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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南阳村外有来客

万历十年春,南炎国镇疆大将齐远山兵败会昌,授首城头,南炎举国悲怆。万历十年秋,天周武帝御驾亲征,兵临南炎国都,南炎高宗着素服,托帝装,呈于天周武王之前。君辱臣死,武王接过帝服之时,南炎臣子尽皆自尽而亡。至此,南炎不复。

王朝更迭,于朝野者,如天翻地覆,风云变幻,于田野者,似春去秋回,天经地义。此片天下,姓甚名谁,又有何干?

不过,于江湖宗门,却大有关系。正所谓,国有国界,派有派别。天周国内名门天剑宗如今踏至南炎境内发展已然名正言顺,再无顾忌。

南阳村。

南阳村位于南阳山下,因山势险峻,山路难行,鲜有人至。几十户农家分散而居,自给自足。或因地处偏僻,南炎国于国难之际,未曾在此征召壮丁以充军伍。南阳村民尚不知南炎已亡,头顶青天已变。

久不见外客的南阳村上突然来了两个陌生人,陌生人一进村就看到村口幼童追逐打闹。幼童见外客,便一哄而散。

“哎哎。。。他们怎么都跑了?”南阳村外站着一个身姿挺拔,丰神俊朗的青年,身负一剑。青年身旁有一女童。好不容易跟师叔软磨硬泡才能下山的女童一路所至尽皆山山水水,好生无聊。终于看到人烟,正想上前打招呼,却看到儿童一个跑的比一个快,女童小脸鼓鼓,“我们又不是坏人!”

垂髻女童姓李,名乐之。负剑青年姓李,单字逍。

李乐之欲追逐村中稚童而去,迈至三步,忽觉不对,遂回头望去,师叔站立村外,身形未动,唯有衣袍猎猎。“师叔,为何不进村?”女童转身而回,满脸不解。四散稚童见村外人停留原地,有胆大者自躲藏处稍探身而出,有几幼童奔向村内,呼喊长者。

时至辰时,村中烟囱渐有袅袅炊烟,灰白长烟升起,空气略微呛人。李逍见女童使劲牵扯其袍,微微笑道:“乐之,休得胡闹。”

“为何?”女童扬头。

“未邀而进者是为贼。”

“村之大,以何为界?”

“以门为界,以心为界。”

“小小村落,何须如此?”

“天地自有规矩,心中自有方寸。此村虽小,山亦小,然山不在高,有仙则名。”

“仙?”

“嗯,仙。此地……”李逍语音未落,眼中突有精光。

“上仙来此地,所谓何事?”正在李逍与女童聊天之时,村内走出七人,六名壮汉皆是农人打扮,为首一老人,精神矍铄,身着粗布麻衣,面有笑意。只是其余人虽非如临大敌,却也谨慎异常,右手置于身后,恐是利器。

“南炎已亡,国土尽归天周。吾乃天周天剑山李逍,秉承师命,游历南炎群山,寻天资卓越之幼童,入我山门,修炼问道。今日冒昧来访,还请老先生海涵。”李逍双手抱拳,恭敬作揖,目光诚挚。老者见此,右手悄置于身后微摆,身后六人随即散去。

“上仙能来小村小庙,实乃南阳村众小儿之福分。老朽姓林,受村人抬举,勉强为村长一职。”老者微微一笑,对李逍还之以礼,随后转身向村内遥遥一拜,“可进。”

李乐之躲在李逍身后眨巴着眼,不知老者之意。忽然鼻子轻嗅,丹桂飘香。村内打铁声,说话声,潺潺流水声,声声入耳。李乐之捂住小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上仙请进。”老者微微欠身。李逍这才拉着李乐之一步而前,终踏入此天地,看着村中景象不由叹道:“桃花源,不过如此。”老者领着李逍二人往村内走去,一群稚童悄然跟随,眼中好奇有之,好玩有之。李乐之转过头冲着他们扮鬼脸,惹得他们直乐。“师叔,我去找他们玩了!”李逍点头,“不可惹事生非。”李乐之转身而去,就当未曾听见。

“哈哈,女娃好生可爱。”老者笑道。

“甚是调皮。”李逍扶额。

“小儿心性,皆是如此。上仙,正值朝食,可方便去老朽陋室饮一杯无?”

“大可。”

李逍随老者而去,坐于屋内,薄酒两杯,花生一碟,馒头几个。“修道辟谷,不食五谷。上仙饮酒便可,不必顾忌老朽耽误修炼之事。”老者往李逍杯中添酒,杯是陈陶杯,酒是自酿酒。

“林老称在下李逍即可,勿要再言上仙,在下承受不起。南阳村卧虎藏龙,前有护村大阵,后有如林老般高人。聊以此杯,以表敬意。”李逍取桌上酒杯,杯酒巨晃之,飞溅而下。李逍与老者对视一眼,齐奔门外。

南阳村外,一人缓缓收剑,负于身后。此人高约七尺,魁梧异常,身着龟裂轻甲,风尘仆仆状竟也英气逼人。身后所负之剑宽厚如同门板,似有五尺长,剑柄之上麻绳缠绕,呈紫黑色,竟是血迹所凝!一剑之威,劈得南阳护村之阵巨震。村内众精壮男子奔出,手持铁器,围合此人。

“且慢!”老者与李逍联袂而至,村人让道。“南阳村村长林进拜见王将军。”

“不必多礼,王某已无官职在身。”村外巨剑男子摆手而言,“今日王某前来,为求一物。”

“不知王将军所求何物?”

“护村之物。”

老者心头巨震,见男子认真异常,绝非戏语。“王将军,护村之物乃先祖飞升破镜之时所留,曾言此物可保南阳百年安稳,可时光荏苒,距百年期仅余三年,此物之威早已大不如前。不知王将军所为何事?”

“无妨。护一村,此物力有不逮。王某只护一人,还望林村长割爱。”巨剑男子抱拳。

“你这人忒得自私!南阳护村之物可护一村,你求此物只护一人,以一己之私损众人利益,岂是大丈夫所为!”众人踌躇间,李乐之自人群之中挤出,手指巨汉,余光瞥见众人齐齐看向自己,心中甚是得意。

巨剑男子见一女童说话,缓解身后剑,随手插于地面,竟入土数十寸,此剑之沉可想而知。“童言无忌,长者代命。王某自私,可是尔等心中所想?”

李逍站出一步,将李乐之拉至身后,“在下天剑山李逍。”

“天剑山?何以来此?”

“南阳之界皆为天周,我天剑山为天周护国之教,为何不能来此?”

“呵!”巨剑男子勃然大怒,“他娘的!信不信老子先劈了这乌龟壳,再剁了你这天周王八蛋!”

“南炎余孽,尔敢!”李逍身形一震,背后长剑出鞘如同游龙。

“且慢动手!”村长身形一掠,站于二人之间,对着巨剑男子作揖一拜,“王将军,护村之物关系到我南阳村众人,若无合情合理之说法,我林进虽为一村之长,但也无权将其拱手让人。王将军可否告知,护村之物给予何人,我也好与村中人商议,再做决定。”

巨剑男子略一沉思,看了李逍一眼,便向村长传音。村长瞳孔一震,又作一揖,“王将军在此等候,老朽速速就回。”

“师叔,这老头怎么感觉变了个人似的,也不知道那人说了些什么。”李乐之扯了扯李逍的衣袖,李逍摇了摇头,虽也不解却无那份好奇之心。

“师叔,此人为南炎欲孽,我们要不要。。。”

“乐之,宗门有律,内门弟子仅需潜心修炼以固宗门之根本,俗尘俗事,无需理会。你所习剑术为出世剑,若心思繁杂,恐对修炼不宜。”李逍手指一挥,归剑入鞘,小师侄虽天资卓绝,但心性顽劣,还有待打磨。

言语间,村长已匆匆归来,手持一枚玉佩,荧光闪耀不为凡品。“王将军久等了。”

咻!

巨剑男子眼神一凝,举剑横档,瞬间电光火石。

咻,咻,咻!

三箭袭来,竟是朝村长而去。巨剑男子本想有护村阵法,村长应是无碍,不曾想护村之阵竟已散去,所幸村长拐杖飞舞,将三箭齐齐击落。

咻,咻,咻......一瞬间竟是漫天箭雨!

"王将军,速速离去。"村长迅速将玉佩交于巨剑男子之手,眉目焦急,“南阳村人与我共拒外敌!”

“是,村长!”

"外敌?"一众黑甲骑兵悄然出现,为首之人附铁面,看不出样貌,于众骑中缓缓而出,将手中弓箭置于背后,“王蒙,我已追踪你数月,数次被你逃脱,今日你若降,不仅性命无忧,还可授候拜爵。若战,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尔等众人如今已为我天周子民,如若维护此人,当同党处之!”此人右手轻泰,身后甲士弓弩瞬息待发。

“李逍,我王蒙有一事相求。”

“你我按理是敌非友。”

“无妨,”王蒙手一挥便将玉佩掷出,见李逍接住,单膝跪地,“我王蒙有一幼子身在江南沈府,自出生之日便有隐疾,需此物方能保住性命。我王蒙早该战死沙场,死不足惜,今日只求道长救我儿一命,在此拜谢。”

李逍看了看玉佩,看了看王蒙,轻轻点了点头。王蒙坚毅如铁的脸上仿佛出现一丝笑容,缓缓起身,手持巨剑,大声喝道,“周战,我南炎将士岂有投降之辈!想要爷爷项上人头,来取便是!哈哈哈哈。。。”

南阳众村人与李逍师侄二人遥望王蒙一人冲阵与前,身上箭羽由一支变两只,两支变三支。。。前有骑士挥矛,后有甲士举盾。李逍悄然蒙住了李乐之的双眼,暗自叹息,翩然离去。

万历十一年,巨剑断,王蒙卒,南炎自此无遗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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