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霸就是学霸,大家都在苦哈哈地背着《道德经》时,林无双已经开始研究法术了。
因为龙虎山严禁私下研究法术,所以她严正声明,说自己这种行为不算研究,顶多算预习,并勒令大家发誓,绝不向任何人透露她“预习”法术的事。
几个人在学习这一块早被林无双碾压惯了。纷纷表态说我们连啃本《道德经》都费劲,姐姐您有闲心“预习”尽管“预习”好了,我们肯定不会说出去。
林无双捏个道诀,念诵了几句咒语后喝一声“急急如律令”,再摊开手时,手心里出现了一团淡绿色的光芒。
“我勒个去,这是?”吴之舟惊讶地问。
林无双潦草地回答了一句“祛病诀”,催促道:“赶快把它放上来,我撑不了多久。”
张进宝赶紧把泥鳅放到她手掌上,不料这泥鳅一沾上她手,立马一蹦三尺高,重重摔到地下。
“什么情况?”张进宝嘟哝着,第二次把泥鳅放上去,泥鳅再次蹦出来,展示着它的倔强。
“来不及了,你拿着它,我把手盖在上面。”林无双说着,把手掌搭到张进宝手上,用“祛病诀”暂时稳住泥鳅的小命。
“然后呢?就能治好了?”张进宝问。
林无双没好气地说:“好个屁,赶紧去道医馆拿符水。”
一行人呼呼啦啦直奔道医馆。道医馆,顾名思义就是龙虎山学宫的医疗部门。因为一位老天官曾做过指示,说“身体是修道的本钱”,所以学宫相当重视学生们的健康。为了让莘莘学子们都能有副好体格,道医馆每周会烧掉七七四十九张“祛病符”,按比例配制成符水,供学生们使用。不管大病小病,新伤老伤,只要是伤病,喝下符水就能痊愈。
大家坚信,只要让小泥鳅喝下符水,它就一定会好。
盛符水的大盘子就摆在道医馆门口,盘子侧边写着简单明了地使用说明——没有什么伤病是一碗符水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喝一碗。
张进宝问林无双:“它得喝多少?”
“这些够了”。林无双伸手沾了点符水,滴到泥鳅身上,泥鳅还是奄奄一息。
“量少了点”。吴之舟鞠了一捧符水,淋到泥鳅身上,泥鳅还是奄奄一息。
“再来一点”。唐燕燕又鞠了一捧符水,淋到泥鳅身上,泥鳅还是奄奄一息。
“这符水不会是过期的吧?”苗可秀怯怯地问。
“肯定是抽条过的,药效不够强。”苏玉婉理性地分析后得出结论。
“要不,扔进去试试?”张进宝问。看大家都点头同意,就把泥鳅轻轻放进了符水盘里。这回泥鳅看起来好多了,身上的伤口肉眼可见地愈合了一部分。
吴之舟惊叹:“这什么鬼?一盘子符水居然没治好它。”
一个穿直裰系黄带的师兄端着碗,一瘸一拐走过来,舀了一碗符水咕咚咕咚喝下去。“咦”了一声,迷茫地看看盘子边上那行字,又舀了一碗喝下去。就这么周而复始,直到他喝下第五碗,终于对符水失去了信心,端着碗打着嗝,一瘸一拐地走了。
吴之舟更加惊叹:“我勒个去,难道说这泥鳅把符水的效力都耗干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偏巧又过来一个穿道袍系绿带的师兄,几碗符水下肚后没治好伤,这位已结成金丹的师兄勃然大怒,呜哩哇啦念了一堆口诀后冲盘子一指,转身就走。
几个人好奇地凑上去一看,盘子侧边那行字下面多了一行小字——别看广告,看疗效。
现在这盘符水的疗效,可能是零。
疗效之所以可能是零,可能是因为放了小泥鳅进去。
张进宝第一个反应过来:“快跑,它惹大祸了。”说完把泥鳅捞出来撒丫子就跑。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他这一跑,其余五个人都跟着跑起来。
“那几个筑基弟子都给我站住!”
一声爆喝把五个小白直接震慑住了,像中了定身法一样愣在原地,只有张进宝还在死命跑着。
“他喵的,老子要是站住,小泥鳅就完蛋了”
跑着跑着,张进宝猛地撞上一堵看不见的墙,撞的他头昏眼花。没等醒过神,就被人拎着领子从地上拽起来。
一个穿白袍的老道笑眯眯地问:“你跑啥?”
白色是道师的专属服色,虽然面对教职人员,张进宝还是理直气壮地说:“道师,咱学宫禁止体育活动吗?”
老道还是笑眯眯地问:“刚才我徒弟说符水不好使了,我看你们在符水盘边上站了半天,想问问你们,喝过这符水没有?”
“没喝”张进宝干脆地回答。
那个一瘸一拐地黄带师兄端着碗怒斥:“胡说!你们鬼鬼祟祟在盘子边上站了半天,怎么可能没喝符水?”
其实这师兄的逻辑有问题,毕竟“喝符水”和“让符水失效”压根不是一回事,但这憨人听道师问他们喝没喝符水,脑子也没转那么多弯,只顾跟着道师的话往下说,也追究起“喝没喝符水”的问题来。
失败,往往都是因为脑子没能及时转弯。
唐燕燕一仰头:“师兄,说话要讲证据,我们一没杯子二没碗,拿什么喝符水?”
老道师还是笑眯眯地,但是没说话,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黄带师兄一哂:“没杯子没碗就不能喝了?用手不也能舀水喝?你们总不能说自己没有手吧?”
苏玉婉难以置信地问:“我们长了手,就证明我们喝符水了?”
师兄哼了一声:“你们长了手,又在符水盘边站了很长时间,当然能证明你们喝符水了。”
苏玉婉一挺胸,噔噔噔走到黄带师兄面前,当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有0.0000000000000000001公分时,她忽然转身对笑眯眯地老道师说:“禀道师,这位师兄非礼我!”
师兄又惊又怒:“你胡说什么?!”
苏玉婉冷笑道:“你不是长手了吗?”
师兄大瞪着眼:“我长了手,就是非礼你了?这什么逻辑?”
“你长了手,又在我身边站了一段时间,不就说明你非礼我了?这不是你的逻辑吗?”
师兄激动得结巴起来:“你你你……谁看见我非礼你了?这不是血口喷人吗?”
苏玉婉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说:“那我想问,又有谁看到我们喝了符水?”
“……”
“哈哈哈哈,小丫头好缜密的逻辑,好厉害的嘴呀。”笑眯眯地老道师放下张进宝,走到黄带师兄面前拍拍他肩膀:“鹤翔,和她辩,十个你加一块也不是对手。走吧……”
黄带师兄端着碗垂头丧气地去了,笑眯眯地老道师对苏玉婉说:“小丫头,你灵台清明,三花聚顶,将来必然于道学一途大有所成,好好修行吧……”说完一拂衣袖,翩然离去。
道师一走,几个白丁立刻聚拢过来。
张进宝感激地说:“苏玉婉内什么,谢谢你刚才挺胸……啊呸,挺身而出啊,要不咱们死定了。”
苏玉婉倒不计较他的口误,盯着他右手问:“快看看,是不是都攥成小鱼干了?”
“啊?不会吧?”张进宝被她说得有点不敢看,半握着手掌晃了晃,又听了听。
“你快看看啊,是不是真被你捏死了?”唐燕燕急的跺脚。
张进宝张开手一看,这小泥鳅虽然身体一动不动,腮却还是一鼓一鼓地,显然是没死。
“行,没枉费我们一番努力。”林无双松了口气。
“多谢几位道友仗义相助了啊。”吴之舟装模作样地鞠了一躬。
“行了吧你,赶紧找个水缸把它养起来吧,多可怜哪!”苗可秀关心的,永远是最实际的问题。
几个筑基白丁分道扬镳,各自去忙活各自的事。此时的他们并不知道,“泥鳅事件”会对他们的未来造成怎样的影响。
六百年后,渡雷劫不成的苗可秀意识到自己没有仙缘,终于不再执意升仙。注重实际的她一心帮助初期修道者,回忆起林无双“预习法术”的前尘往事,便开办起三界中第一家“修道预习班”,以便让更多的白丁能早一些打好基础,赢在起跑线上。
这种预习班在修仙界大受欢迎,最终发展成了“早教”行业,苗可秀作为早教行业创始人,收获了无数修仙者的感谢。
一千二百年后,已是道学大宗师的苏玉婉回忆起这段往事时,最令她难忘的莫过于那条泥鳅被张进宝握在手中时的状态——张进宝的手有几率攥紧,一旦攥紧,手里就是条死泥鳅,如果不攥紧,手里的泥鳅就是活的,而在他没松开手掌前,这条泥鳅是处于一种“死泥鳅”和“活泥鳅”的叠加状态。
这种半死不活、要死要活、带死不拉活的状态,被她命名为“张进宝的泥鳅”,而苏玉婉也凭借这一著名思想试验成为了道学界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峰,为无数道学者所景仰。
受“泥鳅事件”影响最小的是吴之舟。在经历过这一幕一幕后,他印象最深刻的,居然是那个黄带师兄的道号。
直到若干年后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同意自己的道号叫“鹤翔”。
鹤的翔啊!
那不就是粑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