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不服气的情绪，乔森敲开市局局长办公室，“曲局长，我是渡县经信局的乔森，想跟您汇报一下我们的方案。”
“哦，说说看。”曲局长说，又叫办公室泡了一杯茶进来。“小乔，喝茶。”
“我觉得不公平，曲局长，一开始编制申报方案我就跟李科长汇报过，最早也只有渡县启动申报工作，市局一直支持渡县申报，过程中李科长觉着我们方案做得扎实，很有竞争力，肯定不会给市里丢脸的，怎么就要否了呢？”
“渡县是做了些功课，但是弓县更需要这个项目啊，你们县经济条件比弓县好点，我们更希望全市均衡发展嘛。”曲局长慢腾腾地说道：“喏，你们书记也没得意见哩。”
“可是，我们已经报给省厅，信息化处接收了，夸奖我们方案不错来着。”说完这话乔森心里也没底气，他想景丽娜县长既然都接到省厅廖处长电话，那肯定关系不一般，虽然省厅在催方案，现在乔森只好说成生米煮成熟饭了。
果然，曲局长听了这话火了：“我说你们懂不懂规矩，不通过市局就报，再怎么扩权强县也不作数。你走！”
“好的，曲局长，方案就交给李科长了哈。”说完，乔森赶紧退了出来，铁了心就按既成事实办。
渡县平时的工作一贯在全市走在前列，李科长自然是满意的，对乔森也很认可，关系不错，有啥新鲜时令茶果，李科长也都第一时间品鉴。之前他推荐给渡县一个执行机构，商量成功了也在项目里切点蛋糕做。李科长想到这儿，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一圈，“这样，我会建议局里开党组会定。”
“也只能这样了。”乔森催促道：“可是时间太紧了，拜托李科长要抓紧啊。”
乔森电话里跟墨等闲汇报完后，钻进车里，想到为这项目，没日没夜地干，父亲躺在医院里化疗，痛到紧咬牙帮的难受状，满脸皱纹苍老了太多，精气神一下子被抽丝剥茧，扶起父亲下床时搭在肩上的手软弱无力，伟岸的身躯顷刻间佝偻，看得旁边瘦弱的母亲眉头从未打开过，唉！哗地一声，乔森呜咽痛哭，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他把后视镜掰下来一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眼圈通红，脸部肌肉变了形，这难道就是曾国藩所说的“积泪涨江”。乔森把座椅放平一点，脑袋耷拉着，待抽泣声结束时哈出最后一口气后，嘴巴就那样半张着的姿势一动不动，像极了那霜打的茄子，双目无神躺着。
下午三点，电话来了，李科长说：“我帮你力争了哈，最终党组会决定市里搞一次答辩，大家都有机会，我们请市里的行业协会和高校老师组成评审团，明天下午PK，赶快准备吧！”
PK！谁怕谁啊！乔森像捡回了最后一根稻草，赶紧回渡县复命。
景丽娜听完墨等闲的汇报，直呼：“情报不准，情况不清，你这个局长干嘛的？咱县50万人，三年这项目就是9亿，每个人摊下来也得有一千八百块！幸好还有一线生机，丢了拿你是问！明天答辩你和桂副县长去！”
桂忠明是分管工业经济的副县长，戴着一副圆圆眼镜，七零后尾巴上的他文质彬彬，却也花白头发，都是给经济指标的压力给整的。在经信局会议室，乔森看着正在听取方案介绍的桂忠明，想想桂副县这也算少年老成了，当官不易啊。记得县委书记焦民生在全县经济工作大会上说，好干部就要看脑袋，不是看脑瓜子测智商，是要看白头发多不多。意思是，为老百姓为企业操心操劳的干部老得快，愁心，头发都要愁白了愁少了。“未必我去焗个油，弄个奶奶灰。”乔森心里坏坏地想到，“那就提拔啦，嘿嘿。”
“邹教授，你再提炼一下，看看方案浓缩为一个什么代号？”桂忠明看着邹明辉问道。
“桂县长，你看就说成渡县方程式咋样？”乔森大胆发言，自从景丽娜县长提出四五点进行概括后，乔森这几天也在反复思考。
“哦，接着说。”桂忠明鼓励道。
“渡县智慧城市方程式，一二三三，简单来说，就是一个中心：城市数据中心；两个表现层：信息收集层和信息展示层；三张网络：通信网、互联网、物联网；三个应用层：数字政务、数字民生、数字产业，当然一二三三下面还有很多支线，大概总的架构是这样。”
“还有点简单，没有讲透，邹教授的意见呢？”桂忠明问。
“是啊，一二三三每个数字的后面都有一大串，几句话确实还不好说清楚，但是我赞成乔森的提法，一二三三是大架构，我再丰富子项目的提法，这样应该比较容易打动评委。”邹明辉不想在文字上讨论过多，草草应答。
“那好吧，邹教授改好立即发给我，我晚上看。明天答辩我主辩、邹教授和乔森副辩。散会。”桂忠明提起公文包走出会议室。
第二天周四，桂忠明黑着眼圈参加答辩会，显然是昨晚上熬夜看方案了。顺序抽签决定，弓县首先答辩，然后渡县。评委五个，乔森认得两个协会的，高校的三个不认识。答辩时间50分钟，阐述方案30分钟，主辩发言10分钟，回答评审提问10分钟。答辩完，乔森看到李科长坐在最后一排，微笑着点了点头，乔森心里有底了，看来比上一个弓县的答辩强。
工作人员向评审团递交了分数，分数没有当场公布，由评审团召开闭门会议提交市经信局党组。党组会议庚即召开，马上就要研定名额归属。乔森心里很不安，走近会议室，在外面踱着步，这个曲局长有私心啊。可惜会议室大门紧闭，乔森也看不见里面的情况，很是紧张，待到有工作人员进去倒水开门的一瞬间，乔森窜到门口，他想亮个相，好让里面开会的党组成员们看到他，以此提示“我盯着的哦，各位大爷要公平。”
一个钟头后，会议室大门大开，李科长招呼两个县领导进到会议室，曲局长宣布，渡县获得推荐资格。他握紧桂忠明的手，交付道：“渡县可是代表本市出征哈，一定要在全省答辩中争取成功！”又若有所失神色黯然地递个眼神给旁边的弓县副县长，跟大家拜拜了。
桂忠明和墨等闲先走，乔森和邹明辉留下来拿推荐函，根据评审团的意见再修改申报书。李科长悄悄跟乔森说，“党组会上局长还在坚持推荐弓县，我可是帮你说了话的，既然要评审那就得分高的胜出啊，尊重答辩结果嘛。”
“嗯，就是就是，愿赌服输嘛。谢谢李科长。”乔森刚刚感谢完，手机电话来了，是一个陌生号码。“喂，你好。”
“我是焦民生。”乔森一听傻眼了，书记怎么给我一个小股长打电话，怎么有我电话，这下要挨批斗了？
“乔森啊，好好干啊，既然拿下来了，就要把项目做好啊。”
“好的好的，焦书记，我一定我一定。”挂了电话，乔森心里一阵激动，好家伙，县委书记格局大哟，看来焦书记最终还是向着他的工作地嘛，出生地那个是碍不过情面答应的曲局长了，焦民生主政渡县两年，这项目三年实施完，刚好就是换届啦，这成效摆出来，那就是进一步提拔使用的重要砝码呀。
正想着，又有陌生电话进来，是个女声，“喂，乔森吗，在哪儿呢？之前有个参数咋个表述的呢？那个那个啊……”乔森一阵纳闷，我和你很熟吗？仔细一听，啊？！这不是美女县长景丽娜吗？
“景县长，你问的IDC吗？数据中心的……”乔森简单说了一下。
“明天一早，你务必到省城，把申报材料送给廖处长，当面汇报了解省里答辩的安排，我亲自答辩。”景丽娜交代道。
乔森感觉幸福来得太突然，县里两个一号亲自给他打电话，好兆头啊。还要跟着美女县长出征，这可是立战功的大好机会。景丽娜那雍容尔雅的气质浮现眼前，肤色红润，身材微胖得刚刚好，眼珠子里透着知性自信，眉毛稍微有点宽，睫毛长长的微微上卷，鼻子高高的鼻尖儿亮堂得似乎闪着光，嘴唇厚厚的性感，喜欢穿红色的长裙，走起路来仙袂飘飘，这仪态，这气质，简直就是母仪天下嘛。“我以后要找个这个样貌儿的女朋友。”乔森沉浸在想象之中，想入非非，浮想联翩。
周五是递交申报材料的最后一天，乔森总算如期送达。从廖处长口里得知，省里的答辩会下周二在香格里拉饭店举行，评审团由九人组成，没问到都有哪些评委。
又是临战状态！走出廖处长办公室，乔森捏了捏拳头，给自己暗暗加把劲。
“爸，妈，我来了。”在省医院，乔森看到父亲双眼塌陷，脸色蜡黄，手掌浮肿，心里一阵酸楚。下午，一家三口出院回家。
景丽娜后来又给乔森打过电话直接安排工作，要乔森全力配合政府研究室撰写答辩发言稿。笔杆子就是笔杆子，妙笔生花啊。乔森突然想起个典故，话说曹操接见外族使节来访，自己很不自信，叫人假扮他，自个儿装扮成侍卫，接见完毕，曹操派人追上即将出城的使节，询问对曹操的评价。使节答：曹公器宇轩昂，然帐旁捉刀人，乃真英雄也！乔森佩服地看着笔杆子，喃喃自语道，“捉笔者是谓幕后大才啊。”
正想着，电脑桌上的文件夹猛地抖了一下，停电了。“刚刚地震了！”有人突然喊。
“糟了糟了，文档没保存！”笔杆子显得很颓丧。
怎么会地震呢？未必是512余震？
真个是好事多磨！乔森丢下失落无奈的笔杆子，“你自己回想着重新写了，我要去省城了，景县长明早动身，还搞得赢给她。”
乔森和邹明辉分析，会有哪九个人会出任评委，一般是从专家库里随机抽取。但乔森心想，大概率应该是平时和经信厅走得近的专家，比如信息工程大学、中小企业服务中心，还有经信厅管的几个行业协会。因此周末两天，通过邹明辉的资源，联系了几个可能担任评委的专家，带着虚心求教的诚意约喝茶约伙食，甚至上门请专家教授们请教。当然，既然帮忙审审稿，审稿费还是应该奉上的嘛。
周二下午，全省答辩会拉开大幕，15个县展开角逐，争夺5个名额，只有渡县是***亲自上阵答辩，而且还是美女县长！这气场！再加上方案编得好，再加上，乔森看见一位评委居然正是拜访过的！二人双目短暂对视，心照不宣。评审结果当场宣布，当夜经信委官网马上公示入选名单，这节奏，让落选者没有任何做工作企图斡旋的时间和可能，渡县名列第二，晋升全国首批试点示范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