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自古便是富饶之地,战乱纷争鲜有波及。织造繁荣,堪称户户有织机,家家有绣娘。刺绣以苏绣为贵,苏绣以沈府为最。
苏城人人皆知,沈府老爷有两女,而无一男丁。月前,沈府忽得一子,全府上下张灯结彩,施粥三日。
“老爷,有访客,自称来自天剑山仙门。”沈府管家匆匆来报,沈天重心中一惊,连道,“开中门,快快有请,快快有请!”
“仙长真是让我沈府蓬荜生辉,未曾大驾远迎还望海涵。”沈天重虽为富绅,却也不曾大腹便便。
“不必多礼,我来此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把幼儿带过来,我可救其性命。”
来者正是李逍师侄二人,南阳村一别便径直来到江南。
“不知仙长受谁人之托?”
“王蒙。”
“小人斗胆问一句,王蒙将军乃是前朝将领,天周杀之而后快。天剑山乃是天周护国之教,又岂会受其之托。”沈天重暗自戒备。
“罢了,此事解释颇为麻烦。这玉佩为王蒙所托,你且拿去,我师侄二人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
沈天重只觉眼前一花,二人便消失不见,赶紧走上前拿起李逍放在桌上的玉佩,只觉触感温热,自知不是凡品,虽心中仍有疑惑,但想着如李逍这般仙人道长完全没有必要欺骗自己,于是小跑着来到后院。
“夫人,快,哲儿有救了!”
十年后,沈府后院。
“呼呼,嘿哈!”
“弟弟,先别练了,过来把姐姐熬好的药喝了。”
身着粉衫的小姑娘正是沈府二小姐沈云梦,年方二六,却也亭亭玉立,身姿姣好。院中辗转腾挪之人正是沈府小少爷沈濬哲,小少爷打小身子孱弱,沈天重也算是操碎了心,幸好家底殷实,自小便是药材沐浴,又请江湖武术大家教其打磨筋骨,不求成为武林高手,但求强身健体,无病无灾。
沈濬哲听到姐姐呼喊,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立,轻吐胸中滞气,转身对身旁羊须男子抱之以拳,“赵叔,我先喝药了。”
“嗯,去吧。”羊须男子乃是苏城数一数二的剑术高手,名为赵康,自小聪颖,可惜没有灵脉,不曾进仙门,却靠自己俗世修炼,一手剑术也是出神入化,整个江南难逢敌手。本来以赵康的身份自然不会当一个富绅小儿的师父,不过沈天重与其为多年至交,深知沈濬哲这个独子在沈天重心中的重要性,好友请求也就答应下来。
“二姐,”沈濬哲得到赵叔应允立马小跑着过去,虽已入春,但天气仍有些许寒冷,他刚练功完毕,脸颊微红,头顶冒着白烟。
“慢些喝,我刚熬好还有点烫。”沈云梦看着弟弟满头大汗的样子,连忙拿出绣荷手帕给他擦了擦汗,“弟弟,你一会去沐浴一下,今天可是仙门测灵脉的日子,我们也过去凑个热闹。”
“凑热闹可以,但是不许带哲儿测灵脉。”不知何时,沈天重站于二人身后,眼中笑眯眯的,语气却很严肃。
“为什么?”
“好的,爹。”
沈云梦还想发问却被弟弟打断了,沈天重笑着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爹自有深意,小梦儿你先带弟弟去沐浴吧。”
待二人走后,沈天重肩上被人一拍,“沈兄,真的不打算让小哲去测灵脉吗?”
“王将军托付给我的时候曾经说过,宁可让哲儿一生荣华富贵而终,也不可让他踏入仙门。像你一样当个剑客也好,或者就当个富家少爷也罢,都比踏入仙门强。王将军戎马一生,或许只想自己的孩子好好活在这个世上。毕竟活着,比什么都强。”沈天重微微叹息,遥想当年王兄何等意气风发,最终还是与南炎一起埋于尘土之下。
“别想那么多了,走,咱哥俩好好喝一杯。”
“走,不醉不休!”
灵脉测试的地点就位于城中广场,一年一度。每当这天来临,城中广场热闹纷繁,如同过年。沈云梦与沈濬哲坐着马车,隔着很远就得下车步行。他们来的晚了,测试已然开始。
“十号,无灵脉。”
“十一号,无灵脉。”
。。。。。。
灵脉测试井然有序,五位身着青色布衫,胸前绣着山脉上插着一柄长剑图案的便是此次测试仙门弟子,图案意味着他们出身天剑山。
“师兄,看来这次又是一无所获了。”
“灵脉资质本就稀有,又不是白萝卜,赶紧测试,测试完我们还要去下一城。”
“三十三号,水系上品灵脉!”本来还在闲聊的二人听到师妹的一声惊呼,身形一闪就到了师妹跟前,本来安静不敢打扰仙长测试的围观众人顿时犹如热油泼水。
“快看,水系上品灵脉!居然是上品灵脉!”
“上品啊,她是谁家孩子?”
“好像是孙二狗家女儿!”
“孙二狗女儿?不会吧!前段日子孙二狗不是已经把女儿卖给沈府做丫鬟换了酒钱?”
......
随着人群议论,不知谁眼尖看到了沈云梦与沈濬哲姐弟二人,众人心照不宣悄然远离二人。沈濬哲察觉到自己与姐姐被别人孤立了出来,沈云梦拉着弟弟的手,“没事,我们就是看看热闹。”沈云梦也没想到事情居然发展成这样,那个仙女姐姐手中的测试水晶泛着浓郁的蓝色,熠熠生辉。
“你可愿入我天剑山?”
本来还懵懂的孙倩听到众人的议论,反应再慢也知道自己是撞了仙缘。恍惚间听到仙子问话,连忙道,“我愿意我愿意!可是。。。”
“可是什么?”仙子语气温柔,水系上品的灵脉,就算她都是不如。
“我是沈府丫鬟,今日只是偷跑出来。。。”
“无妨。我给你一锭金子算是赎金。想必那户人家也该识趣。”
“谢谢姐姐!我去去就回。”
孙倩小跑着来到沈云梦姐弟面前,将那金子递给沈云梦,“三小姐,不,你,我...”毕竟还是孩子,一时间不知如何表达。
沈云梦接过那锭金子,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恭喜你。”
孙倩转身走了几步突然折回去喊道,“我再也不是你们的丫鬟了!再也不是!”而后快步离开。
众人还在感叹孙倩这小姑娘 一下子草鸡变凤凰,孙倩的父亲孙二狗提着酒壶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半路还摔了一跤,"仙长仙长,孙倩是我女儿啊,你们要带走她是不是也给我一枚金子?"
“踏仙门,离俗尘,无至亲,无烦扰。”仙子长袖一挥,眼见师兄们将其他孩子都测试完毕,便带着还在茫然的孙倩御剑而去。
孙二狗不甘的跺着脚,“金子!我的金子!”徒留众人嗤笑。
见仙长们离去,众人也便散了。沈云梦看着手中的那锭金子,又看了看孙倩离去的方向,有点失落,两年前她也在这个广场接受测试,结果却是无灵脉,云泥之别。
“没事的姐姐,踏入仙门未必是件好事。正所谓福之祸之所伏,祸之福之所依,所以......”沈濬哲握着姐姐的手,摇头晃脑说着夫子的大道理,正想继续便被沈云梦一指点在脑门上。
“小屁孩,就你知道卖弄学问,就你知道卖弄!”
“别点了,我错了姐,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