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炁”是道家的专属能量,源自混沌,分为阴阳。任何道术道法,都需要炁。灭绝道师刚走到考场门口,就感受到一股极强的炁,但这股炁虽强,却一现即逝,推开门一看,见屋里是两个监考和一个学生,那学生他认得,正是他教过的最不成器的弟子,没有之一。
“张进宝,你咋呼什么?”灭绝道师板着脸问。
“我……高兴呗!”张进宝心想我刚才咋呼啥你不是都听见了?在没想到合适的答案前,先顺着你听见的话说总没毛病吧?
灭绝倒没追问,换了副和蔼的嘴脸问那俩监考:“松远,松开,你俩监完考怎么不走?”
听到那个扔罩子的道士居然叫“松开”,张进宝实在憋不住,“噗嗤”乐出声来。
按龙虎山的辈分“玄洪盈列,松竹梅鹤”,这俩道士“松”字辈就已经羽衣蓝带,修为着实不低,只不过这“松开”的道号却有点……一言难尽,这就好比世界冠军名叫“王二狗”,当红明星名叫“刘三炮”一样,太不伦不类了……
“你笑什么?”灭绝狐疑地盯着张进宝问。
张进宝脑子转得飞快,已想好了对策,说:“回道师的话,弟子在想师兄们刚才施展的道法……”
俩松字辈一听懵了,这小师弟难道要把帮他改卷子的事说出去不成?按龙虎山律条,监考帮助作弊,轻则处分,重则开除。总之后果很严重。
俩人齐齐盯着张进宝,眼神几乎要把他杀死。
张进宝看看松远,又看看松开,最后问灭绝:“那弟子就如实说了,二位师兄也可以作证,有违反律条处,还请道师不要怪罪。”
俩松字辈看张进宝的眼神不止是要杀死他,简直要把他千刀万剐。
张进宝清清嗓子,说道:“弟子考试前打扫过茅厕,道师若是不信请问两位师兄,是也不是?”
灭绝看看他俩,松开点头说:“对,考试前我们去茅厕方便,看见过他。”
“后来回来的晚了,答题时间不够,两位师兄就给弟子往后延了些。”张进宝看看他俩,又问:“是也不是?”
俩松字辈不知道这小师弟葫芦里卖得什么药,听他说得倒是实情,都微微点头。
张进宝忽然低下头去,胆怯地说:“弟子交卷后,觉得疲惫得不行,就斗胆请教两位师兄,有没有快速消除疲劳的道法……”
松开听到这里已心领神会,接着他的话说:“是啊,是啊,我看这小师弟考试前还不忘劳动,算得上德智体全面发展的一代新人,又看他确实疲劳,就用‘黄庭诀’度了点炁给他,他好我也好嘛……”说着友善地拍拍张进宝肩膀:“小兄弟没见过这道术,有些惊讶,哈哈,筑基弟子请教道法,确实违背律条,但情有可原,师兄不要怪他。”
“啊……是这样……”灭绝那张严肃地苦瓜脸终于露出点笑模样。
张进宝心里暗爽——道师没生气,后果不严重!
看事儿被说开了,松开又假装惊讶地说:“不吹不黑,我就客观地说啊,师兄你这修为是不是又高了?我这‘黄庭度炁’也就一眨眼功夫,这你都感觉到了?你这水平教筑基境的学生是大材小用了啊。”
这灭绝原本也是“松”字辈的弟子,他岁数虽大,但天赋极差,悟性也不高,道士的活计哪样都干不好,只能来学宫教启蒙班,道号也随了学宫辈分“御德明灭”。好在他人缘还可以,否则怎能请的动两位高阶道士来帮忙监考?
不过当道师有当道师的好处。按龙虎山规矩,只有筑基成功的道士拜了师父,才和其他道士论辈分,筑基境的白丁弟子对除道师外任何道士的称呼都是“师兄”,只在道师面前是晚辈弟子。身为道师,多少能在辈分上占点便宜。
听师弟这么夸自己,灭绝一张老脸笑成朵花,一拂袖说:“辛苦你俩一上午,走走走,喝两盅去。”
一听要喝酒,一直没吱声的松远连忙推辞:“不了不了,我们还得赶紧回去,晚了真人会怪罪的。”
灭绝知道两位师弟要事在身,也不多挽留,说了句:“好,那咱们就有时间再聚。”俩高阶道士一稽首,走到门口处一人捏一个道诀,往空中一指,喊声“疾”,霎时间就见两只仙鹤飞了过来。
看到两只仙鹤的羽冠上一个顶着四个圈,一个是圆环中颠倒写着个“人”字,灭绝一张脸又变成苦瓜,叹道:“两位师弟混的真好,也不知老哥哥我啥时候能乘上这么好的座驾……”
松开一面娴熟地跨上仙鹤,一面继续给道师戴高帽:“师兄你未来可期,过阵子别说仙鹤,祥云你都乘得上。”
等师弟们走远,灭绝回屋抱起那叠考卷,也走到门口捏个道诀喊了声“疾”,骑上那头闻声而来的老梅花鹿走了。
张进宝大声说:“弟子恭送道师”一抬眼看到鹿屁股上似乎写着“永久”二字,心里一乐——永久永久,就是说你个老苦瓜一定会永久骑着破鹿,这叫一语成谶!
回到住处,一进门就听见同屋的吴之舟问:“咋样?”
人最讨厌的行为,就是明知故问往别人心里戳刀子。就像明明看到你一个人回家过节,亲友偏要问你啥时候结婚;明明知道你丢了工作,朋友还追着问你收入如何。
“还能咋样,就那样呗,反正能答上的都答上了。”张进宝故意装出愁眉苦脸的样子,其实心里暗爽,吴之舟呀吴之舟,贫道这次的成绩,可不会在吊车尾陪你了。
“哦,看起来很郁闷嘛……”吴之舟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要不要去凝碧泉领略一下旖旎风光呀?可是有几位道友在那里玩耍哦~”
张进宝做恍然大悟状:“啊,那想必是林无双,苏玉婉等几位道友了?”
吴之舟摇头晃脑吟诵:“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
“可这帮小娘们肯定管高年级学姐要了‘障眼符’,咱能看着啥?”
吴之舟掏出两张神符晃晃:“同去否?”
一看这家伙拿的是两张“天眼通”神符,张进宝立马大叫“同去同去”,于是一同去。
凝碧泉就在学宫不远处,平时少有人来。两个筑基境的小道士悄悄溜到离泉水较近的一棵树后,把“天眼通”贴到脑门上。
眼前原本空无一物的泉水,立刻变得活色生香起来。
清澈见底地泉水里,不光有林无双苏玉婉,还有唐燕燕和苗可秀。
这四个坤道,合称“筑基四美”。
“要了亲命了!”吴之舟看着濯洗身体的四个美女感慨。
“个个都是大杀器……”张进宝进一步感慨。
吴之舟杵了他一下:“哎,你觉得谁身材最好?”
“我觉得……”张进宝刚要回答,好死不死树上偏偏掉下一片树叶,好死不死这树叶偏偏刮了他鼻子一下,于是他好死不死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我去年买……”吴之舟从脸上扯下“天眼通”,想消灭证据,一时间找不到地方藏,就往张进宝后脑勺上一贴,狠狠推了他一把示意他快趴下。
筑基境的弟子同时贴两张神符,基本等于一斤的酒量喝进去二斤,一个人吃完了整套双人餐。张进宝只觉一阵头晕眼花,加上吴之舟又推了他一把,结果就是“扑通”一声栽进了水里。
四个美女瞬间穿戴整齐,收了法术。
林无双柳眉倒竖:“你们在干嘛?”
吴之舟做极目远眺状:“我们……在观察自然……”
“胡说八道!你们就没干好事!”一听这么尖的嗓音就知道是唐燕燕。
林无双踢了倒在水里的张进宝一脚:“还看?!”
没想到张进宝伸出一只手来摇了摇,似乎示意大家别打扰他。
吴之舟一看这兄弟入戏太深,也踢了踢他说:“进宝,差不多得了嘿……”
张进宝“呼啦”一下从水里抬起头来,用手比划了个一人半的宽度,说:“赶紧的,这么大个一泥鳅,快被一群冉遗鱼咬死了。”说完趟着水走向对面的小瀑布。
吴之舟耸耸肩:“我就说我们在观察自然吧,几位大姐,帮帮忙呗。”
四个美女将信将疑,跟着吴之舟,吴之舟跟着张进宝,六个人来到小瀑布前。张进宝往瀑布下面一指:“就这”然后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这里水并不深,几个人扎进水里一看,果然在瀑布最下面的一处石头前找到了战场。只是那条泥鳅实在小得可怜,顶多和小手指那么长,正被几条巴掌大的冉遗鱼幼崽咬得死去活来。
如此危急时刻,张进宝挺身而出,以寡敌众,左一掌拍飞两条冉遗幼崽,右一拳把另外几条小鱼打得哭爹喊娘,但见他七进七出,仿佛赵云附体;过关斩将,恰似关羽重生,一番“厮杀”后,终于救下了那条泥鳅。
“不是,你跟这几条小鱼崽子较那劲干嘛?这不‘拳打南山敬老院、脚踢北海幼儿园’吗?”吴之舟鄙夷地说:“别说我没提醒你啊,冉遗鱼可是保护动物,弄死了小心吃官司。”
“我特么就看不得以多欺少!”张进宝忿忿地说,捧着泥鳅走到岸边坐下。
看着这条奄奄一息地泥鳅,吴之舟纳了闷:“哎你说这冉遗鱼也不吃泥鳅啊,怎么今天换口味了?”
张进宝捧着泥鳅说:“看我们四腮八须长得美呗。”
“少来,什么泥鳅还四腮八须?”吴之舟表示不相信。
张进宝指指神符:“你戴上自己看。”
林无双不客气,一把扯下他头上的两条神符贴自己脑门上,只看了一眼就惊叹:“我勒个去!真有四个腮啊!”
唐燕燕苗可秀也想看看新鲜,结果俩人太同步,居然一起去拽神符,把两张神符扯成了四截。
“搞什么啊!”苏玉婉的语气比看见四腮泥鳅还惊讶:“你们是元始天尊派来坑我们的吧?”
“我不是故意的……”苗可秀委屈的都快哭了。
唐燕燕一扭头:“有什么好看,反正一会就得死。”
林无双仔细看看泥鳅,有点不理解:“奇怪,离了神符,这不就是条普通泥鳅吗,咋也看不出四个腮呀?”
张进宝压根没心思跟他们讨论这一无聊问题,不耐烦地说:“赶紧想想办法救它,再墨迹一会真死了。”
吴之舟觉得他玩得有些大:“把它扔水里,咱到此为止行不行?你今天怎么就跟鱼较上劲了?”
张进宝踹了他一脚:“滚蛋!我把它救出来,就是我俩的缘分,肯定不能让它随随便便死了。你们赶紧帮着想想辙呀!”
修道最讲机缘,一听他说“缘分”,几个人也都跟着认了真,可是大家伙你看我我看你,还是没个主意——都是刚入门一年的筑基白丁,不通法术不懂丹药不会画符,拿什么救?
林无双咬咬牙:“我有办法,可你们得先发誓不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