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舵背着野口平太出了舱室。
甲板上到处是残破的肢体,血肉模糊。
其中最为明显的是两只河童的尸体,并排趴在地上。
陈舵走过时瞅了一眼,这两只河童被一刀同时劈过,连背后龟壳齐刷刷斩成了两段。
他下意识的看了看宫本武藏腰间的佩刀,不过是一把普普通通的野太刀,居然能斩出如此惊艳的成果。
三人很快抵达船舷,一艘红色的小早船在近处停泊着。
陈舵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昨天傍晚吹箫的那艘快船吗!”
宫本武藏嘱咐陈舵稍等片刻,他先去请示下小姐。”
随后纵身一跃跳到船上,敲了敲门,进到舱室里面。
“喂,小子,船上是不是死的就剩你们两个了?”一句轻佻的话语从上空传来。
陈舵抬头望去,只见小早船高高的桅杆上面,挂着一个瘦瘦小小的年轻男子,在那里晃来晃去。
不喜他说话无礼,陈舵装作听不懂扶桑话,低头不发一声。
见没有得到回应,那男子双腿一登,犹如大鹏展翅,滑翔到陈舵身侧的船舷上,勾了勾他的肩膀问道:“你听不懂我说话吗?还是被那妖怪吓傻了,不会讲话了?”
这时陈舵才看清楚,这年轻男子长得甚为清秀妍丽,宛若女子,就是个头很矮,站在船舷上,才勉强跟陈舵平齐。
“小次郎,不得无礼。”宫本武藏刚好从舱室里出来,看到这一幕,连忙阻止。
随即冲陈舵说道:“我家小姐请陈君上船做客。”
陈舵苦笑一声:“在下劲力不足,背着一个人怕是跳不过去,劳烦宫本君找块跳板来。”
还未等宫本武藏开口,那名唤作小次郎的年轻人抢先发话:“不用这么麻烦,我带着他过去就行。”
说完一只胳膊夹着野口平太,双脚在船舷上轻轻一点,就跃了过去。
与此同时,陈舵也跳了过去,跟小次郎道了声谢。
宫本武藏略带歉意的说道:“我家小姐给人疗伤时,不喜外人围观,我和小次郎带他进去,请陈君先去客房歇息片刻。”
“无妨,拜托宫本君还有小次郎君了。”
一名侍女带陈舵进了后面客房,奉上清水、茶点还有一套衣服就离开了。
陈舵看到铜镜中的自己灰头土脸,委实有点狼狈,于是就着舱中清水简单清洗,整理下仪容,又脱掉身上的破烂外套,换上侍女刚送来的外袍。
这么一番整饬下来,又恢复到曾经的浊世佳公子模样。
……
没过多久,宫本武藏去而复返。
得知野口平太经过治疗,已无大碍,陈舵大喜之下,作揖道:“多亏了宫本君雪中送炭。”
宫本武藏憨厚的笑了笑:“言重了,我家小姐想见见陈君,不知是否方便?”
“乐意至极,正想当面谢贵小姐救命之恩。”
宫本武藏领着陈舵来到主舱室。
舱室内铺着竹色的榻榻米,十几盏宫灯照耀下,亮如白昼。
正中间摆着一张小方桌,放着茶具、小炉及水罐的托盘。
桌前跪坐着一名年轻女子,身着紫白相间的和服,面容娇媚,肤如白雪,头上挂着珍珠打磨而成的流苏发簪,气质灵动优雅。
宫本武藏示意陈舵坐在小桌对面,介绍道:“这是我家小姐,出云阿国。”
陈舵俯身微微一躬,郑重言道:“在下琉球郡王府宗子陈舵,谢出云小姐济困扶危之恩。”
那女子饶有兴趣的看着陈舵,笑吟吟问道:“陈君想怎么答谢我啊?”
陈舵顿时一愣,不知道对方是何用意,只得含糊回答道:“出云小姐如有什么地方用的上我,尽管吩咐,一定竭尽所能。”
“陈君喊我阿国就行。”出云阿国单手撑着脸蛋,眼波流转:“我想让陈君当我的护卫,跟我一起回出云,怎么样。”
陈舵一时有些窘迫,虽然他本人并不歧视保镖这个职业,况且保护对象又如此娇媚可人,说不定还能把剧情延展成校花的贴身保镖。
但若是被郡王府知道了,堂堂大汉皇室子弟去给一名扶桑女子当护卫,他这个不受宠的庶子怕是要被圈进家庙里一辈子。
“阿国小姐都有了宫本君和小次郎这两位武道高手,难道还不够吗?”陈舵试图转移话题。
“他们两个,一个相貌丑陋,一个身材矮小,哪比得上陈君丰神俊秀,让人看着心旷神怡。”出云阿国拨弄着发簪上的流苏,戏谑笑道。
陈舵和宫本武藏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对答,一时间舱内有些沉默。
梆梆~
出云阿国拿起手边的描金折扇,敲了敲桌子,笑眯眯解释道:“陈君莫要当真,小女子只是见你太过严肃,忍不住开了个玩笑。”
陈舵也笑了笑,觉得这位阿国小姐蛮有意思的,两人闲聊起来。
原来出云阿国她们一行人早就到了三川口,但小次郎领航时搞错了水道,偏航好远才发现不对劲,又折返回来,这才适逢其会把他救下。
桌上烧水的风炉传来“咕嘟”的沸腾声,出云阿国不紧不慢的温碗,调膏,沏茶,点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陈舵知道,这是扶桑传统茶道,原主在这方面颇有些造诣。
一碗碧绿色的茶汤推了过来:“陈君,请茶。”
陈舵端着茶碗平放在右掌上,左手抚了碗身一圈,摆正位置连饮三口,吟诗回敬:“碧云引风吹不断,白花浮光凝碗面。”
然后以拇指拭去碗沿的水痕,放回桌上。
“啧啧,没想到陈君一个汉人,不但扶桑话说的这么好,还通晓茶道。”出云阿国惊叹道,看向陈舵的眼神满是好奇。
“我母亲是扶桑人,这些都是她教我的。”陈舵解释道。
“唔~陈君身为上国皇室中人,母亲居然是扶桑人。”出云阿国把玩着手中的描金折扇,脸上露出几分思索之色。
“我想起来了,当年平户松浦氏有位千姬,嫁进了郡王府,莫非……?”
“正是我母亲。”陈舵点了点头,试探问道:“阿国小姐认识我母亲吗?”心里却犯了嘀咕,生怕这位阿国小姐来一句“你不记得我了吗,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是几年前我师傅跟我提起的。”出云阿国摇了摇头,缓缓道来:“她当年偶然结识了松浦家家主的养女千姬,还想把她带走收为弟子,不过那时她马上就要嫁进郡王府了,也只能作罢。”
听了阿国的一席话,陈舵有些恍惚,这具身体的母亲似乎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扶桑女子。
突然,舱门打开,小次郎兴冲冲的跑了进来,小心翼翼的拆开一个纸包,平铺在桌上,得意洋洋道:“看,我从船上找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