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慧故意坏笑地凑过去，小声道：“胥箴少爷，你是不是喜欢上卿仪姐姐了？”
这小丫头的脑袋里都装了些什么？胥箴敲了下她的脑袋，俯身对着她道：“今日家里人多，过于热闹，我只想寻个清净，你这丫头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卢慧摸了摸有点痛的脑袋，躲到柳四季身后，“躲热闹就躲热闹，干嘛要跟着我们？”
要是被好事的人传出去，岂不是要他和柳卿仪的闲话？
胥箴扬嘴一笑，“好，那我现在去找那老人家，你们可别跟着我。”
柳卿仪笑着打圆场，“好啦好啦，再不走太阳都大了。”
“小姐，要不要坐马车去？”柳四季问道。
“也好，不过爹和卢聪哥哥应该坐马车去胥家了，我们得去租一架了。”
柳夫子和柳卿仪都鲜少出远门，所以学堂里只备了一架马车。
卢慧从柳四季身后跳出来，天真道：“五里地，不远的。”
柳卿仪的眼里半是疼爱，“你昨天就已经赶了半天的路了，今天哪还能走那么远的路。”
卢慧甚是感动，她和柳卿仪相处还不到满打满算的一日，可她对自己竟关心到如此地步。
柳卿仪又看向还没走的胥箴，笑得极客气：“胥箴少爷若真要去，就随我们一起吧。不过可能就是要劳烦您和四季小哥坐在外头了。”
胥箴无所谓地耸肩，“没问题。”
卢慧还是有点担心，她把柳卿仪拉到一旁，悄声道：“姐姐，他和我们一起真的没关系吗？毕竟今天他们家办大喜事，他乐意躲也没什么，只是若和我们在一起，我怕被人瞧见了会说闲话。因为你是柳夫子的女儿，他是胥家的儿子。”
柳卿仪想了想，卢慧的担心也不是空穴来风，“要不，让四季小哥租两架马车？”
卢慧索性回头直接问胥箴：“胥家少爷，您可会驾车？”
“当然。”胥箴极其自信。
“那就给您单独租一架马车可行？”柳卿仪问道。
“多谢。”胥箴笑了笑，“回来之后我再叫三七把租车的钱送到府上。”
原来这儿的小姐和少爷们都不把钱放在自己身上的呀。卢慧长见识了。
卢慧终于亲眼见到了古代的马车，和电视剧里看到的一样，只是车厢里面的空间没有那么大，不过她们两个孩子并排坐着倒也不挤。
柳卿仪问她：“你刚才说要去学种花，可是当真的？”
“真的。”卢慧捣蒜似的点头。
“你爹娘会同意吗？”
卢慧立刻摇头，像拨浪鼓似的。
“你为什么想去种花？”柳卿仪对这个还是比较好奇的。
“可能……我和花有缘吧。”卢慧笑笑，笑容有点无力。花，大概是她这辈子能看得见且摸得着的，唯一与上辈子有关的联结物了。
“卿仪姐姐，我长大了想开一间花店。”卢慧坦诚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这也是她第一次将此事宣之于口。
“花店？”柳卿仪有点惊讶，“你想做个商人？”
卢慧不置可否，“士农工商，我知道商人素来被人瞧不起，可是城里人的衣食住行那一样不用经过买卖，也有不少富庶大户是经商起家的。”
柳卿仪反倒笑了，“慧儿妹妹，若不是你是卢聪的妹妹，我真要以为你只是模样像七岁，实际年龄要有二三十岁了。”她收起笑，正经道：“不过人各有志，高低贵贱都是旁人的眼光。”
卢慧见她如此通情达理，都想告诉她自己的真实情况了，不过说了人家也未必信，只会当听话本子上的故事一样。
罢了，换个话题吧。
她掀开那小块帘子，探了头出去，那胥箴架的车竟然还在他们后面，见她看过去，还对她微笑。
这少年，心思真是细腻周到。
只是这小事上都如此周到，为何家里那样的大事他却做得像不懂事一样？
虽说在她眼里他就是小弟弟，可这孩子在这个时代已算不得是孩童了。他就不怕别人说嘴？闲话他们兄弟不睦？毕竟胥家不是小户人家，手足团结，家庭和谐也是个门面。
卢慧看向柳卿仪，“姐姐，那胥箴少爷就这样跟我们去花田，他家人不会怪罪吗？毕竟今天可是他哥哥成亲的大喜日子。”
柳卿仪也微微摇头，随即又像知道了什么似的，她刻意压低声音，凑过去道：“我听说啊，他大哥娶的这位表妹叫桓韵，比二少爷才大两岁。而且，二少爷和桓家嫂子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也算是青梅竹马吧，没想到现在竟成了自己的亲嫂子。”
她叹了口气，同情起胥箴来。
“哦～”卢慧恍然大悟，“难怪他这么早就出来了呢，原来是不想见着自己的心上人出嫁，若是嫁给别人倒还能抢亲，可这新郎官却是自己的亲哥哥。”
“什么抢亲？”柳卿仪捏了捏卢慧的脸，“你这张小嘴啊，总是能说出些了不得的话，记得要慎言。”
卢慧立即捂住嘴，“知道啦知道啦，我以后一定谨言慎行。你怎么跟聪儿哥哥一样，总怕我说出些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似的。童言无忌嘛。”
“童言无忌？”柳卿仪笑了，“再过几年，你爹娘该给你说人家了。”
“嗯？”卢慧放下手，来了兴趣，“那卿仪姐姐你呢？你可长我好几岁呢，可有媒婆上门找柳夫子说亲？”
柳卿仪害羞得脸发烫，难为情道：“不说了不说了，还是瞧瞧这路上的风景吧。”说完她便掀开帘子往外看去。
马车早已出了城门，五里的路程也走了一大半了。城外不似城内，安静和热闹是分昼夜的，这城外的安静，是不分昼夜的安静。
“我怎么听着那胥箴少爷在和人聊天呢。”
卢慧也探出头，可胥箴的马车已经走在了他们的前头，她能看到的只有一个车厢背面。
她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好像是那卖花的老爷爷。”
“定是路上遇着了，顺带捎上一程，路上也有个说话的。”柳卿仪温声道。
两人继续看着外面，微光和微风一齐拂面，顿觉舒爽。
柳四季跟着前边的马车往右转了进去。
卢慧立刻上前掀开门帘问：“四季哥哥，不是直走吗？怎么转弯啦？”
柳四季笑道：“那老人家坐在胥少爷车上，许是抄近路吧。”
“哦哦。”卢慧憨笑了两声，缩回了车里。
“两位小姐，到啦。”柳四季回头冲着里头道。
柳卿仪睡得很浅，听到声音便睁开了眼睛，她推了推也睡了过去的卢慧，“到啦到啦。”
卢慧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又伸起懒腰，“才一会儿的功夫，我怎么睡着啦。”
下了马车，两个姑娘立即望向前方彩色格子般的花田。
“那老爷爷太谦虚啦，刚才还说就只有几朵花。”卢慧满足地往前走了几步，“这哪是几朵啊，几千朵都有吧。”
她的视线从红色的格子一一转向黄色的格子，紫色的格子……
玫瑰，雏菊，绣球，百合，竟然还有芦荟？
卢慧心上一喜，走到已经从前面那架马车上下来了的花农身边，兴奋道：“爷爷，您还种了芦荟啊。”
“小姐连芦荟也识得？”老人家诧异。
“我就叫卢慧，以后我的花名就叫那个芦荟。”她说着便指向花田里的一处绿色。
胥箴的脸上浮起一丝笑意，“你这丫头，连植物的便宜都占起来了。”
卢慧只是笑了笑，她四处看了看，发现只有那几分地种上了花，她看向花农，“爷爷，这儿只有您种花吗？村里其他人都不种吗？”
花农慈祥一笑，“我不用养家糊口，种的粮食饿不死自个儿就行了，多出来的田地就用来种种花。”
“您是怎么想到种花的？”卢慧好奇。
花农只是笑了笑，指着那花田道：“去看看喜欢什么花，我回去给你们拿剪子拿篮子来。”
说完，花农便往前走，卢慧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孤单，心里顿时一阵酸涩。
她看向胥箴，“你说，老爷爷为什么要种花呀？”
“你为什么要学种花呢？”胥箴反问道。
“还能因为什么，因为喜欢呗。”卢慧道。还能因为什么，因为怕忘了自己曾经活过半辈子。
日头渐大，三人回去的时候快到中午了，胥箴的马车车厢也塞得满满当当的。
他无奈地看着正在不停地向老人家道谢的卢慧，随即看向柳卿仪，打趣道：“这丫头是来采买做买卖的吧，不会明儿早在那桥头挑着担子卖花的就是她了吧？”
柳卿仪只是笑笑，其实她也是这么想的，此时看过去，卢慧那副样子实在有趣，就是一个小大人般。
胥箴又转身看向堆满了花卉植物的车厢，开着玩笑道：“卿仪小姐，你不会是知道她的意图才特地另租了这辆车，想着让我做免费的运花车夫的吧？”
柳卿仪见他摆出一副上当了的表情，语气又多了些委屈，一下子被逗笑了。
“胥箴少爷，不瞒您说，我也是昨儿才第一次见到慧儿妹妹的，早听说她有趣，没想到这么有趣。”
胥箴转身看向卢慧，眯起眼，“她是你亲戚家的小孩？”
柳卿仪摇摇头，道：“她堂兄是家父的学生，她这次是来学堂看她堂兄的，顺便陪我解闷。”
“她堂兄？”胥箴回忆里一下，“昨晚提议找个安静地儿放生的那个？”
“嗯。”柳卿仪应了声，“他今天陪家父去胥家吃喜酒去了，便没跟我们一起。”
“真是可惜，就该让他看看他这好妹妹是怎么拿我这个新郎官的弟弟当车夫使的。”胥箴故意带着点遗憾地笑道。
许是和那花农聊完了，卢慧笑着把人往前送了几步便转为目送了。见他走远了她才转身一蹦一跳地朝马车这边过来。
“爷爷说，谢谢胥箴少爷和卿仪姐姐捎他这段路。”她对着两人笑道，然后心满意足地看向满是花卉绿植的车厢，感叹道：“这也太幸福了吧！”
“你明儿早是打算挑着担子去桥头卖花是么？”胥箴问道。
卢慧斜眼瞧他，“怎么能和老爷爷抢生意呢？”
柳卿仪和胥箴对视一眼，看来是他们想多了。
“我今儿晚上就去摆摊卖花。”卢慧得意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