起不和啊，乔森可背不了这锅，全靠来回耐心地往达成一致的方向去慢慢圆，这平衡木给累的。
在各种极限施压之下，乔森一度心灰意冷，整天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没点精神，正事没干成，内卷在种种关系协调中，心情很压抑。正好，此时省厅通知开会，分管领导吴海带着乔森，去省城参加项目推进汇报会。
会议交流中，看到就连申报方案得分远低于渡县的兄弟区县都有实质进展，乔森暗暗神伤，不由得跟吴海抱怨，“吴书记，我不想干了，太累了。”
“怎么呢？”吴海关切地问。
乔森不好说出项目实施的复杂关系牵扯，只得说，“我爸得癌症，又要化疗，还有四个疗程，我想照顾父亲。”
吴海想了想，安慰道，“理解，你考虑清楚了啊，这活儿也离不开你。说的不好听点，你不干，别个来，再难还是会干起走，到时候出了成绩，你会后悔的，自己争取回来的项目，再说难听点，就是屎也要自个儿吞了。”顿了顿，吴海拍拍乔森肩膀，“回去后一起跟书记汇报会议精神，我挺你。”
焦民生听完吴海的汇报，决定召开第二次领导小组会议，要乔森准备35份书面材料，结合省厅会议的最新要求，提出贯彻意见。
正说着，墨等闲给书记打来电话，“报告书记，省经信厅来了函，向厅长后天到我县调研智慧城市建设。”
“好哇，吴海同志，经信厅***后天来我县调研，今天把接待方案搞出来，推进办准备一个汇报材料，喏，还是经信局准备个全面的材料，把我县的工业发展汇报齐全，我和景县长全程陪同。”
向厅长的调研受到渡县热烈隆重的接待，在听取渡县工作汇报后，向厅长对渡县高度重视工业经济的具体做法表示了肯定，希望渡县在智慧城市试点示范中开创新局，为全省提供可供复制推广的渡县经验。
向厅长调研后，渡县智慧城市领导小组召开第二次会议，吴海副书记传达了省厅会议精神，景丽娜县长通报了向厅长调研的具体要求，会议决议按照既定方案，推进办坚定信心、排除干扰、全力推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