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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沙漠之狼

大漠中的孩子都是果决和直率的,在面对未知的危险时向来机敏勇敢,对待任何事物都保持着质疑与警惕,但他们一旦信任了你,便会对你毫无保留,将你视作伙伴甚至家人。

提克虽然不能完全信任这个新来的小男孩,但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是安全的,而秉持着警惕的心思,他觉得想弄明白对方的来头要先赢得他的信任。

于是他觉得区区一支枪罢了,若是把枪交还给这个孩子,或许就有机会和他真正的敞开心扉。提克看得出来,他心眼不坏,虽然多疑了点,但心地是善良的,跟那些贪婪的没边的拾荒者一点也不一样。

本着这个想法,提克去找他的哥哥打算要回来林玖的枪,可却被训斥了一番。

他不是很理解自己的兄长怎么就这么看重这么一把破枪,好像在他眼中,这个简陋的不能再简陋的燧发火药枪还能蕴含着什么天大的秘密一样。

“我们应该相信他,他只是个孩子!”提克道。

“你也比他大不到哪里去,别想让他干涉我们的生活,也别想着什么枪不枪的了,这是我们救了他命的补偿。”莫克十分严肃。

“我是觉得我们可以互相帮助的,你也看得出来这孩子不是个花瓶......”

莫克有些愤怒的打断道:“不要总这么热心的帮助外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提克反驳道:“可我们都是人类,怎么能叫外族?”

“就算是人类,也不是每个人都心意相通可以信任的!”

提克有些低沉:“那上次不让我参与戈尔兽的讨伐也是不信任我吗?”

莫克一怔,他对于弟弟对自己话的曲解感到抓狂,但言语匮乏的他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提克有些阴沉的走开了,看着弟弟离开的身影,莫克很想要说这都是为了保护你,可张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提克略带歉意的对林玖说:“真的很抱歉,今天不知道我哥他犯了什么毛病。”

林玖表示没关系,与沙漠之狼同行的路还长着呢,这几日,林玖甚至已经可以出力参与对野兽的讨伐了,他相信自己可以偿还足够的恩情,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说服他。

沙漠之狼很快抵达了就近的绿洲小镇,将捕猎到的戈尔兽素材售卖干净,哪怕是幼年期的魔兽,得益于其先天的高价值,还是让所有人都小赚一笔。

众人只是简单休整了一下,便在第二天再次上路。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林玖已经记不得自己跟着沙漠之狼多久了,朝夕相处的日子让他的心中多了一份难以言喻的温暖,那些佣兵平时看上去凶煞得很,但私底下对待林玖却都照顾有加,看得出来除了莫克其他人都很喜欢这个不善言辞有些沉闷的孩子。

而随着这段日子的相处,林玖跟着老道的佣兵们学到了不少沙漠里实用的小技巧,自己已经能够熟练的对付大部分的小型魔兽了。

每日所狩猎的战利品,林玖坚持将一大半都交给了莫克,作为赎回那支枪的代价,可那破破烂烂的枪就好像深不见底的无底洞,无论林玖为之给予了多少,都不见枪回到自己的怀抱。

林玖却一点也不着急,一方面是他算不明白所谓价值几何,另一方面,林玖已经很有耐心了,而且他心底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呐喊着他渴望一个家。

或许多年以后,当历经磨难的林玖回望自己这段仍称得上艰苦的童年生活时,会忍不住感慨,如果曾经拾荒的经历让自己养成了坚毅吃苦的品质,那么这段与沙漠之狼随行的时光,则带给了自己耐心,以及消融长久以来漠视人生的孤寂,那时他可还是个孩子。

这一天队伍仍然不急不慢的行进着,林玖坐在帐蓬车侧面,面前就是金黄广袤的沙地,谁也不知道这下面潜藏着什么样的危险,前些日子收获颇丰,虽然有不少人受伤,经过简单的休整受伤的佣兵已经恢复了大半,几个伤的重的也已经可以开开玩笑了。

林玖眼尖的捕捉到车轮旁的沙子里起起伏伏,随即掏出了小刀,眼疾手快的刺进了沙土里,紧接着用力向外一拽,一只被刺穿了脑袋的沙漠蝮蛇便从沙子堆里跳了出来。

林玖熟练的处理了蛇,将有价值的部分小心的包裹好,放进了装有战利品的箱子,其余的部分可以吃的肉被挑出来同样放好,今晚的餐食也就有了着落。

“呦,挺能干的嘛小孩!咱小老大你这么大的时候可还被蛇撵着跑呢!”一位佣兵吹着口哨,笑道。

提克脸一红,冲着那位佣兵吼道:“瞎说什么呢你个死瘦子!”

顿时路上的佣兵们哄笑一片,彼此有一句没一句的调笑着,林玖努力的扯了扯嘴角,却没笑出来,面前的人们很愉快,但自己看起来却与众人格格不入,毕竟自己不属于他们。

每天赶路的时候几乎都是这样,林玖偶儿会杀一些小有威胁的野兽,像是蛇或者沙漠章鱼,其他时候要么自己低着头不知道研究些什么,要么就是呆呆的凝望着大漠的深处。

整个队伍停下了脚步,佣兵们不断从身边向前赶去,看起来有些着急且兴奋,林玖下了篷车,也跟着往前去,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最中间的是莫克,此时正用一支单筒望远镜向前眺望着。

林玖凑了过去,听旁边的佣兵有些难掩激动的心情,便踮着脚努力看去,只见远方沙地上行走着一只巨兽,体型看起来比犀牛还要大一圈,从兴奋的佣兵口中得知,这就是曾经猎杀过的,让沙漠之狼大赚一笔的魔兽,戈尔兽。

提起这个名字,林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那飘香四溢,肥腻流油的肉。

自几个月前的丰收后能够遇见第二只落单的戈尔兽,这种机会可谓是相当珍贵,佣兵们个个摩拳擦掌,似乎看到了滚滚金币向自己涌来,尽管一只戈尔兽满打满算其实也换不来几个金币,但对于这些大漠中勉强度日的佣兵来说,一枚金币就已经是一笔巨额收入了。

尽管莫克沉着冷静,但也再难忍住眼底的那一抹激动,但他回头看了眼有伤还没有痊愈的几人,眼中浮现出担忧的意味。

伤得最重的佣兵看出了老大的担忧,说道:“老大,这还有什么需要犹豫的,天大的好机会这辈子能不能有第二次都不好说,如果你在担心我们受了伤的伙计会拖队伍的后腿,那我带头退出战斗,决不给大伙添麻烦!”

莫克仍然有些犹豫,戈尔兽难于狩猎的主要原因,在于它们往往以小群体行动,先前那一只是个幼崽,父母被其他掠食者捕杀,落了单才得手。面前看上去也确实落单,但却是成年魔兽。而如今这样的好机会是不是真的有第二次,莫克深感怀疑,他想要理智的再观察一会,但手下却等不及了,如果等待的时间过久错过了先机,被别的路过的势力抢先,按照大漠的规矩,自己这伙人就只能干瞪眼了。

提克也显得有些跃跃欲试,上次的捕猎行动莫克没让他参与,这次显然打算加入狩猎中去,并且向自己的哥哥证明自己。

最终莫克还是狠下心来,他没办法辜负自己的手下那些热切的目光,摘下身后的长枪,挥下象征进攻的手臂。

整个沙漠之狼兴奋的扑向了猎物,根据武器的射程远近将那只落单的戈尔兽团团围住,就如狼群狩猎般,不断绕着猎物发出试探。

这是一只成年的戈尔兽,狩猎难度要比那只幼年期的大上不少,但最终收获的战利品也同样随风险拔高许多,或许真的拿下这只猎物后,整个队伍都能清闲一阵子了。

两个前排的佣兵不断的用长矛扎在魔兽的腿部,动作很谨慎,只要效果达成立刻收矛回到原位,如果矛扎的过深难以拔出就会立刻放弃长矛,回身有同伴递来备用的装备。

而身侧的四位佣兵挥舞着绳索在找寻机会准备束缚猎物,远处还有几位弓箭手不断地将箭矢送进戈尔兽的坚固皮甲之内。

“大家小心,成年的戈尔兽皮肤太坚硬了!”一位佣兵用力的扎出了长矛,矛尖刺在了皮肤上竟然发生了扭曲形变,差一点这只长矛就要报废了。

这一次提克也参加了战斗,他跟在哥哥身边,却有意无意的向远处靠,似乎并不情愿挨着对方。

提克始终在瞄准着,手中小巧的短弓弓弦紧绷,之后双眼一亮,从远方射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直命戈尔兽的眼睛。

莫克看着远离自己的弟弟忍不住夸赞着,尽管他大半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提克身上,不希望他离自己那么远,但此时已经不得不承认,提克早已拥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了。

眼睛受创失明的戈尔兽因剧痛发出愤怒的吼叫声,前排持矛的佣兵用力的将长矛送入戈尔兽柔软的后腿根,身侧的同伴找准了机会甩出绳索,带有倒刺的铁钩缠住了戈尔兽的四肢。

一位佣兵发出激动的呐喊,而如困兽般挣扎的魔兽发出了最后的反抗,它掀翻了前肢的绳子,将那大意的佣兵顶上了天。

穷途末路的野兽最危险,其他手握绳索的佣兵试图牵扯住,但成年戈尔兽愤怒下的力量远不是三个人类可以比拟的,其中一个人当场被拖拽的失去了重心,倒在地上,这让其他两名同伴更加难以抵抗,一时间,戈尔兽便将那两个人拖在地上狂奔。

佣兵们还是小看了成年戈尔兽的力量。

一个倒霉的佣兵正巧挡在失控的戈尔兽的行进道路上,他绝望的看着粗壮的兽足向自己踏下,而自己却连挪动手指的力量也使不出,只能闭上眼睛发出惊惧的大叫声。

正当戈尔兽将要踩扁这个倒霉的家伙时,莫克从一边飞身跃入,抱住了佣兵将他丢了出去,然后灵活的转身跃起,顺着踩下的兽足爬上了它庞大的身躯,手中的短刀疯狂的刺伤着它的皮肤。

整个沙漠之狼受到了重创,乱成了一锅粥,远方的弓箭手握紧了短弓,专注于前方大闹的魔兽,却发觉身后被一片阴影覆盖,他察觉到准备回头望去,却感到脖颈上泛起了微凉。

他在一阵天旋地转后看到了自己的身体,视角不断下落,最后砰的一声,见到了自己倒下的无头身躯。

数道周身被丝布裹着面容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弓箭手身后,手起刀落之间,这些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大闹的戈尔兽身上的弓手便倒在地上,鲜血四溢,再也站不起来了。

而此时莫克还在努力降伏这只狂躁的魔兽,突然一支利箭擦着莫克的肩膀飞过,险些将他的身体射穿一个洞,莫克正欲质问是哪个手下失了准头,转头却只看到那些蒙面人和他们脚边的尸体。

“混蛋!”耳边传来提克的怒吼,莫克向声源看去,只见提克的短弓丢在地上,此刻正被一个蒙面者用刀抵在脖子上,双眼迸发出满怀的怒火。

远方三个蒙面人共同推动着一架硕大的铁索弩,啪的一声脆响,那只粗大的锁链缠绕住了戈尔兽的身躯,随着机械不断的缩紧,绳索被紧紧的缠绕在了戈尔兽的躯干上,一时间,竟连狂暴中的巨大身躯都停滞了。

其余的蒙面人掷出了一根根的长矛,在内劲的催动下狠狠的扎进巨兽的肌肤下,脱离了狂暴状态开始虚弱疲惫的戈尔兽再难站起身来,倒在地上发出生命最后的哀鸣。

那些长矛都是沙漠之狼准备备用的物资,如今全被对方使用一空,戈尔兽扬起了身躯最终轰然倒下,身上的莫克此前堪堪躲过几根掷来的长矛,重心失衡下被甩在了地上。

刚一落地,便有两把锋利的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莫克倔强的抬着头,看见面前迎着自己走来的人,慢悠悠的摘下了蒙面巾,看见他的脸,莫克几乎恨的咬碎这双钢牙。

“西提尔...你这畜生,当初就不该放你那条生路!”莫克一眼就认出了仇人,数月前捕获那只幼年戈尔兽时,正是眼前之人带队从中阻挠,队伍里的几个重伤的同伴就是出自他手。

西提尔环顾了一圈,四处都是东倒西歪栽在血泊里的沙漠之狼,少数几个还活着的也被擒住动弹不得,他得意的笑道:“你真该后悔一下!悔不该当初抢了我的财路,如今害得你所有的手下都要给你偿命!甚至包括你的...亲兄弟!”

莫克咬紧了牙关,他看向了一旁被人制住的提克,一字一句道:“不许伤害他!”

“好啊,当然好啊!为什么不好呢?”西提尔玩弄着手中的尖刀,双眼眯起,不知在盘算什么主意。

他弯下了腰,用刀尖戳向了莫克的脸,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说着:“不伤害他当然可以,毕竟我也不是什么无情之人,但反倒是你该好好想想了,自己有什么筹码可以让我放过他。”

远处的提克狠狠吐了一口吐沫:“我呸!你这个满嘴谎言的东西!哥!咱们什么条件都不答应,等来日东山再起,第一件事就是活剐了这个混蛋!”

话还没说完,身边的蒙面人便用刀柄狠狠的打在提克的后颈,将他击昏过去。

莫克几乎要硬冲过去,咆哮着:“你混蛋!不许动他!”

西提尔向后仰着身子,“啧啧,你弟弟不识时务现在要好好睡一觉,难道你这个当哥哥的也昏了头不成?好好想想我刚才的问题,保不准可以留你们兄弟一条生路。”

莫克恢复了理智,眼下的情况或许提克昏过去对他来说反倒安全,他开始认真思考现在的处境。

正当他思索着求生之道时,脑子里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自己救下的那个小孩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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