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丑玩意约莫有五尺高,敦敦实实的,一身惨绿鳞片,挂满黏糊糊的液体,长长手臂垂到了地面,长长的指甲随意拨弄着,把硬木甲板划出一道道深痕。
端的是凶狠霸气。
只可惜头顶的地中海发型和背上的墨绿色龟壳背叛了它的气质。
不过也正是这俩特殊造型,帮助陈舵认出了它的身份~河童。
根据《古事记》里的记载,河童原本在中原黄河流域一带生存,千年前一位名叫九千坊的头目,辗转跨海把河童一族带到扶桑九州的球磨川一带定居。
这么说来,河童跟陈舵也算是老乡了。
他还没来及跟这位“老乡”叙旧,舱门被轻轻推开了道缝,一道身影敏捷的窜了进来。
“少主当心,这河童的力气奇大无比,练肌修为很难挡得住。”野口平太背靠门框,浑身有些狼狈,大胯上还沾着点血迹。
“外面出什么事了?”陈舵问道。
“不知道从哪儿爬上来两只河童,有一只被我引到船夫那里,我们得在船夫死光之前,把这只解决掉。”
野口平太身子微微弓起,蓄势待发,那边陈舵也缓缓抽出怀里的小太刀。
对面的河童后退一步,嘴里“咕噜咕噜”叫了两声,面对即将到来的夹击,似乎有些畏惧。
“少主,我先上,你择机突袭。”
只是他话音未落,一团绿影从天而降。
野口平太只来及稍稍偏转下身体,但还是被死死抱住,右肩传来一阵剧痛,手中的打刀掉落在地。
一只河童从舱顶发动了偷袭。
虽然遭到重创,但野口平太尽显扶桑武士剽悍本色,一把抽出腰间的胁差,反手朝身后的河童腹部捅去。
与此同时,另一只河童猛然朝陈舵扑来,速度奇快。
陈舵想也不想,长刀一个回旋,猛然朝身前狂挥而过。
“铮”的一声,陈舵连退了两步,抵在舱壁上稳住身形。
对面的河童看了看手臂上被斩出的两道白痕,咧嘴笑了笑,再度扑了过去。
陈舵心头一凛,提起十成肌力迎了上去。
但仍不敌河童怪力,只好腾转挪移,且战且退。
几个回合下来,那河童见陈舵孱弱,更是气焰嚣张,仗着皮糙肉厚,已不做闪避,只一惯用巨力猛砸。
陈舵瞅准机会,骨劲爆发,一刀劈去。
巨大的力量震得河童浑身发颤,手脚慢了半拍,顿时门户大开。
嘭!
陈舵改用左手持刀,抡起右臂,再度爆发骨劲,一拳锤了过去,重重击打在河童头顶。
他故意示弱这么久,就是为了打出太祖长拳三十六式中威力最大的一式–采手冲锤。
呱!!
这河童惨叫一声,被这一记冲锤正好打中天灵盖,它耳孔鼻孔向外冒出一股股墨绿色的血,随后身子一软,趴在地上。
陈舵松了口气,只觉得手脚有些酥麻,一场苦战下来,劲力已经消耗的七七八八。
前胸后背还有几处火辣辣的疼。
想必是方才同那河童对战时,躲闪间被它的利爪划到了。
陈舵没有顾得上察看伤口,而是连忙把注意力投向了舱室门口。
另一场战斗也接近尾声。
野口平太躺在地上勉力挣扎着,肚皮被五根长长的指甲贯穿,身下满是红绿杂糅的鲜血。
旁边的河童脖颈上插着一把胁差,摇摇晃晃想站起来。
陈舵提起不多的一点劲力,快步上前,寒光一闪,那河童的硕大的头颅滚落在地板上。
又翻出柜子里外袍,撕成几块,系到野口平太肩膀、腹部等处,安抚道:“小平太,没事了,不要乱动,我先给你止血。”
“少……少主,你快走,不要管我。”野口平太拽住陈舵衣角,嘴角吐出几团血沫:“还有一只河童。”
陈舵苦笑一声,就这么小的一艘船,往哪儿走呢。
跳河游走更是异想天开,河童这名字不是白叫的。
距离上次发出惨叫,已经过去有一会儿,看来船夫已经被杀光了。
外面隐约有脚步声,正不紧不慢的靠近舱室。
拍了拍野口平太示意安静,陈舵拔出河童脖上的胁差,插到腰间,又捡起地上的打刀,静悄悄的矗立在舱门斜后方。
方才那把小太刀,连续碰撞下已经磕出几个豁口,不堪用了。
舱门被缓缓推开。
陈舵双眼睁大,运起仅剩的一点骨劲,高举的打刀一记竖斩劈下。
这一刀带着尖啸声,又快又狠,几乎像是演练了无数遍一般。
只可惜,这道完美的刀势,行至半途,就不得不停下来。
一双手掌轻轻夹住了它,宛如捕捉一片柳叶。
陈舵不可思议的看向双手的主人。
这是位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头发略有些花白,面容古拙,脸上的皱纹沟壑纵横。
身上一身朴素的武士服洗得有些发白,腰间一长一短两柄佩刀,也是极普通的式样。
给人的第一感觉,这应该是一位平凡的扶桑武士,还是混的不太如意的那种。
“贸然闯入惊扰了阁下,实在是失礼了!”扶桑武士先开了口,礼貌周到的表示了歉意。
陈舵松开了手,用扶桑话回答道:“是我有些紧张了,还好阁下武艺高强,否则真要犯下大错了。”
“在下姓陈名舵,来自琉球郡王府,敢问阁下?”
“原来是上国公子,失敬了,我叫宫本武藏,从出云国而来。方才看到这里有妖兽作乱,我家小姐命我上船救援。”
他将掌中的打刀递还给陈舵,走到野口平太身前,皱眉道:“伤势有些重啊,怕是撑不住了。”
陈舵心中生出一阵酸楚,当初他继承原主身体和记忆的同时,相应的感情也一并继承下来。
这小平太本是武士家的次子,很小的时候就作为陪嫁跟随陈舵母亲进了郡王府,和陈舵一起长大,后来又一起修炼武道,两人名为主仆,实则如同兄弟般亲厚。
“宫本君,可有办法救救我这兄弟吗?”陈舵对着宫本武藏低了低头,哀求道。
宫本武藏奇怪问道:“他一个扶桑人,不应该是你的仆从吗?”
“我俩自幼相识,早以手足视之,更何况他刚救了我的命。”陈舵斩钉截铁回答道。
“噢,真是超越血缘的羁绊啊~”宫本武藏沉吟一声:“走,我带你去见我家小姐,她应该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