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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几载(二)

正所谓:一岁一甲子,不达不轮回。

萧衍在泉底不见天日不分昼夜,虽才数月可他以为世间早已去了数年。从西州一路行来路途艰辛,还常受那些武师欺负,此刻虽困在洞中也算得了清闲。

“总算见不着罗游、张凯这些混账家伙了...”萧衍瞧着洞中黑昏昏一片叹道,“可如今困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洞里,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原来,起初萧衍抱着多活一天是一天的想法,挨过十余天,这洞中虽有鲜美鱼肉可以佐食,但是四周昏昏暗暗,无人可以说话,难免憋出个好歹。

这样又过去十余日,萧衍开始自言自语,不是说着马晋风教的凌燕十观,就是把后半本《冲虚经》正着背过来,再倒着念回去,常常出一些经中难题给自己解答,或者趁着腿伤恢复大半,贴墙倒个立打发时间,如此这般总算保住心性。

又过了些时日,萧衍渐渐发现,那日被泉水卷入竟不是意外,这洞顶漩涡每过一段时日便要发作一回,届时洞中必然地动山摇,最后洞顶一开水流大入,不单可以带入数十条鱼儿,还能卷进一些石头树枝。萧衍这才用树枝固定了断骨,又捡着石头写写刻刻打发时间。

“今天做些什么呢?”萧衍挠着脑袋思索起来,想寻些事儿打发苦闷的时间,“不如画个人?”他自问自答道“恩,说得对,就画人!”

“那画谁呢?”

“画马叔?”

“没意思,前几日才画过。”

“画罗游张凯?”

“那俩厮有什么好画的?”

“不如画那日在玉门关见着的青山派女子?。”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萧衍会画么?别又是几个圈圈几个叉,便了事了。”

“哼,不会便不会,小爷不画了!”他闷哼一声,一问一答,竟然自己和自己生起气来。

如此这般疯疯癫癫又过了数月时光,萧衍每日除了吃鱼睡觉,就是披头散发在洞中踱步自语。这日,他像往常一样抬头打量着黑兮兮的洞穴和若隐若现的幽兰之光,不免又想起余炕和马叔,那时在西州的日子是多么快活自由,待在赌坊的大半年虽然仅是打杂干活跑腿偷闲,却着实是自己最开心最洒脱的日子。

“余炕啊...你什么时候再带我去听书呗?”萧衍躺在地上,仰面看着洞顶,“你若是不愿意,我下次带你去也好,我现在连这鬼一样的洞穴都不怕,定然也不怕生人了。”

“哎...”他想着想着不免摇头,“以后再被荀先生抓着,我定然不会推卸责任给你,做兄弟要讲义气,以前我胆小,以后这挨罚的过错,我替你顶...”

可这般幻想着,萧衍却又悲上心头,因为他知道,这洞外便是黄沙漫天,天地孤影,余炕马叔都被贼人抓走,便是回了西州,却又是什么样的日子呢?想着,少年摇了摇头,索性翻身睡去。可还未等遇见周公,只闻洞顶水声大作,接着一切如旧,洞顶一开水流大肆流入,水池中又多了数十条肥鱼。

萧衍闻声一个弓身跳将起来,笑道“吃的又来了,老天爷你辛苦了”,接着从池中捉了一条大鱼吃了起来,“哎..每次都送鱼进来,也不送点有趣的东西,便是送个泥人也好...不过泥人被水一冲...不就散了么?”他边吃边想着。

“嗯?冲进来?”萧衍忽然心中一明,头一抬,望了望那又合拢的洞口,心性几转,“要是我有马叔的功夫或许要出去尚有可能。”想罢,伸了伸自己的断腿,已无痛觉,仿佛好了七八成,可如今又有谁可以教自己轻功呢?萧衍不禁又苦闷起来,脑中空空荡荡,双眼直勾勾盯着池中的鱼儿,忽然他瞧见池中有两尾鱼不停的用头撞着池边。

“傻鱼儿,傻鱼儿,你这血肉之躯,又怎么能破它山之石。”萧衍苦笑道,忽然,他意识到这鱼儿举动有些怪异,起初只有两三条鱼围绕池边,而后居然有数十条鱼,最后几乎池中所有的鱼都挤向那角落,过了片刻,也不知是累了还是如何,鱼儿尽数散开,恢复寻常之态。

萧衍心思一凛“不对,听闻赌坊来往客商曾云,这鱼儿往往向着活水游去,这池子不过三尺之深,我虽不知过了多少年月,可是这洞顶灌水只怕不下数十次,但这池子为何总是灌不满?”

萧衍缓缓起身,试了试左脚,围绕着这池子行了两圈,当下一惊“好家伙,这池内石头并非天然形成,那数不清的大小圆石分明是按照道家八卦图摆成。”想罢,萧衍踏入水中,一边回忆冲虚经一边仔细观察,“有趣有趣,比我背书和画画好玩多了。”

萧衍挠了挠头,再集中心力琢磨着,“八卦图位...一共八个方位...一般阵法机关...皆是死门而入,生门转出....”他端着下巴,苦心思索着,可碍于这鱼儿早已散去,此刻也看不出什么端倪,“哪...哪里是生门和死门?”

萧衍转念一想,怕是要等下一次灌水了,可无论如何总算有些出洞的眉目,他当下心里激动万分,在这苦闷的洞中寻到有趣之事好比救命之药,更可况是这出洞的法门。

“不管出不出的去,先演算演算这八卦图位...”萧衍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接着耐心推算着“冲虚经上面稍稍提到过...八卦之图,无非乾,坤,巽,震,坎,离,艮,兑八位...”他蹲在池子旁,一板一眼推演起来…

转眼一去,又是十余日,这日萧衍正在地上演变那八卦图,每当不顺之时,他就回头背诵冲虚经,经中虽然提到了这八卦之图,可都是浅浅一谈,也不深究。萧衍也亦是无奈,“哎...看来小爷的资质,还是做个小打杂的吧...”

话音未落,忽然洞中响声大作,地动山摇。萧衍一喜,赶忙起身跑向池边,不多时头上洞口一开,大水倾盆而入,池中瞬间又增添了许多鱼儿。不出多时,只见鱼儿又开始朝着一角落游去,鱼头贴着池边像是受到指引。

萧衍拍手大笑,紧忙抬腿绕去,盯着那角落打量,“这回小爷可是要看个究竟,你这水池到底是什么造化?”

果然,这水顺着那角落开始流转,池中之水虽然看似平静,其实已成下降之势。

“好了好了,池中的水终于开始流转起来了...”萧衍赶忙一目几转,全神贯注般扫过整个水池,“这鱼儿...鱼儿怎么不走生位或者死位......”

“奇怪...不该是死位和生位么?”萧衍沉眉不解,“可再这么等下去,怕是一会水又停了,得想想办法...”

他赶忙定神一算,按先天八卦来看这角落名曰“坎位”。

“鱼儿朝着的角落,是水池中“坎位”...”萧衍端着下巴,急忙想到:阴阳、五行上古以来便是推演世间万物的关键。而这八卦中,每一卦形代表一定的事物。乾代表天,坤代表地,巽(xùn)代表风,震代表雷,坎代表水,离代表火,艮(gèn)代表山,兑代表泽。

“是了是了...有个词叫如鱼得水...这“坎位”便是水泽的意思,池中的活水源头定然在那“坎位”...”萧衍点了点头,思索道,“可八卦图位演变,不动则死,动则生,若是不转换推演,怕是难有变化...”

“有了!”忽而,萧衍灵机一动,跳入池中,挪动石块,把那“坎位”变为“离位”。只见鱼儿纷纷离开此处,往那新的“坎位”而去,池中水流亦是回转一圈水势也随之一变。

“恩?有趣,有趣。”他心中大喜,“虽然不是那死门入和生门出的老段子,可起码有了些变化。”

“再试试艮位。”萧衍言着,又伸出双手,搬弄起石块开来,把那新的“坎位”变成了“艮位”。片刻,只见那些鱼儿又向另一处游去,萧衍抬头看去,那一处的角落布局,却又成了新的“坎位”。

“不错不错,看来我蒙对了。”他笑了笑,“八卦图的变化,之所以无穷无尽,便不是只有那生门和死门的说法,而是任意一门都可为局眼,只要机关设置得当,符合周围环境,便可应运而成。”

“这儿是九天泉下的池底...便是大漠润泽的源头...自然以水成局,以坎为眼。”萧衍此刻终于明白几分,又赶忙乾,坤,巽,震,把剩下四位统统依次改了。几番图卦变化之后,他见那些鱼儿游来游去,都是冲新的“坎位”而去,可洞内依然沉沉静静,毫无动静,“咦?怎么没用?”

“按白老头说书的经验,不是应该来个什么仙人指路,或者通天梯了么?”萧衍挠着头,好不难解。

“萧衍,凡事需要按个顺序循序渐进,才有观其效果。”这小子喃喃着“马叔总是这么说我,可是如今这破洞里面,哪来的套路可言?”

“慢...”脑子里另一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乾,坤,巽,震,坎,离,艮,兑,八卦之位...也有个顺序...”萧衍此刻恍然大悟。

“不错,刚刚我从离位开始变,却是失了顺序。”他思索着不免点头。

“再试试。”萧衍左右在这洞中也是无趣,索性放开胆子尝试起水池的奥秘,“我想想...乾...恩,然后是坤...不对...我把前几位都变成了坎位,那坎位变成了什么?”他挠着头“这地方光线太暗,我有些忘了方位,如若有支烛火该多好。”

想罢,萧衍抬头看了看洞中蓝珠,“有了!”只见他跳出池子,几步奔到幽蓝珠前,回手拔出离凡的小刀,嘲弄道“刀啊刀,我掉下来都怪你,如今推演八卦也得靠你咯!”

笑罢,他使劲挖起壁上的幽兰石珠,就这般忙了大约一个时辰,终于扣出三十六个珠子。

“呼!”萧衍擦了擦汗,“这下好了,乾位放一个,坤位放两个,以此类推,每个图位都能标记,我也不会忘记它们原来的位置。”他笑了笑,觉得自己有些聪明。

“好!我再试试!乾,坤,巽,震,坎,离,艮,兑...”言罢,萧衍埋头又忙活了起来,把那图位一一变化成了坎位,似有用不完的体力...

如此这般再过了一个时辰,也不知道他变到了第几遍,变到了哪个卦位,只听轰然一声,池后石壁打开半寸。

“哈哈!这白老头说的书果然不假,天下真有奇遇之事。”萧衍累得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在地上向前看去,只见石壁之后隐隐约约传来些许光亮。

“有光!莫非?”他心中一惊,再也坐不住,顿时站起身来奔了过去,只见那光亮从石壁缝隙间传来,壁后必然暗藏玄机,可缝隙仅仅半寸连手指也伸不进去。

于是,萧衍贴壁单眼看去,这洞中竟然别有洞天,内藏一室。他沉眉一思,为何方才把‘坎’变为‘离’就能打开石壁,碰巧又是第八遍,“莫非八卦就是要变八遍么?”他挠了挠头,却是不甚明白。

“罢了,再推演几遍试试。”此刻看见洞中藏有石室,萧衍心中大喜,可当他回头搬动池中八卦时,不免发现怪异“乾,坤,巽,震,坎,离,艮,兑,咦!这怎么多出来三个卦位?”

萧衍又数了一遍,的确多了三个卦位 “这三个位...也不是位...是三个图...第一个像星星,第二个像月亮,第三个像太阳...”他叹了口气“老天爷啊,这到底是哪个高人修建的密室,为何弄的如此复杂...”可他又转念一想,“如若没有这机关变化,自己怕是要憋死在这里。”

“罢了,老天爷也是好心不是。”他自己安慰着自己,又看了看三个图案“反正先出太阳,月亮和星星谁先出现,我也不知道,试试再说。”想罢把太阳的图案先挪了过去。

紧接石壁轰然一声,那缝隙又打开了半寸,萧衍心中一喜,索性把月亮的图案也挪了过去。

可这一挪后,洞内静悄悄一片,缝隙也丝毫未动。“没有变化?”他不解道,“怎么搞的...太阳下山,应该月亮出现才是...”

就这般,萧衍又把月亮搬了回去,开始挪动这星星的图案,一来二去萧衍好不容易搬动那沉重的石块,不禁累的腿脚发麻,可石室的门却依然如旧。

“不管了,再试试变这八卦图。”他索性随意搬弄起来,又把这八卦图位再变了八次...

这样过去三个时辰的功夫,虽然胡乱搬动这日月星辰三块石头,可石壁也能每每打开半寸...最后那石壁打开约有一丈有余。

“这机关定然有法门,可我只用了这笨拙的法子。”萧衍累得筋疲力尽,可见到石壁半开,当下也不犹豫立马起身到了门边,想也不想侧身便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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