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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母权论

“士师来了!士师来攻击我们了!”

一个孩子的尖叫声突然撕破了清晨的静谧,熟睡中的阿尔忒弥斯蓦地醒了过来,躺在她身边的戴安娜也被吓醒了,他们一起坐了起来。

“我去看看出了什么事。”阿尔忒弥斯说着翻身下床,麻利地开始穿衣服,突然尖叫声再次响起,但这回是戴安娜发出来的,祂紧紧捂着肚子缩成了一团。

“你没事吧?”阿尔忒弥斯问道。

“突然有点痛,可能刚才不小心抻到了。”戴安娜勉强笑了一下,祂咬紧牙关嘶嘶吐着冷气,脸色也很难看,看样子疼得厉害。祂的肚子已经很大了,预产期就在最近,阿尔忒弥斯担心地问道:“你不是要生了吧?”

戴安娜慌了起来,祂一直很恐惧分娩,总抱着还早的态度不愿谈论这事,祂立刻否认道:“不可能,还早着呢。”谁知话音刚落又一波阵痛袭来,这回祂疼得话也说不出来了。

阿尔忒弥斯也紧张起来,最近这样的阵痛越来越频繁,她觉得这次说不定是真的,但这时外面那个孩子的呼喊声再次响起。

“你先躺着别动,我马上就回来。” 阿尔忒弥斯安慰了一下戴安娜,匆匆从家里跑了出去。

已经有不少人听到动静跑到了外面,众人不明就里地大声议论着,还有人带着武器,恐慌在人群中弥漫开来。突然有人大喊道:“女祭司来了!”

人群暂时安静下来,大家主动让出了路,阿尔忒弥斯走到中间大声问道:“是谁看见士师了?”

“根本没有士师,”拉美西斯走到她面前,指着路旁的房子说道,“是龙来了。”

阿尔忒弥斯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只见路边的一连串房子都爬满了细细的藤蔓,仿佛罩了一张网,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一直闻到的那股怪味原来是这种植物发出来的。

“怎么是这东西?”阿尔忒弥斯皱起了眉头,“五爪金龙?”

“没错,而且不止一株,还有一条顺着你们家的方向爬过去了,这一带最近都没法儿住人了,很多年没看见这东西了,真是恶心。”拉美西斯露出嫌恶的表情。

“士师又是怎么回事?”阿尔忒弥斯问道。

拉美西斯生气地说道:“没有士师,都是那个小兔崽子乱喊。”

她指向站在不远处的一个孩子,那孩子大约十岁左右,剃了个光头,长得又黑又瘦, 分辨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虽然这个定居点的人都不富裕,但这孩子一看就出身于最穷的那类人家,不过这孩子给人的感觉十分机灵,那削瘦平凡的皮囊下某种与众不同的东西在燃烧着。

发现阿尔忒弥斯注意到自己,那孩子立刻主动走上前来骄傲地说道:“是我先发现五爪金龙的。”这一开口人们才知道这是个女孩子,她面对女祭司一点儿都不怯场,反而有种蓬勃的表现欲。

“你为什么要说士师来了?”阿尔忒弥斯问道。

“女祭司,五爪金龙之所以出现在这里,一定是有人故意害我们,士师是我们的头号敌人,这些五爪金龙一定是他们故意投放在这里的,如果不是士师,难道是我们自己人做的吗?”

孩子的一席话立刻引起了人群的骚动,她因此更加得意了。

“胡闹!”

阿尔忒弥斯一声大喝,等到人群稍微平静些,她厉声说道:“五爪金龙就是这么神出鬼没的东西,没人能预测它们什么时候会出现在哪儿,更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事跟士师有关系,我不允许任何人趁机制造恐慌,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想办法对付这些植物,而不是散布谣言。这一代最近都没法儿住人了,拉美西斯,去找些年轻人来帮忙,把这附近的人家都疏散走,大家都动起来吧,不要聚在这儿了。”

阿尔忒弥斯开始着手疏散人群,刚才一触即发的气氛消失了,那个被冷落的孩子还想再说些什么重新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拉美西斯抢先一步注意到了,她用力抓住那孩子的胳膊威胁道:“别去烦女祭司,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打你屁股。”

面对她那双怪异的眸子,这个只到她胸口的孩子不由有些发怵,拉美西斯懒得继续教训她,撇下她去追赶阿尔忒弥斯。孩子揉着自己被捏痛的胳膊,不服气地瞪着她们的背影,蕴藏于体内的什么东西仿佛要烧穿她的身体喷吐出火焰。

阿尔忒弥斯简单安顿了一下立刻跑回了家,她心里一直惦记着戴安娜。这么一小会儿功夫他们家也爬满了五爪金龙,戴安娜站在外面,看上去没那么难受了。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阿尔忒弥斯问道。

戴安娜轻松地说道:“不痛了,我就说还早着呢。”

但祂的脸色还是不好看,阿尔忒弥斯有些不安地说:“你先暂时到拉美西斯家去吧,她家没遭殃,今天你就别乱动了,我还是觉得不太放心。”

“我才不会生呢,”戴安娜恼火地说道,“把孩子生在别人家真是太丢人了,我死也要坚持过这几天。”

“别说晦气话好不好,这事儿你说了又不算,还是注意点儿吧,现在你就赶紧去,我暂时没办法回来。”

“别管我了,”戴安娜摆了摆手,“去忙你的吧。”

祂看上去完全不想再谈这事了,阿尔忒弥斯已经没时间了,她只得说道:“那你收拾一下赶紧出发吧,我很快就去拉美西斯那儿找你。”

随着太阳不断升高,那些五爪金龙肉眼可见地在长大,用不了半天就会彻底成熟,到时候这种植物就会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强烈异味,附近根本无法住人,它的藤蔓随处都能扎下根来,如果砍断藤蔓,流出的汁液会散发出更浓烈的味道,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它吸空附近的营养后自然死亡,它死后异味会自然消失,尸体还可以做成上等的肥料,这附近没有田地,这些五爪金龙应该坚持不了几天。人们撤走的过程不断产生摩擦,也只有阿尔忒弥斯能镇住那些不讲理的人,等到大家差不多撤光了,她终于能歇口气。她和拉美西斯一起坐在一棵大树下休息,突然想起了今天早上的事,她饶有兴趣地问道:“今天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你是说一大早乱喊的那个?”拉美西斯说道,“那个小兔崽子叫阿瑞斯。”

“真是个不得了的孩子,小小年纪唯恐天下不乱,一副野心勃勃的样子。”

拉美西斯嫌恶地说道:“我讨厌那种小孩儿,长大一定会成个大麻烦。”

“面对现实吧,拉美西斯,人类中间就是会不断涌现有野心和才能的人,历史就是由这些人决定的,他们会本能地在激情的支配下去寻求满足。”

“对,有时候他们会通过解放别人自我满足,有时候则会通过奴役别人自我满足,那孩子空有野心却缺乏责任感,我恐怕她以后会成为后一种人。大部分人好逸恶劳,所以有责任心的人格外珍贵,这样的人才会成为伟大的领袖。”

“或者最好用的奴隶,”阿尔忒弥斯接口道,“我说的就是自己。”

拉美西斯笑了:“阿尔忒弥斯,你是我们的首领,而且是优秀的首领。”

“阿瑞斯是谁家的孩子?”

“她是真塔和玛侬的女儿。”

阿尔忒弥斯有些意外:“她的双亲可全是老实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孩子?”

“你自己说过的,有性生殖就是永远不知道自己会生出个什么玩意儿。”

两个人哈哈大笑,阿尔忒弥斯突然想了起来:“对了,戴安娜去你家了吗?这半天我都没顾上祂。”

“我怎么知道,不过我刚回去的时候祂不在。”

阿尔忒弥斯担心起来:“祂该不会待在家里没撤走吧?我得赶紧回去看看。”

拉美西斯不满地说道:“祂都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跟个小孩儿一样让人操心,我早说了祂不适合你。”

“少管我家的闲事。”阿尔忒弥斯头也不回地说道。

五爪金龙占领的地盘已经空无一人,那些清晨还纤细的藤蔓明显变粗了,脚下的土地因为被过分贪婪地吸食表面都龟裂开来,怪味越来越浓烈,阿尔忒弥斯不由掩住了口鼻,她看到自己的家已经完全被藤蔓覆盖,从里面隐约传出痛苦的叫声。

“戴安娜!”

阿尔忒弥斯大喊着祂的名字冲了过去,但家门被藤蔓织就的网遮住了,她不敢弄断它们,只得爬上屋顶从天窗跳了进去。戴安娜正躺在床上神隐着,祂身子下面湿了一大片,床单下摆都在滴水,看来是羊水破了。

“天呐,你这是要生了,”阿尔忒弥斯快步走到床边蹲了下来,她轻轻抚摸着戴安娜汗湿的额头,“你还好吗?”

戴安娜一看到她立刻哭了起来:“阿尔忒弥斯,你可算回来了,我以为自己坚持一下那波疼痛就会结束,结果就变成这样了,我平时就笨手笨脚的,怎么生孩子也弄成这样。”

“别说胡话了,这又不是你能决定的,”阿尔忒弥斯安慰着祂,“你的羊水破了多久了?”

“早上你走了没多久突然破了。”

那时候人都没还撤走,如果祂大声喊一定会有人听到,但阿尔忒弥斯知道戴安娜跟人打交道一直有障碍,祂也害怕别人看到祂身上的伤,她真后悔没亲自把祂送到拉美西斯家里去。但现在祂这么难受,阿尔忒弥斯知道不能在祂面前懊悔抱怨,她只是温和地说道:“你现在不能动了,孩子必须得生在家里了。这里没别人,你放松点儿,我去准备东西。”

阿尔忒弥斯开始找接生需要用到的东西,戴安娜看着她的背影有气无力地问道:“你生图特的时候有人帮你吗?”

“没有,当时我一个人躲在树林里,结果说来就来了,我那时候可比你狼狈多了。”

“疼吗?”

“当然,疼得我哭爹喊娘的。”

戴安娜笑了起来,但那声音听上去像哭一样,阿尔忒弥斯把东西准备全了放到床边:“这种事轮到谁都会搞得措手不及,不过你别担心,我会陪着你的,古力格列生产没那么痛苦,你忍耐一下很快就结束了。”

她的话语让戴安娜安下心来,祂的声音声也没那么痛苦了。阿尔忒弥斯不断擦去祂额头上的汗水,观察着祂腹部的情况,可是过了很久始终没有要生的迹象,戴安娜的声音声变得时断时续,后来居然睡着了。阿尔忒弥斯以为只是阵痛的间歇,却摸到祂的身体变得冰凉,脉搏也变慢了,这让她害怕起来。古力格列生孩子通常都很顺利,她从没见过这种情况,她用力拍了拍戴安娜的脸:“戴安娜,快醒醒,你现在可不能睡。”

戴安娜小声嘟囔着:“别碰我,我太累了……”

祂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阿尔忒弥斯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想起医生说过戴安娜腹部的烧伤损伤了一部分神经和肌肉,那可能就是产道一直无法打开的原因,这样下去祂恐怕会有生命危险。五爪金龙散发的恶臭飘进屋里,家里已经快没法儿待人了,附近没有别人,阿尔忒弥斯也不敢把戴安娜一个人留在家里去求救,何况村子里现在也没有医生。分娩绝不能再拖下去了,羊水恐怕都快流干了。想明白这些阿尔忒弥斯反而镇静下来,她知道只能靠自己了。她从腰后抽出匕首在火上反复消毒,等到她觉得差不多了,便晃醒戴安娜严肃地说道:“戴安娜,你是古利格列,外伤不会要你的命,我现在帮你把孩子弄出来,暂时给你缝好伤口,然后马上去古利格列的定居点找个人来帮你,你不会有事的。”

昏昏欲睡的戴安娜没有完全听懂阿尔忒弥斯在说什么,但她手里明晃晃的匕首让祂一下子清醒过来,祂失声尖叫:“阿尔忒弥斯,你不是想把我开膛破肚吧!”

“别说的那么吓人,我只是给你开个小口子,你把床单咬在嘴里,稍微忍着点儿。”阿尔忒弥斯说着就用匕首在戴安娜的肚子上比划着,寻找适合下刀的地方。

“阿尔忒弥斯你疯了!”戴安娜挣扎起来,“你是不是不想跟我过了,趁机要杀了我!”

阿尔忒弥斯用力按住祂冷静地说道:“你别胡说八道,孩子再不出来才真的会有危险,相信我,我手很稳的,忍一下就过去了。”

“我才不要!”

戴安娜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居然推开阿尔忒弥斯站起来就跑,阿尔忒弥斯从背后用力抱住祂:“戴安娜,冷静点儿,你现在不能乱动。”

“别碰我!阿尔忒弥斯你是个疯子!”

戴安娜因为恐惧突然变得力大无穷,他们仿佛搏斗般纠缠在一起,一不小心撞在了门口的藤蔓网上,藤蔓被撞断了,粘稠的汁液流了一地,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恶臭。两个人差点被熏得背过气去,他们跌跌撞撞地倒在地上,戴安娜推开阿尔忒弥斯剧烈地呕吐起来。阿尔忒弥斯突然发现祂腹部的衣服沾了些血,她撩开祂的衣服看到烧伤的皮肤被撕裂了,折腾了一番产道居然打开了,她赶紧说道:“戴安娜,快趴下,孩子要出来了!”

戴安娜一边吐一边抽泣着:“我不生了,这太可怕了。”

“坚强点儿,戴安娜,你可以的,很快就过去了。”

她强迫戴安娜跪趴在地上,从背后紧紧抱住祂,戴安娜嚎叫的声音越来越大,祂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快被撕开了,突然祂尖叫一声腹部一下子腾空了,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有那么一刻祂完全失去了意识,渐渐地祂听到细微的叫声。

“哪儿来的猫?”戴安娜茫然地问道。

“是孩子出生了,”阿尔忒弥斯兴奋地说道,“你生了个女孩儿,快看看她吧。”

阿尔忒弥斯把婴儿放进戴安娜的臂弯里,祂一碰到那湿漉漉的温暖皮肤心中突然涌出一股感动,祂用力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怀里的婴儿,这个孩子一根头发都没有,脑袋被产道夹的有些变形,因为缺氧浑身像茄子一样是紫色的,她实在算不上好看,但戴安娜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心里觉得不可思议极了。祂抬起头看着阿尔忒弥斯:“这就是我们的孩子?”

“对,”阿尔忒弥斯也很高兴,“戴安娜,快给她取个名字吧。”

“我早就想好了,”戴安娜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要叫她阿蒙,图特是月亮神,阿蒙是太阳神。”

“好名字,”阿尔忒弥斯抚摸着婴儿被泡得浮肿的脸蛋,“希望她以后可千万别像她姐姐一样,一定要当个不惹是生非的好孩子,对不对,阿蒙?”

阿蒙在双亲的怀抱中咿咿呀呀叫着,那样子说不上来是在赞同自己的母亲,还是在表示抗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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