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材料铺成的地板仿佛光洁的冰面,倒映出天花板上璀璨剔透的水晶蔷薇吊灯,吊灯周围环绕着展翅飞翔的彩绘天使,四面墙都是镜子,这间舞蹈教室在镜子里不断向没有尽头的远处纵深,无限空间里只有一个小男孩孤零零的身影。
贺兰飘一手扶着舞蹈把杆,用一只脚的脚尖站立,另一侧的手脚不断地打开收回,轻盈优美的身姿仿佛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他的动作做得一丝不苟,脸上却不断落下泪来,但他不敢停下来擦眼泪,任凭泪水沿着下巴流下去,衣领都被弄得湿乎乎的。突然有人推开了门,贺兰飘吓了一跳,脚一软摔倒在地上。
“你没事儿吧?”红龙赶紧跑过来扶起他,他担心地打量着他,“摔疼了吗?”
他温柔的语气让贺兰飘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他一把抱住红龙的脖子呜呜哭了起来,他的身体瘦弱稚嫩,仿佛骨头都是软绵绵的,红龙抱紧他内心一阵酸楚,也忍不住落下泪来。他赶紧擦去泪,捧起贺兰飘哭花的小脸轻声安慰着他:“好了,别哭了。”
贺兰飘抽抽噎噎地说道:“红龙,我的脚好疼,我再也不想跳舞了。”
红龙柔声说道:“不用担心,你的治疗已经都结束了,只要再忍耐一段时间,你的脚就再也不会疼了,等你脸上的疤消掉,你就可以出门去玩了,到时候你就会明白,你现在受的这些苦都是有意义的,你是你父亲的孩子,要像他一样坚强,你现在受这些委屈是为了以后再也不受委屈。你要成为最完美的孩子,要让所有人都喜欢你,这样的话无论你干什么别人都会原谅你,到时候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那阿飘的治疗是不是也要结束了?”贺兰飘问道,“他也可以跟我一起出去玩吗?”
红龙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他冷漠地说道:“是的,他的治疗也结束了,但他跟你不一样,他会去其他地方。”
“他要去哪儿?为什么他不能跟我待在一起?阿飘是我最喜欢的人,我要永远跟他在一起……”
“闭嘴!”和蔼的红龙突然生气了,他用力握住贺兰飘的肩膀厉声说道,“不许再提他,他已经没有用了,记住,世界上只有一个贺兰飘。”
贺兰飘被骤然变脸的红龙吓坏了,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红龙立刻心软了,他从衣襟里抽出手帕擦去他脸上的泪,柔声哄着他:“对不起,我不该吼你。对了,你父亲出门去了,今天就练到这儿吧,我不会告诉他的。”
“真的?”贺兰飘还挂着泪的小脸一下子亮了起来。
“是的,”红龙笑了,“不过只有今天。”
贺兰飘立刻挣脱开红龙的手臂头也不回地跑了,红龙在后面高声叫着:“飘,别跑啊,你不是脚疼吗?”
贺兰飘才不理他,他解开系在脚踝上的丝带,边跑边蹬掉芭蕾舞鞋,像只轻快的小鸟一样赤着脚飞奔起来,他赤裸的双足白嫩小巧,高高隆起的足弓显得十分有力,如此漂亮的脚可惜却长着畸形的脚趾,他的脚趾没有指甲,就像一排参差不齐的小肉芽。贺兰飘停下来左右看看,确定红龙没有跟上来便一溜烟沿着昏暗的楼梯跑到了地下室,他来到一扇紧闭的铁门前,掏出藏在衣服里的一把钥匙插进了锁眼,他费了好大力气终于拧开了沉重的门锁。一推开门里面阴冷的潮气就包围了他,让他不由抱紧双臂打了个哆嗦,他小声叫着:“阿飘,我来了,你在哪儿?”
昏暗角落的一张床上传来一个孩子虚弱的声音:“飘,我在这儿……”
贺兰飘跑过去按下了床头灯的开关,橘黄色的灯光照亮了床上那个奄奄一息的孩子,这孩子瘦的皮包骨,看上去和贺兰飘一般年纪,但比起瓷娃娃一样精致的贺兰飘,他就像一只癞蛤蟆,丑陋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外貌,甚至可以说他只是勉强像个人类。稀疏的长发遮不住明显的斑秃,凹陷的两颊长着腮状的异物,苍白的皮肤上到处长着疙疙瘩瘩的疖子,他浑身的骨头都扭曲着,最可怕的是那双脚,每只脚都不止五根脚趾,长长的脚趾像树杈一样相互粘连又冒出不规则的小肉芽。长着疖子的眼睑沉重地耷拉下来,那双毫无聚焦的眼睛显然是盲的。
贺兰飘握住那双像鸡爪子一样畸形的手兴奋地说道:“阿飘,父亲出门了,我不用练舞了,我们一起去玩儿吧。”
阿飘费力地说道:“不行,我好几天没吃东西了,没有力气……”
“为什么不给你饭吃?”
“我不知道……”
贺兰飘也想不通这是为什么,他给他打气道:“阿飘,别怕,红龙告诉我,治疗都已经结束了,以后人人都会喜欢我们,我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真的?”阿飘丑陋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贺兰飘用力点了点头:“当然,红龙是不会骗我的,阿飘,现在我们赶紧去玩儿吧,父亲回来就又什么都不让干了。”
“可我没力气……”
“没关系,”贺兰飘冲他眨了眨眼睛,“还有那个办法啊。”
阿飘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对,还有那个办法。”
贺兰飘举起自己左手的食指,他咬住嘴唇犹豫了一下,鼓足勇气咬破指尖,用牙齿撕掉了指腹上的一层皮,白嫩的小手变得血淋淋的,疼得他不断倒抽冷气。他忍着疼痛将自己手指上的伤口用力贴上了阿飘畸形的右手食指,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奇迹发生了。伤口处的血肉长在一起,从那里长出细细的血管如葡萄藤一样缠绕着他们的手,又从手腕处钻进他们的身体,两个人的血沿着连通的血管迅速混合在了一起,躺在床上的孩子逐渐起了变化,他粗糙不平的皮肤开始变得光滑,头上长出了如云的乌发,畸形的身体变得纤细挺拔,苍白的脸上有了血色,塌陷的脸颊丰盈了起来。贺兰飘苍白的脸也逐渐变得健康红润,脸颊上的疤痕不见了,畸形的脚趾变的白嫩整齐,富有光泽的脚指甲就像是贝壳打磨成的,他们变成了两个一模一样完美无缺的漂亮孩子。阿飘从床上坐了起来,但他那双乌黑的眼睛还是没有神采。
“给我眼睛,”阿飘闭上了眼睛,“我想看看你。”
“给你。”贺兰飘闭上了眼睛。
阿飘立马睁开了眼睛,他打量着跟他一模一样的贺兰飘,高兴地笑了起来。
贺兰飘说道:“我也想看你。”
“好。”阿飘又闭上了眼睛。
他们乐此不疲地玩着这个游戏,但他们永远无法同时看着对方,就像两只连通的灯泡,一只亮了,另一只一定会熄灭,他们彼此的器官都是独立的,但只有一套视神经,不过对方看见了,自己就也看见了,只要他们连在一起,他们就是彼此的眼睛。他们的血液相融合,神经末梢缠绕在一起,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的心跳,亦或那本来就是他们自己的心跳。他们都喜欢这种感觉,就像两个灵魂进入了同一个躯体,又像一个灵魂同时占用了两副躯体。他们不记得这种连接始于何时,但他们天生就会如此融合在一起,也许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因为某种意外才变成了两个人。他们只要离开对方就会变得虚弱又残缺,一旦连通就会获得力量变得完美无缺,他们生来就未曾离开过这座水晶宫,并不知道到底他们是个特例,还是整个世界都能这么连成一体。大人们想尽办法让他们明白他们的身份地位不同,可这无法阻止他们接近彼此,对方就像自己遗失的一部分,他们无法抗拒这与生俱来的吸引力。
两个孩子开心地咯咯笑了起来,贺兰飘说道:“我们上楼去玩儿吧,这里真冷。”
阿飘有些犹豫:“他们看到会打我的……”
“没关系,我父亲出门了,我们小声一点儿,不会被人发现的。”
阿飘想了想也动心了,他点点头说:“好,我们走。”
他们鬼鬼祟祟地上了楼,偷偷溜进了游戏室,看到满屋精致的玩具,阿飘兴奋地欢呼起来。他们用遥控黏土做出了精致的城堡,接着又拿起玩具武器打闹了一会儿,他们模仿着大人的样子假装给对方治病,又像两只小鸟一样跳起了舞,最后他们玩儿累了,就在地板上偎依着彼此吮吸着甜甜的糖果。
阿飘捡起一本图画书放在他们腿上:“给我讲讲,这上面画的什么?”
贺兰飘指着上面的人物:“这是国王,那是王后,他是男人,她是女人,然后他们有了一个宝宝,他变成了爸爸,她变成了妈妈,从此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那个孩子看着可真幸福,”阿飘伤感地说道,“所有人都叫我废物,从来就没有人对我好,一定是因为我没有爸爸妈妈,我到底是哪儿来的呢?”
“我也不知道我的妈妈是谁,”贺兰飘也同样忧伤,“只要我问,大人们就会骂我,红龙说我有父亲就足够了,但我很怕他,其实我更喜欢红龙,因为他会温柔地对待我,不过他也怕我父亲。过去我会假装贺兰太太是我妈妈,但她更可怕,有一次她突然清醒过来,追着我要咬我,幸亏红龙救了我。”
“飘,”阿飘突然抱住了对方,“我们两个永远不要分开好不好?就像书上画的这样,谁也不离开谁,永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好,”贺兰飘用力点了点头,“永远都不分开。”
这念头让他们兴奋起来,阿飘说道:“那你来当国王。”
“你就是王后。”
“我来当男人。”
“我就是女人。”
“你是左边。”
“你就是右边。”
“我是白天。”
“我是黑夜。”
“我是太阳。”
“那我就是月亮。”
“我是活着。”
“我就是死亡。”
他们绞尽脑汁想出所有他们知道的相对的概念,他们越说越高兴,抱在一起在地板上打起滚来,他们感觉到对方的心越跳越快,相同的血液在他们的身体里奔涌着,他们为对方的存在而感到由衷的喜悦。世上所有人都生来孤独,只有他们不是,他们就像一枚硬币的两面,谁也离不开谁。休息了一会儿他们恢复了力气,贺兰飘兴奋地说道:“阿飘,我们换个地方去玩。”
阿飘也不再担心被人发现,他立马说道:“好,我们去探险。”
贺兰飘平时不敢在家里随便走动,红龙警告他千万不要打扰他的父亲,他害怕贺兰绝,只要他在家,他连大气都不敢出,但他毕竟是个孩子,希望能无忧无虑地到处跑,现在他就要和阿飘一起逛逛那些平时他不敢进去的房间。他领着阿飘来到一扇紧闭的大门前,两个孩子仰起头来,大门的华丽让他们屏住了呼吸,门上金光闪闪的金属缠绕成精巧的玫瑰花图案,空隙处镶嵌着蓝色玻璃。
“我们进去看看。”贺兰飘小声说道。
他们一起用力推开了大门,从门缝里钻了进去,只见宽敞的房间里摆满了真人大小的青年男子裸体雕塑,他们高挑俊美,姿态各异。
阿飘好奇地看着那些雕塑:“这都是什么?”
“这都是我父亲做的,”贺兰飘说道,“他平时总待在这里。”
他们在雕塑间穿梭着,没一会儿就对雕塑失去了兴趣,但高大的雕塑形成了迷宫,在里面跑来跑去有意思极了,他们在里面追逐着彼此,笑得都要喘不过气来。在一个转弯处阿飘不小心摔倒在了地上,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的一个按钮,突然满屋的雕塑像是活过来一样动了起来。它们仿佛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一样扭动着身体,本来完美的肉体也变得奇形怪状,小巧的头颅上长出了腿,胯下长出了一只胳膊,有些像蜡烛一样融化了,又重新站起来变成了奇怪的样子。
两个孩子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目瞪口呆,贺兰飘反应过来,赶紧按下地上的开关,那些雕塑立马变回了原样,两个人立马逃了出去。关上那扇门他们的心依旧砰砰直跳,他们不明白刚才看到的到底是什么,也不知该如何谈论那些东西,贺兰飘心有余悸地说道:“我们还是换个地方玩吧。”
阿飘立刻点了点头,两个人像逃离什么不祥之物沿着楼梯跑到了一楼,贺兰飘说:“我们到客厅去找点儿东西吃。”
两个人轻手轻脚地进了空无一人的客厅,突然阿飘发出了一声惊叫,贺兰飘赶紧捂住他的嘴:“小点儿声。”
阿飘指了指地板,把眼睛给了贺兰飘,贺兰飘看到了坐在地板上的贺兰太太,他松了一口气:“别怕,她不会动的。”
他走过去用力推了一把贺兰太太,连在脑控系统里的贺兰太太像个木偶一样晃了晃,没有任何反应。两个孩子捂着嘴笑了起来,贺兰飘从晶莹的玻璃碗里拿了一串葡萄出来。
阿飘的视线被桌上的红玫瑰吸引住了,他着迷地看着玻璃罩下颤巍巍的红玫瑰:“这花儿真漂亮。”
“我可一点儿都不喜欢那朵花,”贺兰飘耸了耸肩,“我父亲经常盯着那朵花发呆,这时候我只要发出一点儿声音,他就会立刻大发雷霆。”
阿飘突然睁大了眼睛:“飘,它动了!”
贺兰飘感受到了对方骤然加速的心跳,阿飘把眼睛给了他,他看到玻璃罩下那朵玫瑰突然疯了一样生长起来。濒死的花儿焕发出一种疯狂的生命力,娇弱的花瓣上又长出花瓣,就像刚才那些失控的雕塑,精巧秀丽的玫瑰没了花型,仿佛一团涌动的血肉,玻璃罩下顷刻挤满了血红的花瓣,突然玻璃罩子砰地一声被挤碎了,翻涌的花瓣喷了出来,如同从人体里流出来的肠子。
两个孩子抱在一起大叫了起来,客厅的噪声引来了红龙,他一进来就注意到了那朵失控的玫瑰,他顾不上斥责两个孩子,冲过去跪倒在地上,捧起肠子一样的花瓣用颤抖的声音喃喃着:“老爷……老爷出事了……”
贺兰飘害怕地问道:“父亲怎么了?”
红龙猛地抬起头来,阿飘立刻躲到了贺兰飘身后,这让红龙马上区分出了两个孩子。他站起来用力拽过阿飘呵斥道:“是谁让你出来的!你这个废物,就是你招来了老爷的灾难!你已经没有用了,该被销毁了!”
阿飘吓得嚎啕大哭,贺兰飘抱住红龙的大腿也哭了起来:“你在说什么啊?什么叫销毁阿飘?难道你要杀了他吗?我们已经说好永远都不分开,求求你不要伤害他。”
红龙血色的眸子变得前所未有的冷酷,他厉声说道:“少爷,老爷出事了,你以后就是贺兰家的主人,贺兰家只需要一个主人,多余的那个没有活下去的必要,现在是毁掉他的时候了!”
他抓住两个孩子连在一起的手,毫不留情地扯断了连在一起的纤细血管。鲜血喷到了红龙白净的脸上,两个孩子惨叫一声跌倒在地,他们像两朵被折下来的花一样迅速枯萎了,阿飘立马变回了原来丑陋畸形的样子,脸色红润的贺兰飘也变得苍白虚弱,他白嫩的脚趾重新变得参差不齐,光滑白皙的脸颊上又出现了淡淡的疤痕。红龙赶紧抱起贺兰飘,他突然发现这孩子漆黑的眼睛毫无神采,不由失声惊叫:“遭了,眼睛在他身上!”
突然贺兰飘喊了起来:“阿飘!跑啊!带着眼睛跑啊!千万不要被抓住!”
他的声音给了阿飘勇气,他爬起来奋力跑着,红龙气急败坏地喊道:“站住!你这个骗子!把飘的眼睛还回来!”
阿飘畸形的身体根本不适合行走,跑起来浑身钻心地痛,他强忍着疼痛不顾一切地冲出大门,从台阶上滚了下去,台阶的边缘刮掉了他皮肤上的疖子,弄得他浑身血淋淋的。他抬起头看到前方闪光的蔷薇花丛里卧着一只巨大的黑豹,这只转基因豹子比东北虎都大,背上生着一双硕大的翅膀。阿飘奋力冲向那只豹子,他爬到豹子背上抱着它的脖子狂喊:“飞啊!快飞啊!”
豹子真的扇动翅膀飞了起来,这只转基因动物是贺兰家豢养的高级宠物,像条狗一样能听懂一些简单的指示,但它飞不远,它的脑子里植入了控制系统,不管它跑到天涯海角红龙都能让它立刻回来。
追到外面的红龙寻找着阿飘的身影,这时一辆电动车停在了台阶下面,贺兰绝推开车门失魂落魄地下来了,身上干涸的血迹已经变成了黑色,红龙看着他突然忘记自己要做什么。
他们凝视着彼此,红龙立刻读懂了贺兰绝的眼神,他知道他最后的时刻到了,他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他存在着就是为了这个时刻。他慢慢地走到他面前,抬起手抚摸着他的脸颊,轻声呼唤着:“绝……”他努力想对他笑一下,眼泪却不受控制地落下来。
贺兰绝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突然他的眼球失控地颤动起来,红龙手掌下那光洁的脸颊突然裂开,他惊叫一声缩回自己的手,惊恐地看着一堆牙齿从贺兰绝脸颊的裂口处冒了出来,他像那朵失控的花儿一样开始膨胀,彻底失去了人形,他的身体像只袜子一样从里到外被翻了过来,血淋淋的脏器暴露在了外面。那堆血肉发出了一种奇异的声音:“红龙,快,快……”
红龙既恶心又难过,他背过身去不忍再看他,下定决心终结他的痛苦,他通过脑中的通讯器启动了一个早就植入贺兰绝体内的自燃装置。突然熊熊烈火吞没了贺兰绝的身体,大火里传出的瘆人尖叫仿佛来自好几个人,红龙没有勇气回头看他,趴在地上痛苦地哭了起来。
天空中传来一阵轰鸣,红龙抬起头来,看到一架飞行器从夜空中飞来,飞行器被滤镜修饰得仿佛阿波罗的战车般堂皇耀眼,像是为了迎接这架飞行器,士师所安装的滤镜突然启动,美丽的水晶宫被血海淹没,诅咒般的声音不断叫嚣着:“因为我耶和华你的神是忌邪的神,恨我的,我必追讨他的罪,自父及子,直到三、四代!”
飞行器降落在了水晶宫前的草坪上,梯子缓缓放下,在耀眼的光芒中,麦基洗德走下了梯子,滤镜再次让她木乃伊一样的肉体散发出神圣的光芒,她大声说道:“绝已经死了,我来接我的新委托人。”显然她也开启了喉咙里的装置,声音十分铿锵有力。
她毫无人类感情的眸子看向水晶宫的大门,贺兰飘正茫然地站在那里,他失去了视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红龙立刻冲过去把贺兰飘紧紧抱在怀里,他恶狠狠地瞪着麦基洗德:“走开!我不会让你把少爷带走的!我向绝发过誓会永远保护他!”
麦基洗德迈着坚定的步伐走过来,她冷冷地俯视着他们,衰老脆弱的身躯因她的气势和滤镜焕发出神祇般的魄力,红龙因为恐惧浑身抖个不停,他绝望地吼道:“滚开!我不会让你带走少爷!”
麦基洗德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她的机械骨骼不费吹灰之力就推开了他,她把贺兰飘拉到自己面前,捏住他的小脸仔细看了看:“居然是个瞎子?这可不行,我的代理人必须完美无缺,跟我走!”
她拉着贺兰飘的小手强行拖走了他,不明就里的贺兰飘嚎啕大哭起来:“放开我!父亲!红龙!救救我!”
“放开他!飘!”红龙狂喊着要追上去,但随行的两位士师按住了他,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贺兰飘被麦基洗德带上了飞行器,红龙血色的瞳孔映出草坪上残余的火光,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他望着逐渐消失的飞行器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