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飘还没有完全习惯看不见东西,起伏不定的嗅觉世界让他产生一种眩晕感,经常会有想吐的感觉,他不由伸手扶住了桌角。
“放手。”
麦基洗德严厉的声音吓了他一跳,他强忍着作呕的感觉松开了手。
“站好了,把你的头昂起来,”麦基洗德训斥道,“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你看不见,要像你父亲一样目空一切,做人一定不能被人瞧不起。”
“我一点儿都不喜欢这样。”贺兰飘忍不住抱怨道。
“那就来恨我,将来有一天彻底打败我,”麦基洗德冷冷地说道,“我一直希望能尝到被打败的滋味,然而这世界上却人人都是懦夫。”
贺兰飘又烦躁又害怕,他还是个孩子,他不想打败别人,他只希望被爱。
“发言稿都下载好了吗?”麦基洗德问道,“上午九点你的案子就开庭了,这是你第一次公开亮相,好好表现。”
贺兰飘有些茫然地问道:“我到底该怎么办?那些人控告我到底想得到什么?”
“正义。”
“你是祭司王,难道他们不应该向你寻求正义吗?”
“飘,我给不了人们正义,我提供的只是解决方法,而且人人皆知这方法并不正义。人们尊我的名为圣,无非是为了等这个摇摇欲坠的世界崩溃时,可以把一切责任都推到我身上,没人会承认这事原本人人有份。”
“人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每个人都会犯错,所以替罪羊格外重要。”
“那你也会犯错吗?”
“当然,我犯下了很多错误,但现在继续错下去已经成了我的责任,认错可以解脱我自己,却会摧毁更多人的生活,这个世界就是一步错,步步错,每个人都没有回头路。”
贺兰飘听出了她声音里的寂寞,忍不住走上前去拉住了她的手,这回她没有甩开他,而是把他柔软的小手紧紧握在掌心里,她轻声说道:“准备出发吧,孩子,去好好见识见识人类到底是怎样的杂种。”
卡特·火焰不满地审视着镜中的自己,再一次向助理确认:“你确定要用这套柔光滤镜?”
“是的,火焰先生,太过强势浮夸的装扮容易激发人们的不满,这次审判陪审团意见占的权重非常大,我们切不可冒险。”女助理耐心地向他解释道。卡特的公关助理今年150岁,一百多年的从业经历让她积累了应对公众的丰富经验。
但卡特仍旧对她的意见有些存疑:“但那帮老女人不是喜欢强势的形象吗?你之前给我的舆论分析报告都是这个结论。”
“但这次我们面对的是暴力案件,不得不低调一些。”
“死的不过是个有性骚扰记录的小混蛋,难道她们不该因我为民除害而拍手称快吗?”
“那些照片引起了人们的不适,人们普遍认为这种不加管控的暴力预示着针对女性的暴力侵害进将一步升级。”
卡特烦躁地抱怨道:“这些人想象力可真丰富,谁会对一个一百岁的老太婆感兴趣,想象出的恐惧永远比现实存在的恐惧更让人恐惧。”
助理提醒道:“火焰先生,不要忘了高中毕业季刚结束,一群男孩儿才闹过事,还有前不久那起掀起轩然大波的一位一百二十岁女士遭侵犯事件……”
“拉倒吧,那件事我可清楚得很,”卡特打断了她,“那男的是个摇号留城的,一直没有正式工作,靠出来卖挣点外快,那老太婆叫了服务后被邻居告密,士师队最开始以非法婚外性行为逮捕了两人,但因为当时还没给钱,老太婆的律师从这里看到了转机,让老太婆指控那男的性侵,那男的当然不干,但这个案子被高中结业生安置委员会盯上了,他们买卖留城名额,普通人家的孩子摇号中签比例太低,所以今年上街抗议的不止是毕业生,甚至还有他们的家长——那帮人也真是闲的,亲子关系都解约了,跟着瞎凑什么热闹,我看他们就是找个理由不想上班——这事儿眼看就要压不住了,士师队已经准备启动对摇号程序的调查,所以安置委员会决定借这个案子强调摇号留城可能引发的问题,把人们的抗议压下去。他们找到这个男的让他承认性侵,并保证会以精神缘由把他保出来,当然还承诺给他一笔钱。结果这个男的狮子大开口,安置委员会就找我解决这笔经费,可巧我正在犯愁劳动营缺人手,虽然这几年学校的评分制度越来越苛刻,但带种的男人也越来越少,达到留城分数线的人越来越多,再加上摇号留城的,劳动营人手短缺到都快需要我亲自干活了,如果借此给我多输送些劳动力,我也能喘口气,所以我就为安置委员会提供了这笔钱,虽然我不是直接受益者,但我相信人与人应该互相帮助。不过这男的太给面子了,真的查出了先天性大脑化学信号失衡,可能引发不受控制的暴力行为,这是受精卵的筛选存在问题,这下生育机构又被拉下了水,贺兰绝成了众矢之的,但人权委员会内部当时正在换届改选,没空找他的麻烦,让他逃过了一劫。但这次他们贺兰家还是跟我站在了一个法庭上,真是报应不爽。不过这次死的那个爱德华正是今年送去的高中结业生之一,如果安置委员会今年能少买卖几个留城名额,那个爱德华有可能就不会出现在劳动营了,我也不会被卷进麻烦了,真是去他妈的!安置委员会因为那个性侵案名利双收,一段时间都不会有人找他们麻烦了,现在我被人权委员会找麻烦,安置委员会的会长居然公开和我划清关系!我记住那个老太婆了,我早晚会让她知道惹了卡特·火焰的后果!”
“所以火焰先生,”助理对卡特·火焰的长篇大论无动于衷,“您应该明白现在人们对性暴力相当敏感,在法庭上请您务必低调。”
“你说得对,”卡特脸上绽开了甜美的笑容,“一切都听你的,这次我能不能脱身就全靠你了。”
助理微微颔首:“我将竭尽所能。”
卡特转过身去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暗忖这女人竟把他的客气话当真了,还以为他真得仰赖她呢,简直愚不可及,等这次的事结束了,他一定好好整治她一番,教教她谁才是老板。
“教父大人,我准备好了。” 这时芭丝特蹦蹦跳跳地进来了。
助理为了树立卡特仁爱的形象,安排芭丝特也出现在法庭上,卡特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跟芭丝特说话是什么时候了,但现在时间紧迫,他没空跟她沟通感情,他开门见山地问道:“芭丝特,你记住自己该干什么了吗?”
“是的,”已经练习了很多遍的芭丝特骄傲地说道,“我应该假装自己偷溜进了法庭,在你说出‘只要我的女儿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立刻大喊爸爸。”
“很好,我们现在来排练一遍,”卡特清了清嗓子一秒入戏,“只要我的女儿不知道这件事……”
“爸爸!”芭丝特立刻抓住时机高兴地喊出了自己的台词。
“不对!”
卡特勃然大怒,抬手扇了芭丝特一个耳光,本想得到表扬的芭丝特被打蒙了,她捂着脸眼泪在眼圈里直打转。
卡特凶巴巴地说道:“你是去为你的教父喊冤的,不是去春游的!要委屈巴巴楚楚可怜,而不是笑容满面,记住了吗?”
芭丝特害怕地点了点头,卡特命令道:“现在再来一遍:只要我的女儿不知道这件事……”
“爸爸。”芭丝特哽咽着喊了出来。
卡特还是有些不满意:“不够情真意切,我看你需要再来一巴掌……”
“千万不要,”助理立刻上前阻止,“如果火焰小姐脸上留下巴掌印,今天可就全完了。”
卡特怒气冲冲地说道:“但我觉得她到时候恐怕只会给我添麻烦。”
“火焰先生,对小孩子要有耐心,您看我的。”助理握住芭丝特的肩膀说道,“火焰小姐,再给您最后一次机会,情真意切地说出‘爸爸’,不然您的教父就不要您了,您会变成无家可归的孩子!”
芭丝特这回真的害怕了,她含泪大声喊了出来:“爸爸!别丢下我!”
“这回对了,还是你有办法,”卡特满意地说道,“好了,芭丝特,别哭了,留着眼泪一会儿哭,你到时候哭不出来我就要你好看!”
芭丝特立马硬把眼泪咽了回去,卡特挺起胸膛郑重其事地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准备出发吧,祝我们大家这次都能平安过关。”
审判定在天使广场边的仿雅典神庙式法庭里,人权委员会召集了两千人的陪审团,但因场地限制只有八百人到场,其余人在家中收看实况转播并参与最后投票。距离开庭还有一会儿,陪审员已悉数到场,他们绝大部分是女性,平均年龄超过一百岁,不过依旧觉得自己的人生才刚开始,大家仿佛出来春游般愉快地交谈着,今天外面也确实阳光明媚,广场中央巨大的安琪儿雕像熠熠生辉,九名守护天使的影像低声唱着颂歌,美丽,长寿,民主,平等,远古人类幻想的天堂不过如此。
几乎天使之城的所有市民都会申请加入大众陪审团,热心公共事务可以增加积分,最关键的是所有审判都在工作日进行,陪审员可以光明正大地翘班,所以拥有庞大陪审团的审判相当受欢迎。有些组织和机构利用大众的这种心理不断召集大型审判,从而提升自己的知名度,人权委员会尤其精通这套把戏。为此劳动效率监督管理委员会把他们告上法庭,认为他们引诱市民懒惰,破坏了劳动纪律,结果这场审判召集起了上万人的庞大陪审团,更多人因此堂而皇之地翘班。虽然最后人权委员会胜诉,但这之后他们却很少召集大规模陪审团,因为人们变着花样翘班已经导致人权委员会自身都深受人手不足之苦。缺乏公审又导致了大众的不满,人们强烈谴责人权委员会未竭尽全力捍卫人权,人权委员会控股公司立马股价大跌,面对巨大的公关危机人权委员会紧急改组,换下了一百二十岁的上任会长,推举德高望重的帕特里克先生重新执掌大权,借着莉娜闹事一鼓作气状告了两位大人物,关联公司的股票终于勉强涨了上去。
审判马上就要开始了,卡特的公关助理不厌其烦地向芭丝特讲解着一会儿表演的重点,芭丝特装出乖巧的模样,心里却越来越烦躁,她本来对演好这出戏信心十足,但现在她不想演了,她搞不懂这些大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只想赶紧回家找保姆玩。可她畏惧大人的威胁,被人抛弃真的太可怕了,不管卡特怎么凶,他都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可以依赖的人。
助理去安排别的事了,芭丝特一个人待在法庭外面,她仰起头看着那些高大的立柱,滤镜给这些柱子打上了一层庄严的光,让人仿佛置身于众神统治的古代希腊,学校的艺术审美课教过芭丝特怎么去评价和欣赏建筑,如果她那学识浅薄的保姆在这里,她一定会对她炫耀一番自己的见识,可现在根本没人关注她,她也对这些破柱子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芭丝特百无聊赖地绕着柱子转起了圈,却意外从中发现了乐趣,心中的烦闷一扫而光,她绕着柱子快步跑了起来,跑到走廊尽头时她猛地停住了脚步,芭丝特看到巨大的立柱基座上坐着跟她差不多大的孩子。那孩子身穿黑色的西装夹克和短裤,黑色及膝袜包裹的小腿长的有些不可思议,脚踝和足弓的线条十分优雅。芭丝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孩子,却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盯着他,她对他人的美还懵懵懂懂,更不会被别人的外表激发出嫉妒心或占有欲,她只觉得这个孩子好像他们家客厅里摆的陶瓷娃娃。
那孩子也发现了她,他微微偏过头来,却不正眼看她,好像在空气里分辨着什么,他跳下基座向芭丝特走来,轻灵的身姿仿佛一只鸟或者一尾鱼。芭丝特问道:“你在这儿干嘛呢?”
“我的案子一会儿要开庭,我是被告。”
芭丝特骄傲地说道:“我的教父也是被告。”
“原来卡特·火焰是你的教父,那你一定就是芭丝特·火焰。”
“没错,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贺兰飘。”
“你几岁了?”
“四岁。”
“我五岁了,”芭丝特骄傲地说道,“我比你大,你得听我的。”
“我才不要。”贺兰飘扭头就走。
“别走,”芭丝特赶紧拦住他,“你不听我的也行,跟我玩一会儿吧,我快无聊死了,我们来做朋友。”
贺兰飘拉起她的一只手,芭丝特好奇地看着他把他们的食指指尖抵在一起,片刻后他松开她的手失望地摇了摇头:“我们无法成为朋友,因为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
芭丝特感到莫名其妙:“我当然不是你,你也不可能是我,除了你自己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是你,也不可能有第二个我。”
“你不会明白的,我只跟我自己做朋友。”
“可是……”
这时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走了过来,他对贺兰飘弯下身子毕恭毕敬地说道:“老爷,要开庭了。”
“我知道了。”贺兰飘点了点头,和那个男人离开了。
广场上天使们的颂歌停了下来,法庭里也安静下来,接着传出了大人们高声说话的声音,芭丝特还听到了卡特的声音,不过她对他们说什么不感兴趣,她坐在法庭后面的台阶上,不停琢磨着贺兰飘刚才的话:我不是你,你不是我,我只跟自己做朋友……
“火焰小姐你在发什么呆!”
肩膀上猛地被人拍了一下,芭丝特吓得差点儿从台阶上滚下去,她还没来得发作,卡特的公关助理已经拉着她的手把她拖走了,她厉声说道:“我叫你好几声你怎么都不答应,该你上场了,一定要好好表现,不然就把你扔了!”
芭丝特慌慌张张地跟在她后面进入了法庭,热烘烘的体臭扑面而来,那掺杂着麝香味的衰老气息让芭丝特恐惧起来,她忘了自己的任务,只想夺路而逃,但手被助理紧紧攥住。
卡特正在被告席上慷慨陈词:“……我坚决反对一切形式的暴力,尤其当暴力邪恶的矛头指向无辜的妇女和孩子,当我听说这起骇人听闻的事件时,唯一的想法就是,只要我的女儿不知道这件事……”
这时助理一把将芭丝特推了出去:“火焰小姐,就是现在!”
芭丝特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女孩吸引,卡特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惊讶模样,但芭丝特好像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她环顾了一圈,眼神落在了同坐在被告席的贺兰飘身上,他脸色苍白,虽然高昂着头,但明显十分不适。芭丝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法庭里响起了嗡嗡的议论声,卡特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芭丝特,你怎么在这儿?”他用期待的眼神看着她,希望能赶紧把这出戏继续演下去。
芭丝特没有接卡特的茬,突然她冲着贺兰飘大声喊道:“我不是你,你也不是我,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成为别人!”
她扭头跑了出去,人们疑惑地议论纷纷,尴尬不已的卡特赶紧从内置通讯器里调出了紧急演讲稿,但他的节奏完全被打乱了,在接下来的辩论中人权委员会占了上风。
审判结果没有当庭宣布,法庭以庭外陪审员投票结果须公正为由择期宣判,然而形势明显对卡特十分不利。他在家里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几天前大难临头的感觉又回来了,情况紧急到他都没心思去教训芭丝特了。
这时他的贴身助理阮女士进了书房,卡特立刻问道:“打听到投票结果了吗?”
“是的,”这位刚过七十的年轻助理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同意将您流放的票数过半。”
卡特立刻咆哮起来:“这都怨那个老女人,让一个五岁的孩子掺和什么!马上去给我把那个公关助理开除掉!不,我还要剥夺她的所有积分!我要她的命!”
“火焰先生,刘女士的事还是先放一放,她知道太多内情,现在把她逼急了并不明智,而且这次的结果和火焰小姐的失常表现没有太大关系,贺兰飘在法庭上晕倒了,这激起了陪审团极大的同情,控告贺兰飘的人权委员会怕陪审团迁怒于自己,就对您全力开火,而且很久都没发生过让公众发泄怒气的事件了,所以陪审团自然倾向于重判。”
“我看这就是麦基洗德给我挖好的陷阱!”
“这倒未必,应诉的人本来是贺兰绝,陪审团是绝不会把这位大众情人怎样的,只要贺兰绝承担主要责任,人权委员会就算是尽到了责任,政府不用担心民意沸腾,您也可以轻易脱身,但贺兰绝的突然离世把这一切都打乱了,没了他这个完美替罪羊,现在人权委员会和您之间必须有一方付出代价,不然总不能去攻击祭司王吧。”
卡特焦虑地问道:“你刚才见到麦基洗德了吗?”
“祭司王现在见我们只会引发更多不必要的猜想,不过我见到了‘天上之火’王子士师的头儿,我想她的意思是祭司王对于修改投票结果的操作是默许的,现在我已经派人去四处打点了,在宣布审判结果前我会尽力把一切搞定。”
“得花多少钱?”
阮女士焦急地说道:“火焰先生,现在不是关心钱的时候,就算倾家荡产也比被流放强啊。”
“妈的!”卡特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做好破产的准备了。”
“对了,还得给人权委员会一笔钱,他们本来想借这次起诉在公众中树立名声,必须想办法和他们和解,他们才不会咬住您不放。”
“天呐,”卡特跌坐在沙发上绝望地神隐着,“这些人全都拿我当冤大头。”
“审判结果出来前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您还应该马上改变您的公众形象,过去男人代言人的身份对您而言太不利了,毕竟陪审团大部分成员是女性,您看您要不要考虑给一些女性权益组织捐点钱,转型成妇女之友。”
卡特皱紧眉头思考着,他看到正在书房门口探头探脑的芭丝特,这让他突然有了个想法。
“芭丝特,进来。”卡特温和地说道。
芭丝特战战兢兢地走到卡特面前,用警惕又害怕的眼神盯着卡特,但卡特一点儿都不像要动怒的样子,他抚摸着芭丝特的头发温柔地说道:“别怕,我的孩子,今天的事我不怨你,你显然没有真正意识到我们才是一体的,所以才没有第一时间跟我站在一起,这一定是我的教育有问题。让人们团结起来的最好方法就是制造一个敌人出来,独生子女最大的问题就是意识不到家长的爱是多么宝贵,我现在就给你补上这一课,教会你什么是竞争。”
芭丝特没听懂他想说什么,只是不安地看着他。卡特对阮女士说道:“人类不会死于敌人之手,而是会死于没有敌人,你不得不承认麦基洗德的伟大,天使之城确实是这个世界上最合理的制度,因为在这里永远都不缺敌人,既然那些人想用我转移视线,我就继续把他们的视线转移到‘圣地’那群混蛋身上。我想好了,我决定从‘圣地’收养一个孩子,必须是一个女孩儿,最好有什么残疾,身世一定要凄惨,‘圣地’一定不缺这样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