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以后就靠这个粪球生活,得到这个大粪球就能垄断交配权,完全值得为此拼一把。
突然一只甲虫向粪球冲了过去,但它还没爬上去,就被另一只甲虫撞开了,甲虫之间展开了一场大混战,很快一只绿色甲虫从中脱颖而出。这只甲虫称得上相貌堂堂,绿色的外壳泛着霓虹光泽,头上分叉的犄角比其他甲虫都长,其他甲虫为了交配权不断向它发起挑战,结果全被这只大甲虫扔下了粪球,最终粪球被绿色大甲虫独占,这位胜利者威风凛凛的样子仿佛古埃及图腾中的圣甲虫。
“我赢啦!”
阿蒙开心地跳了起来,另外三个紧张观战的姑娘发出了懊恼的声音,她们各自捡起甲虫收回了草编的笼子里,阿蒙也把她心爱的绿色大甲虫收了起来,她那只笼子格外精致漂亮,她手很巧,特别擅长做这些小玩意儿。用好斗的甲虫打赌比赛是荒原上的人们经常玩儿的游戏,从刚会走的小孩子到成年人都爱借此打发时间,大家会想办法捉到最厉害的甲虫,不过阿蒙的甲虫可不是捉来的,她捉来性状不同的甲虫杂交,再一代代地筛选出最骁勇善战的,如今她的甲虫斗遍整个定居点无敌手,这只绿色的大甲虫还不是她最厉害的战将。
“真没劲,每次都是阿蒙赢,”一个胖胖的姑娘不高兴地说道,“我们就不该让她参加。”
“别这么输不起,”阿蒙得意地说道,“都快把东西掏出来。”
其他三个姑娘骂骂咧咧地掏出了一堆小零碎,有口香糖、卷烟和自家晒的果干,阿蒙一把抓起来全装进了自己的口袋里,上衣兜被撑得鼓鼓的。她剥开一条口香糖塞进嘴里美滋滋地嚼起来,又拿出三条分给其他人:“赏你们的。”
一个梳了两根辫子的姑娘说道:“我不要口香糖,给我支烟。”
“没问题。”阿蒙大方地给了她一支香烟,辫子姑娘接过烟抽了起来,她穿了一身天蓝色的棉布连衣裙,而其他人都穿着简朴的帆布衣裤,头发也理得短短的,看着有些傻乎乎的,辫子姑娘是这四个姑娘里打扮得最漂亮的,吸烟的样子也有几分成熟女人的风情。这四个年轻人都才刚二十岁,她们大大方方地躺在干草上浪掷着时光,仿佛青春是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美梦,那样子让人不知是该羡慕,还是该摇头。
“我说那个谁,”阿蒙嚼着口香糖问道,“你真要跟男人结婚吗?”
“对啊,”辫子姑娘把嘴里的烟雾吐出去,“我从另一个定居点找了个男朋友,今年年底我们就结婚。”
“我去,”一个小个子姑娘说道,“那可是男人啊,你真打算在他身边当个女人吗?”这姑娘虽然生得娇小,举手投足却格外像个男孩子。
“为什么不呢,我本来就是个女人,我的男朋友把我当个女人疼爱。待在这儿可没人心疼你,那些古力格列把你当驴一样使唤,对我们来说男人和古力格列没有区别,所以我宁愿跟男人在一起。”
“那你们怎么生孩子?”阿蒙问道,“我们可是拿非利人。”
“听说可以吃药,还有人找士师队的关系做了试管婴儿,那个定居点很多人都有孩子,我想一定有什么办法,实在不行我们就不要孩子了,”辫子姑娘无所谓地说道,“总之先离开这里再说,我在这里呆够了。”
“可男人那么丑你怎么跟他们干那事?”胖姑娘问道,“反正我是干不下去。”
“对,男人太丑了,”阿蒙表示认同,“跟古力格列根本没法儿比。”
“我男朋友才不丑!”辫子姑娘一下子生气了,“古力格列都长得一模一样,我早就看烦了,我喜欢不一样的面孔,你们根本就没有审美。”
阿蒙和胖姑娘发出了嘘声,小个子姑娘大声说道:“你们就知道谈恋爱,真是没出息,我要去干一番事业!”
“你能干什么事业?” 阿蒙不屑地问道。
“你听说过阿瑞斯组织的青年团吗?”
“难道你也想加入?”阿蒙说道,“我听说很不好加入的。”
小个子姑娘得意地说道:“不好意思,我现在已经是青年团的一员了。”
其他三个姑娘都沉默下来,一个个都掩饰不住自己的羡慕和嫉妒,阿瑞斯的青年团可绝对是一份美差。阿瑞斯最开始是定居点巡逻队的一个小头目,她凶狠的性格颇受一些年轻人追捧,后来她把这些拥趸组织起来,起了个名字叫青年团,她们经常结队去很远的地方打击强盗,战利品总是格外丰厚,因为是私人行为,这些战利品不需要上交自治点委员会。她们对自己到底去哪里狩猎一直守口如瓶,这引发了不少猜测,但一直没人质问她,传闻阿瑞斯贿赂了定居点里一些德高望重的人,而且人人皆知阿瑞斯为人心狠手辣,跟她对着干绝对没好下场,就这样青年团不知不觉成了一个名正言顺的团队。不过阿尔忒弥斯一直在提防着她们,在女祭司的威严之下,青年团始终只是一支私人狩猎小队。年轻人都很向往青年团,这倒并非因为叛逆,主要原因是青年团的成员都很有钱,贫穷的年轻人如飞蛾扑火般被她们花钱的气派所吸引。现在小个子姑娘成了青年团成员,这意味着她马上也要发达了。
胖姑娘不服气地说道:“阿瑞斯的名声可不好,她什么都敢干,我妈跟我说千万别跟她混在一起,不然迟早会栽跟头。”
小个子姑娘反驳道:“阿瑞斯是有真本事的人,你看看她弄来的那些东西,就知道跟着她没错。”
“钱再多有什么用,你小心有命赚没命花。”辫子姑娘有些酸溜溜地说道。
“我知道,”小个子姑娘突然有些泄气,“但我家里穷,个子又矮,再不想办法弄点儿钱,就等着孤独终老吧。”
“你怎么不试试找个男朋友?”辫子姑娘说道,“有些男人就喜欢娇小的女人。”
“有些古力格列也喜欢,可是有什么用呢?姐们儿们,不管你找男人还是古力格列,想过好日子最终还是得有钱啊。我决定趁年轻跟阿瑞斯一起捞一笔,我不喜欢男人,还是希望未来能找个古力格列安顿下来,为了实现这个梦想,现在跟着阿瑞斯冒险是值得的。”小个子姑娘转向胖姑娘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先待在家跟我双亲一起种地,但我可不想种一辈子地,”胖姑娘说道,“我想去委员会谋个差事,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谈到未来大家心情都有些抑郁,小个子姑娘叹了口气:“还是阿蒙好,她母亲可是阿尔忒弥斯。”
“我可没觉得有什么好的,”阿蒙立刻说道,“我母亲对我可凶了,揍起我来下手就像揍她的马一样狠。”
“但你什么都不用愁,”辫子姑娘说道,“女祭司帮你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阿蒙不高兴地说道:“我可不喜欢她干涉我的生活……”
“你知足吧,”胖姑娘说道,“我的双亲完全不管我,你不知道我多希望自己能有个那么强势能干的母亲。”
阿蒙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她不喜欢和朋友谈论自己的双亲。
“快看,那是谁?”眼尖的胖姑娘突然发现了什么。
大家看到一个孩子站在不远处,正有些腼腆地看着她们,那头耀眼的银发证明祂是个古力格列,这里很少见到这么小的古力格列,祂站在那里十分引人注目,阿蒙看到祂一下子脸涨得通红。这个孩子叫小梅,来自长老领导的古力格列定居点,这个只有十岁的孩子对自体繁殖没有兴趣,一心向往着外面丰富多彩的人际关系,就像向往着人类世界的小美人鱼,总是想偷偷溜到别的定居点去看看,祂这么大的古力格列随便乱跑实在太危险,很容易就会落入人贩子手里。在跟祂反复谈过后,让同意祂离开古力格列的自治点,他请求阿尔忒弥斯照顾这个孩子,于是小梅寄住在了阿尔忒弥斯家里。阿尔忒弥斯很喜欢这个孩子,暗暗希望祂长大后能成为阿蒙的伴侣,就像戴安娜和她一样。小梅从大人的闲谈里知道了女祭司的期望,单纯的小梅因此就迷上了阿蒙,每天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她,但阿蒙可一点儿都不喜欢祂,她觉得被一个十岁小孩儿喜欢实在是丢人现眼。
“那不是阿蒙的未婚夫吗?”辫子姑娘调侃道,“或者叫未婚妻?”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阿蒙窘得面红耳赤,她生气地说道:“你们别瞎说,祂只是暂时住在我家而已。”
“阿蒙你别不好意思,我们还没有这种福气呢,”胖姑娘对小梅大喊道,“小梅,你以后是不是要当阿蒙的伴侣?”
姑娘们又哈哈大笑起来,面对这帮年轻人小梅十分局促不安,但祂一点儿都不生气,祂确实希望有朝一日成为阿蒙的伴侣,这没什么好隐瞒的。但阿蒙一秒钟也受不了伙伴的嘲笑了,她豁地站起来走向小梅,凶巴巴地吼道:“你不在家好好待着瞎跑什么?”
小梅好脾气地解释道:“我想看看你在干什么,女祭司说我们应该相互了解,总有一天我们会像她和戴安娜一样离不开彼此。”
“你可别听我的双亲胡说八道,”阿蒙毫不留情地说道,“我不会和你成为伴侣的,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你,你就别做梦了。”
“戴安娜说祂和女祭司在一起生活了十年才成为真正的伴侣,我现在才十岁,你有足够的时间喜欢上我。”
阿蒙看着小梅那双单纯的眼睛无语到了极点,背后朋友们窃笑的声音越来越大,她不想再被看笑话,甩开长腿飞跑起来,小梅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大喊:“阿蒙,你要去哪儿,等等我!”
阿蒙才不理她,她一口气跑到河边,回头一看小梅已经没了踪影,她这才松了口气,坐在河边的一块儿大石头上休息,清亮的河水像镜子一样倒映出阿蒙的脸。阿尔忒弥斯的基因在图特身上几乎完全不起作用,却在另一个孩子身上扳回一城,阿蒙和自己的母亲长得像极了。不过塌鼻方脸的阿尔忒弥斯呈现出一种狮子般的面相,拥有同样面部特征的阿蒙看上去则像一只大猫咪。她略微扁平的脸不像自己的母亲那么有棱角,略塌的鼻梁上长着几颗俏皮的小雀斑,在眉心连起来的两道浓眉又短又粗,看上去孩子气十足,但这些都不重要,真正让阿蒙的气质和自己的母亲分道扬镳的是她那双酷似戴安娜的眼睛。古力格列虽然都是自体繁殖的,但彼此之间还是会有些微差异,戴安娜有一双格外迷人的眼睛,浓密的银色睫毛仿佛蒲公英一样毛绒绒的,水蓝色的眼珠分外清澈,顾盼之间仿佛鲜花盛放。阿蒙也有一双形状饱满睫毛浓密的眼睛,那猫咪般圆溜溜的眼睛显得十分纯真,这让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拥有阿尔忒弥斯那样的气势。
阿蒙是在定居点最平静的岁月里成长起来的,既没见过大屠杀,也没遭受过士师队的攻击,她长这么大连死人都没见过。女祭司在整个荒原上都颇有威望,人们也经常议论她和戴安娜这对毫不般配的伴侣,但阿蒙从没觉得自己出身不凡,对她来说那不过是她烦人残暴的母亲和笨手笨脚的老妈。戴安娜对孩子的感情全给了图特,对自己亲生的孩子只是按荒原上的惯例凑合养活。阿尔忒弥斯却恰恰相反,她从没管过图特,这个自己四十岁才有的孩子反而激起了她做母亲的热情,她经常耳提面命地教导阿蒙,生气了还会动手打她,但阿蒙向来左耳进右耳出,也根本不在乎偶尔挨两巴掌,事实上她好像什么都不在乎。
她不像阿尔忒弥斯那么冷酷无情,也不像图特那么感情细腻,她那总是神游天外的样子倒是跟戴安娜挺像。不过她并不经常发呆,其实她一天到晚挺忙的,除了不得不应付的学习和工作,她养甲虫、打游戏、驯马、和朋友一起混日子、跟同龄男孩谈过家家一样的恋爱,偶尔还跟已婚的古力格列调情,但这些事都没有真正占据她的内心和灵魂。她挺聪明的,干什么都容易上手,但她对什么都缺乏热情,可她也不觉得空虚,她的生活就像一个长跑高手清晨绕着小池塘晨跑,看似一刻不停地在动,其实根本就没用劲儿,但她也不知道该往哪用劲儿,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她的母亲又那么能干,生活里没有需要她操心的事,每天的日子只能用无所事事形容,她目前最大的本事就是跟阿尔忒弥斯吵架,整个荒原上找不到第二个人敢像她一样跟女祭司大喊大叫,虽说她本人为此没少挨揍。阿蒙从小生活在母亲和姐姐的阴影下,阿尔忒弥斯那么能干,图特则是远近闻名的大美人,她们似乎生来就知道自己该过什么样的生活,她也想像她们一样,但不管是跟着阿尔忒弥斯干活,还是学图特去追求爱情,她都很快就厌倦了,她说要跟男人结婚完全是一时兴起,事实上她不想跟任何人结婚,她喜欢不费劲儿的生活,认清自己如此好逸恶劳让她更加丧气,但她的苦恼也是肤浅的,只要找点事做立马就抛在了脑后。阿蒙就是这么一个天生不知愁为何物的女孩子,她吃的下睡得香,所有的能量都用来长个儿了,她比戴安娜还要高,长着长长的手脚,走到哪儿都鹤立鸡群。周围人都跟她处的不错,朋友们还挺羡慕她,她也觉得自己过得还不算赖,生活似乎没什么不如意,但她不知道自己是谁,更不知道自己来这世上走一遭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这种迷茫不时从她心底一闪而过,让她突然心惊肉跳,惶恐不安。
突然一块石头让她身边飞过去在河面上弹起一个很漂亮的水漂,这立刻让阿蒙也跃跃欲试,她都没回头看看是谁扔的石头,就也捡起一块石头丢到了河面上,那块石头在河面上连着弹起三下,她不禁为自己欢呼起来。
“真厉害。”
身后有人拍起了手,阿蒙回头一看,是阿瑞斯。
“漂亮。”阿瑞斯发自内心地称赞道。
阿蒙对她笑了下,她以为她只是偶然路过,但阿瑞斯不像是打个招呼就要离开的样子,她走过来挨着阿蒙坐在了另一块大石头上,然后从烟盒里叼出一支香烟点燃,她对阿蒙晃了一下手里的烟:“你抽吗?”
“不用了,你自己抽吧。”
阿瑞斯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了一条口香糖:“那给你这个。”
“谢啦。”阿蒙大方地接过来,剥开糖纸塞进了嘴里,她们默不作声地一起享受着河畔的凉风。
阿蒙的双亲平时也经常警告她不许和阿瑞斯一起鬼混,她把这话和其他警告一起当成了耳旁风,不过她确实没怎么跟阿瑞斯打过交道,但这纯粹是因为她们的生活没有交集,她对阿瑞斯没什么感觉,她觉得她们就像猫和狗一样毫不相干。面对阿瑞斯突如其来的示好,阿蒙既不反感也不受宠若惊,这意外的偶遇对她来说理所当然,她在人际关系方面向来如此,她自在地生活在人群里,任何人都无法激起她强烈的情绪。不过大家最近都在谈论阿瑞斯和她的青年团,这让阿蒙不由好奇地打量起她来。
阿瑞斯打扮得很引人注目,缀满亮闪闪铆钉的皮夹克里面是一件做工考究的麂皮衬衫,袖口处装饰着流苏,她脚蹬一双十分帅气的靴子,还剃了个夸张的莫西干头,但去掉这些外在装扮,她的外表其实很普通,一张平庸的面孔,个子不高不矮,身材不胖不瘦,略显粗糙的皮肤晒得黑黑的,跟人们评价她心狠手辣的传言不同,她本人给人的感觉十分外向爽朗,很容易就能跟人拉近关系,阿蒙也不讨厌她,但她始终觉得她们是不同的人,虽然她说不清她们到底哪里不同。阿瑞斯身上没有让阿蒙感兴趣的特质,不过她那双漂亮的靴子吸引了阿蒙,她不由目不转睛地盯着看。
“我听说你订婚了,”阿瑞斯突然打破了沉默,“和一个叫小梅的古力格列?”
阿蒙回过神来脸一下子红了,她赶紧矢口否认道:“没有的事儿,她只是暂时住在我家罢了。”她没想到连阿瑞斯都知道了这事,这让她窘到恨不能拔腿就跑。
“祂到处说以后要当你的伴侣呢,现在大家几乎都默认你们是一对了。”
“怎么可能,祂还是个小孩儿呢,”阿蒙恼火地辩解道,“都是我双亲胡说八道,然后祂就信以为真了,跟个傻子似的,我真是服了祂了。”
“我看祂可不傻,待在古力格列的定居点有什么好的,祂们都能自体繁殖,谁也不需要谁,只有离开那里古力格列的青春美貌和生育能力才有价值,现在整个荒原上还有比女祭司更有威望的人吗?那孩子小小年纪就认定了你,心机够深的。”
阿蒙听了这番话不由愣住了,她一直拿小梅当不懂事的孩子看,从没想过祂会有这层心思,她迟疑地说道:“小梅不是那种孩子,祂只是单纯缺心眼儿,而且我没觉得我家哪里特别……”
“阿蒙,你太小看自己的出身了,”阿瑞斯打断了她,“人类现在如此稀少,每个人都肩负着人类的未来,天使之城的人离开那个生育机构就绝种了,我们拿非利人才是未来的希望,终有一天我们会打败麦基洗德得到整个世界,那时候拿非利人的王将是新世界的主宰,现在你明白小梅为什么缠着你了吧,祂想成为真正的人上人。”
阿蒙难以苟同:“我不觉得那个小孩儿对征服全人类感兴趣。”
阿瑞斯笑了:“那是因为人类现在十分稀少,所以你才对此无动于衷,想想看如果地球上有一百亿人呢?”
“那岂不是到处都是人,就像那些红蚂蚁一样,”阿蒙露出了嫌恶的表情,“那也太可怕了。”
“但曾经地球上就有那么多人,人类甚至梦想占领整个宇宙,可是他们失败了,人类的种群不断萎缩,直到现在蜗居一隅,失去了野心和希望。天使之城里那些做着长生不死白日梦的白痴已经废了,那些还沉溺于旧世界男女关系的人也完蛋了,未来的新世界只属于重新定义有性生殖的人。古力格列没有更年期也不会老,失去生殖能力就自动死亡,根本不用担心祂们会像天使之城那些老不死一样占用后代的资源,祂们的身体就是为了繁衍被创造出来的,而女人远比男人有资格和祂们繁衍后代,因为卵子比精子大的多,拿非利女人和天使会重振人类的种群,开启前所未有的黄金时代。这就是天使被创造出来的原因,也是最早的女祭司伊斯塔从生育机构里解放古力格列远走荒原的动机,这一切都是为了在大衰退后筛选出一代崭新的人类,未来世界只有拿非利女人会站上世界巅峰,因为我们身体里流着最高贵的血,我们拿非利女人是真正的神子。”
阿瑞斯的话相当有煽动性,可阿蒙却依旧对此抱有怀疑态度:“我承认当个拿非利女人不错,但如果地球上有一百亿人,起码会有几十亿拿非利女人,巅峰上站不下这么多人吧?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当然站不下,”阿瑞斯循循善诱地说道,“所以你得趁还没有那么多人的时候就努力往上爬,你看小梅不就在为此做准备吗?”
阿蒙心头一跳,她现在也开始怀疑小梅缠着自己的动机了,这让她越发觉得小梅不顺眼。阿瑞斯观察着她的表情继续说道:“但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任务,那就是跟我们的敌人作斗争,如今的头号敌人不是天使之城,而是我们身边的男人和古力格列,我们拿非利女人既要防止男人和我们争夺古力格列,又要提防古力格列踩到我们脑袋上,要严格区分出我们,他们和祂们,才能建立起拿非利女人的神圣地位,然后神子就会带领全人类走向光明。那些同情男人和古力格列的拿非利女人也是我们的敌人,甚至是更可怕的敌人,整个人类的未来都会断送在她们手上,现在我们对自己的敌人太过宽容,这是对整个人类的不负责任,我们不能任由古力格列自治,而是要把祂们置于我们的控制之下,更不能同意女人和男人交媾,应该将那定为违法行为,未来人们会像憎恶同性恋一样憎恶男女交媾,那时所有人都会拥有天使的血统,男女结合的不洁后代将彻底消失,整个人类的血都将得到净化。”
阿瑞斯口中那些敌人对阿蒙来说就是她的邻居、朋友和亲人,她和很多男孩子都玩的不错,她的姐姐图特也和男人结婚生子,而她自己就是古力格列生下的,这些人都是她生活中的“我们”,她无法将这些人看做敌人。但阿蒙的话语引发了她内心的蠢动,那是人类党同伐异的天性,必须有“他们”才会有“我们”,必须定义何为他者,才会明白自己是谁,人类天生就需要敌人,没有就自己制造一个出来。但阿蒙天性里的某种东西让她抵挡住了这种诱惑,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也许那就是她和阿瑞斯的根本不同之处。
“你知道最近定居点在讨论彻底禁止男女通婚的事吧?”阿瑞斯问道,“你怎么看?”
“我不知道,跟谁结婚是个人问题吧……”阿蒙支支吾吾地说道,她对这些事不感兴趣,向来觉得怎么生活是每个人的自由,没什么好争的,但她这么想并没有什么深层的原因,她只是天性如此,她自己觉得理所当然,却无法说服别人,面对口若悬河的阿瑞斯,她更不好意思说关她屁事,但她也说不出什么有见地的话,那种令她心惊肉跳的惶惑占据了她的内心,让她突然烦躁起来。
阿瑞斯并没有揪着这个话题不放,她随意地换了个话题:“你腰上挂的那个笼子是什么?”
“这是我的甲虫,”阿蒙如蒙大赦,她赶紧把笼子摘下来递给阿瑞斯,“它叫阿努比斯。”
阿瑞斯惊讶地说道:“这家伙个头可真大,你从哪儿捉来的?”
“这是我自己繁育的,野外捉不到这样的品种。”
“天呐,我可想不到这一手,”阿瑞斯啧啧说道,“这笼子也是你自己编的?”
“没错。”
“你手真巧,你的甲虫在整个定居点都很有名。”
“这还不是我最厉害的甲虫,”阿蒙高兴地说道,“你也喜欢甲虫?”
“是的,”阿瑞斯把笼子还给阿蒙,“但我手笨,养不来这小东西。”
“那你平时玩什么打发时间?”
“我和青年团的成员赌马。”
“是赛马吗?”阿蒙一下子来了精神。
阿瑞斯摇了摇头:“不是赛马,我们斗马,就像你们斗甲虫一样。”
“那要怎么玩儿?”阿蒙好奇地问道。
“你就别问了,赌注很大,一不小心输到倾家荡产,只有最厉害的马才敢参加。”
阿蒙不服气地说道:“我驯马很厉害的,我母亲的坐骑都跑不赢我的奥西里斯。”
“我们那是成年人的游戏,跟斗虫子可不一样,而且只有青年团的成员才能参加。”
“能带上我吗?”阿蒙央求着,“我也想试试,我还从没斗过马呢。”
“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愿赌服输。”阿蒙挺起了胸膛。
“但我恐怕女祭司不会让你参加……”
“我不会让她知道的,再说我是成年人了,干什么用不着她批准。”
阿瑞斯皱起眉头露出了为难地表情,她思考了片刻后下定了决心:“好吧,明天晚上我们有一场,到时候牵着你的马来让我们见识见识。”
“没问题,”阿蒙兴奋地摩拳擦掌。
“我们的内部游戏从来不带外人,但你的甲虫都这么厉害,我实在想见识一下你的马,不过你千万得瞒着女祭司,她年纪大了,恐怕接受不了我们那上不得台面的游戏。”
“没问题。”
她们中间产生了一种同谋者才有的亲昵感,阿瑞斯揽住阿蒙的肩膀亲切地说道:“阿蒙,你是个聪明人,我真的很欣赏你……”
“阿蒙,你在这儿呢。”
背后熟悉的声音吓得阿蒙差点儿掉进河里,她回头一看,她的母亲正站在不远处,那表情就像个瘟神一样。
阿瑞斯站起来恭敬地说道:“女祭司,真巧啊。”
阿尔忒弥斯走上前来问道:“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随便聊聊,”阿瑞斯说道,“您有个聪明的女儿,让人羡慕。”
阿瑞斯比阿尔忒弥斯矮半头,跟她非凡的气度相比,她如一条面对猛虎的猎犬只配小心翼翼地夹起尾巴,她狡猾的双眼窥视着阿尔忒弥斯琥珀色的明眸,似乎随时准备趁其不备狠狠咬她一口。
“我要跟我的女儿单独聊聊,”阿尔忒弥斯说道,“能麻烦你回避一下吗?”
“请便,”阿瑞斯做了个请的手势,“你们慢慢聊,我就先失陪了,阿蒙,回头见。”她冲阿蒙眨了下眼睛,露出了一个密谋的表情后便离开了。
河边只剩下了阿尔忒弥斯母女俩,阿蒙一看母亲的表情就知道她是来专程收拾自己的,她不安地低下头把玩着手里的小笼子,等待着狂风暴雨降临。
“你刚才在跟她聊什么?”阿尔忒弥斯一开口就咄咄逼人,“阿瑞斯接近你绝对没安好心,我告诉过你多少次一定要远离她,你都听什么去了?”
“不是我要跟她聊,偶尔碰上的……”阿蒙嘟嘟囔囔地说道,她知道绝不能说她要跟阿瑞斯斗马的事,不然阿尔忒弥斯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你妈告诉我小梅又哭着回家了,你是不是又欺负祂了?”
一听到小梅的名字,一股无名火从阿蒙心中腾起,她恼火地说道:“不要每次祂一哭就来找我好不好,你怎么不问问祂干了什么?祂一天到晚缠着我,还到处胡说八道,刚才我在朋友面前脸都被祂丢尽了。”
“从小家里只有你一个孩子,我们没有教会你怎么忍让包容他人,你变得太自私了,现在小梅住在我们家,即便你不喜欢祂,也应该好好爱护祂,那是你的责任,祂毕竟是个比你小那么多的孩子……”
“我不是祂的保姆,”阿蒙打断了她,“而且你别看祂年纪小,谁知道祂心里在想什么,祂赖在我们家不走,说不定是贪图你的权力。”
阿尔忒弥斯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你这念头是哪儿来的?是阿瑞斯教给你的对不对?”
“没人教我,我就是这么想的。”
“小梅是个好孩子,你怎么就是不喜欢祂呢?”
“拜托,祂才十岁,谁会喜欢十岁的小孩儿呢?”
“可祂总有一天会长大,而且祂心地善良,就像你妈妈一样……”
“你怎么老想着在我身上复制你和我妈的故事,”阿蒙喊了起来,“我不是你,我有我自己的人生!”
“好啊,”阿尔忒弥斯的嗓门也提高了,“那你告诉我你想拿你的人生做什么?就每天这么游手好闲吗?”
阿尔忒弥斯戳中了阿蒙心中不可告人的空洞,她烦躁地说道:“用不着你管,我看你也不管图特。”
“图特已经死了!”
阿尔忒弥斯近乎凄厉的声音让阿蒙的心一颤,但她不肯服软,反而更大声地吼道:“那我也去死好了,这样你是不是就满意了!”
阿尔忒弥斯气得浑身都抖起来,她夺过阿蒙手里的笼子一把捏碎。看着自己心爱的甲虫被捏出了水,阿蒙都快哭出来了:“你干什么捏死我的甲虫!”
阿尔忒弥斯一把攥住阿蒙的领子厉声说道:“阿蒙,好好看看我这双手,我用这双手杀死的人比你这辈子捏死的虫子都多!你知道杀死一个人是什么感受吗?”
阿蒙害怕地看着阿尔忒弥斯冷酷无情的双眸,这样的母亲让她觉得陌生,她觉得自己其实并不了解阿尔忒弥斯,就像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谁。
阿尔忒弥斯看着阿蒙那双酷似戴安娜的圆眼睛,绷地紧紧的面孔突然松弛了下来,她放开阿蒙长长地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的孩子,你不明白人心里藏着怎样的魔鬼,想要人变成畜生只需要三步:发明恐惧,煽动对立,制造敌人,人一旦滑入这样的人性深渊里,世界瞬间就会变成修罗场,所以我们必须小心玩弄权术的小人,要时时保持直面现实的勇气和责任感,警惕人性的弱点,因为人在狂热控制下犯下的错误往往更加可怕。阿瑞斯是个野心家,她深谙如何通过操控人性的弱点达到自己的目的,如今我们拿非利人的生活艰难又贫穷,有太多可供利用的东西,阿瑞斯一直在盯着这些机会。”
“人真的会完全失去理性,变得根本不讲道理吗?”阿蒙不相信地问道。
“不,人们不讲理并不是因为失去理性,有时候恰恰是出于理性,因为他明白讲道理对自己没好处,耍无赖才对自己更有利,当所有人都这么想的时候,后果是非常可怕的,”阿尔忒弥斯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子,“阿蒙,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拿非利人也好,天使之城的人也罢,或者鲸鱼、甲虫、细菌,都没比尘埃泥土特别多少,生命像无根野草一样在世间漂泊流浪,不断尝试着不同的生存方式,有些一命呜呼,有些侥幸生还,然后把自己的经验传给下一代,这就是生命,一代代生生不息,人人都只是生命链条上的一块垫脚石。”
她松开手,那把沙子随风飞走立马消失不见了,阿蒙心里也忧伤起来,阿尔忒弥斯继续说道:“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失败的母亲,我对自己的孩子无能为力,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正确的,但我爱我的每一个孩子。虽然你姐姐是我自己生下的孩子,但在我的私心里,我更喜欢你,因为你是我跟自己最爱的人所生的孩子,虽然我对你很严厉,总对你说难听的话,但我其实一直以你为荣,因为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就像你的妈妈一样。我的女儿,我真的很爱你。”
她很少说这么肉麻的话,阿蒙既感动又有些难为情,她局促地低下头不知该说什么。她那有些孩子气的模样激起了阿尔忒弥斯深深的爱怜,她每每看到阿蒙那张酷似自己的脸就不由想起自己的童年和青春,这让她怎么都没法对这个孩子狠下心来。阿尔忒弥斯抚摸着阿蒙的肩膀说道:“你还年轻,离真正长大成人还有很长、很痛苦的一段路要走,有时候我觉得你像个孩子一样爱玩爱闹也挺好的,我不想你太早长大,也许你就是这样被我惯坏了。但总有一天你会成为跟我截然不同的人,就像你姐姐一样,而我对此无能为力,但你一定要答应我一件事,不管未来发生什么都不要忘记你的善良,永远不要让你的双手沾上同类的血。”
面对阿尔忒弥斯近乎恳求的眼神,阿蒙心头一热,她用力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地说道:“放心吧,母亲,我这辈子绝不会杀人。”
天黑了,古力格列的自治点里亮起了点点灯火,祂们动人的吟唱声随着夜风飘到了远处。每晚祂们都会围坐在灯光边谈论白天发生的事,每个人都开诚布公地表达恐惧、愤怒和对他人的不满,每一个决定都会被公开讨论,直到被所有人接受,有时祂们会彻夜谈话,用语言驯服每个人的不安。这里的孩子都由自体繁殖而来,虽然档案里清楚地记录了每个人的血缘谱系,但所有孩子都是在集体中长大的,生来就没有家庭和私产的观念,祂们不玩弄权术,人人平等,如传说中最早的人类一样,过着天真质朴的简单生活。
按理说这会儿所有人都应该在参加夜谈,河边却出现了一个古力格列的身影,祂在离开定居点的小路上飞奔着,不时警惕地环顾四周,提防被别人发现,祂有一头格外浓密的卷曲长发,几乎要垂到地面,朦胧的月光在那头银发上漾出了动人的光泽。前面出现了一片死气沉沉的树林,穿过那里就能离开自治点,祂一鼓作气冲了过去,突然一棵树后面闪出一个高大的身影拦住了祂的去路,把祂吓了一跳。
“维纳斯,这回你可被我抓住了。”
虽然对方藏身于夜色中,但整个定居点里只有一个人有那把声音,维纳斯垂头丧气地应道:“长老。”
让从黑暗中走出来,拧亮了手里的灯,灯光照亮了维纳斯那张懊恼的脸。祂才刚二十岁,那张和其他人一模一样的脸却显示出与众不同的个性,不像其他古力格列因寿命短暂而变得淡泊遁世,祂身上有对现实的强烈不满,以及少见的蓬勃欲望。让严肃地说道:“维纳斯,你不是第一次私自离开了,上次有人指认你的时候,你辩称是别人认错了,这回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只是想去看望小梅,”维纳斯辩解道,“我跟祂是一母同胞,祂离开这么久,年纪又那么小,我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才……”
“撒谎,”让毫不留情地说道,“你不是第一次以此为借口偷跑出去了,你之前和小梅原本并不亲密,而且我问过阿尔忒弥斯,她说你一次都没去看过小梅。”
维纳斯因谎言被戳穿一下子恼羞成怒:“对,我确实没去看祂,我气不过的是一个十岁的孩子都能离开,我二十岁了却要被困在这里!我说了多少遍了,我根本不想自体繁殖,古力格列的生命如此短暂,为什么要浪费在自己不喜欢的生活方式上,你根本不是古力格列,没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
让的语气毫不动摇:“我确实不是古力格列,我也一直向你们发誓绝不会干涉你们的生活,现在不允许你离开的不是我,而是定居点里的所有人。任何人想离开都必须通过定居点的一致表决,关于你的去留大家已经讨论过好几轮了,所有人都认为你不该离开,那你就该遵守集体决定,老实呆在这儿。你还年轻,而且性格有些冲动,这次我可以不把你交出去,但是你必须向我保证没有下一次,不然你可能面临终身监禁。”
维纳斯俊美的脸蛋上闪过一丝惶恐,但祂立刻镇定下来,冷笑一声说道:“什么集体决定,根本就是你在背后操控,你散布恐惧把所有人困在这里,用我们去拿非利人那里换取好处,谁不知道你跟拿非利人的女祭司关系不一般,你们想联手当荒原上的土皇帝!”
“维纳斯,你对我有任何不满都可以公开提出来,只要大家决定不再需要我,我立刻就会离开,但我还是要为自己辩解一句,我之所以留在这里并不是为了统治古力格列,而是因为我曾对一个古力格列承诺要帮助你们安全地活下去,你没有经历过那些残忍的杀戮,但你可以看看有些古力格列身上无法抹去的伤痕,我希望那样的事情永远不再发生。”
让义正言辞的一番话说得维纳斯哑口无言,祂知道如果公开指责让祂绝对占不到便宜,于是祂又换上了楚楚可怜的表情哀求道:“长老,请你原谅我,我刚才说那些话没有恶意,我只是太着急了,我知道你是真的关心我们。既然你承认我们是自由的,为什么不允许我自由地离开呢?我真的不想留在这里。”
“维纳斯,任何人实现自己的自由都不能以损害别人的安全作为代价。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你也曾经在拿非利人中间生活过,但你那时候同时跟多个人交往,玩弄他人的感情,完全忘记了自治点一直以来谨言慎行、严肃对待感情的教诲,所以我只能在你造成更大的麻烦前让你回来。”
“我是被冤枉的,当时那些丑陋的拿非利人都喜欢我,得不到我就污蔑我。我确实和很多人交往过,但相处一段时间后我发现彼此并不合适,我不可能和交往过的每个人都结成伴侣,难道这就叫玩弄感情吗?”
“你心里应该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不止于此,维纳斯,跟拿非利人相比,你永远都不会老,在你的生命结束前你会永远这么青春靓丽,但如果你放纵自己胡作非为,总有一天会尝到苦果的。你们的外表如此相像,人们会把一个古力格列的错误报复到另一个古力格列身上,过去针对古力格列的大屠杀就是由一起起私人感情纠纷引发的,你要时刻牢记古利格列是个特殊的群体,不能因为个人行为连累自己的同胞。”
“可是青春美貌又不是我们的错,那些拿非利人嫉妒我们所以才迫害我们,唯一的解决之道就是让古力格列变得强大起来,我们的身体更健康,相貌更出众,我们才是真正的人上人!”
“但是你们的幼年更脆弱,生命也更短暂,”让说道,“你们的人数不算多,一旦爆发冲突可能就会面临被赶尽杀绝,也许未来你们会有完全不同的生活,但现在生存下去才是最重要的。”
“可我们靠什么生存?就靠像鸵鸟一样躲在这里吗?”维纳斯尖刻地质问道,“从古至今人类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年轻漂亮青春永驻,就是为了拥有更大的性魅力,而我们古力格列生来就拥有别人梦寐以求的不灭青春,为什么不许我们加以利用?连黑猩猩都把性当通货一样使用。我们如此美丽,理应穿着绫罗绸缎,吃着山珍海味,每天在高档香水里泡澡,可现在我们活得像原始人一样可悲,就因为害怕那些丑陋的拿非利人嫉妒我们,错的不是我们,而是他们!”
“维纳斯,每个人生来都想要更好的生活,都会惧怕甚至憎恨他人带给我们的生存压力,古力格列和拿非利人在这一点上没有区别,因为我们都是人类。你想要奢侈的生活并没有错,但如果每个人都放纵自己的天性,也许人类就会彻底消亡,天性是可以被理性引导的,我们完全可以成为更好的人,而不是彼此仇恨相互杀戮。现在要先好生忍耐求得生存,然后才可能有更好的未来。”
“我可等不及了!”维纳斯尖叫起来,“我顶多活到五十岁,忍耐一辈子穷日子就是为了后来人过上好日子,我才不干呢!”
“谁又不是生命链条上的垫脚石呢?维纳斯,我们都必须生活在群体里,做人不能只考虑自己。”
让的声音温和却不容质疑,维纳斯眼睛一转又心生一计,祂摆出一副孩子气的样子说道:“长老,其实我不顾一切要离开,真正想要的并不是锦衣玉食的日子,而是人与人之间的爱和激情,我想知道被自己的爱人抱在怀里的滋味,这个自治点虽说只允许自体繁殖,但你和伊莎贝拉却是公开的一对伴侣,这不公平。”
让耐心地解释道:“我和伊莎贝拉的情况特殊,我们在这个自治点建立前就在一起了,我建立这个自治点的初衷就是因为答应过伊莎贝拉的母亲要保护祂,我和祂之间的关系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你的意思是你们没有性生活?”
让生气了:“维纳斯,你这么问很没礼貌,我只能说无可奉告。”
“也是,”维纳斯耸了耸肩,“毕竟祂的身体成了那样,要是我也干不下去。”
“我不许你这么说祂……”
“但是,”维纳斯打断了他,祂趴在他的胸口上含情脉脉地说道,“你忍的很辛苦吧?作为一个男人,禁欲这么多年真是太可怜了,你何不跟我试试呢?你不必觉得这是在背叛伊莎贝拉,毕竟我跟祂长得一模一样,你完全可以把我当成祂,而且我不离开这里就能享受到性乐,这对我们两个都有好处,你说对不对?”
让一言不发地盯着祂,他和古力格列打了几十年交道,眼前的情况不是第一次碰到了,如今他年纪大了,更不会轻易掉进陷阱里,古力格列虽然外表出众,但祂们毕竟是自体繁殖的人类,这样的生理特性决定了祂们的魅力不同于一般男女,多少显得有些疏离和苍白。可是眼前这个年轻人非常不同,他从没在古力格列身上感受到如此大的诱惑力,血与火在祂澄澈的蓝眼睛里燃烧着,祂赤裸裸的欲望勾起他人更大的欲求,但那欲望与最原始的繁衍无关,而是高级灵长动物才有的占有、征服的欲望。
就在让迷惑的瞬间,维纳斯修长的手脚已经缠到了他的身上,让惊恐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背叛了他的意志,显然维纳斯也察觉到了,祂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那得意的表情让他怒火中烧,几乎忍不住要用占有的方式去羞辱对方,但如果他这么做了祂就真的得逞了,掉入陷阱的感觉反而让他的欲望更加炽热,他感受到了许久不曾有过的冲动。
突然身后传来响动,让蓦地清醒过来,他扭头一看不远处有个人快步跑开了,他一下子认出了那熟悉的兜帽斗篷:“伊莎贝拉!”
维纳斯得意地说道:“最精彩的部分祂应该都看见了。”
让对祂怒目而视:“你早就发现祂了?”
“不错,我就是专门做给祂看的。”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我喜欢你啊,你干嘛这么瞪着我,我又没有强迫你,难道你敢否认你刚才对我产生了欲望吗?赶紧去追祂吧,伊莎贝拉可是出了名的醋坛子,或者你更想留下来跟我继续?”
让火冒三丈却又无计可施,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会被一个比自己小四十岁的孩子耍弄,可他担心伊莎贝拉,无心跟祂继续纠缠,于是撇下维纳斯去追赶伊莎贝拉,他一走远维纳斯便立刻趁机钻进了黑漆漆的树林里。
祂艰难地跋涉了很久终于钻出了那片死寂的树林,前方不远处燃着一团篝火,祂跌跌撞撞地跑到篝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一边用力扒拉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一边抱怨道:“妈的,累死我了。”
躺在篝火边的女人听到祂的声音睁开了眼睛:“你怎么才来?出什么事儿了吗?”
“别提了,我今晚被长老抓了个正着,”维纳斯恼火地说道,“阿瑞斯,这样的日子我真是受够了。”
阿瑞斯坐起来从背后抱住了祂,她把嘴唇贴在祂蓬松茂密的长发上安慰祂道:“你这不是出来了么,我就知道什么都难不住你。”
维纳斯冷冰冰地说道:“阿瑞斯,长老今天跟我摊牌了,我偷跑出来的事情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再被他抓住,他可能就要公审我。”
阿瑞斯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那他知道你出来是为了见我么?”
“不知道,起码我觉得他不知道。”
“这样啊,”阿瑞斯放松下来,“没事的,他不会把你怎么样。”
“什么叫没事的!”维纳斯一把推开她恼羞成怒地喊道,“如果他召集了公审,我可能会被永远监禁起来!我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全都是因为你!过去我为了你去引诱别人,所以才背负上了玩弄感情的骂名,当我被强制遣送回古力格列自治点的时候,你连个屁都不放!现在我为了见你人生都要毁了,你却根本不当回事,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阿瑞斯把祂美丽的头发缠在手指上不慌不忙地说道:“别这么激动,干嘛把自己说的那么无辜,难道不是你主动提议用身体去贿赂拿非利委员会的那些人吗?你为我做事无非是贪图我给你的好处,我们都是唯利是图的小人。”
维纳斯火冒三丈地瞪着阿瑞斯,简直恨不能把她生吞活剥,然而阿瑞斯脸上始终挂着宽容又戏谑的笑容,显然根本不把祂放在眼里,终究维纳斯在阿瑞斯的镇定前败下阵来,祂六神无主地说道:“那现在怎么办?我才刚二十岁,难道这辈子就这么完了?”
“只要阿尔忒弥斯还活着,荒原上的秩序就不会变,我们这样的人就永无出头之日,你永远都过不上你想要的好日子。”
“那就快杀了她!”维纳斯咬牙切齿地说道,“我要自由自在地过好日子,谁也别想管我!”
“耐心点儿,我们不是已经找到办法了么,”阿瑞斯温和地说道,“很快我们就能大大方方地在一起快活了,未来不管我有了什么,都会分给你一半,那是你应得的,我是这么爱你。”
维纳斯恨恨地说道:“我才不信,你根本不爱我,只是利用我罢了,如果我没了利用价值,你就会一脚踢开我。”
“你又何尝不是呢?”阿瑞斯微微一笑,“所以我们都要努力上进,让自己更加有用,这样我们就离不开对方,所谓的爱情不就是如此?”
维纳斯用凶狠的目光打量着她,突然祂用力把她推倒在地,压在她身上仿佛啃噬般用力吻着她。一个长长的吻之后,祂悲愤交加地说道:“我本该在同伴中间度过平静的一生,现在却过上了这样的日子,我为什么要认识你,阿瑞斯,我恨你!”
阿瑞斯抚摸着祂的脸蛋温柔地说道:“我的小天使,我不会让你后悔的,认识我是你的福分,总有一天我会抬举你当人上人。”
维纳斯有些茫然地看着她,祂还太年轻,并不真的理解自己到底选择了一种怎样的生活,祂走上这样的道路一半是因为命中注定,一半是被眼前这女人所蛊惑,她看似平平无奇,却天生有着鲸吞世界的野心(这句不让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