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妈煲好了鲫鱼汤要袁雉去取,意薇忙着准备学校活动,每次都是匆匆蹭掉给哥哥从食堂打来的饭,然后匆匆地离开。不知不觉在医院已二十七天了,平淡的日子充满幸福,也不觉流逝残酷。
医院里不允许养狗,他们只好把长乐送回家里,谁知它刚到第一天就闯了大祸,把未以的新床单踩了几个狗脚印,弄得家里鸡飞狗跳。袁雉又只好准备了一些狗粮什么的,把它转运到自己和依兰居住的公寓里。依兰爱狗,一定会好好照顾它的。
不过依兰听说这是他们养的狗儿子的时候,还是笑了个半死:
“你们这想法倒是挺独特哈,不生个货真价实的儿子,抓住个狗来爱心泛滥,这是笑死我了!”
“我可不要个什么狗外甥,我要你和钟未以给我生一个大外甥!”
这家伙,还真是理想远大。
“阿路都办好出院手续了,等你喝完汤,我们就出院。” 袁雉把凉好的鲫鱼汤递给未以。他舀一勺送进嘴里,她问:“好喝吗?”
“你尝尝。” 未以仔细挑出她不爱吃的香菜,把勺中汤递到她嘴边,“张嘴。”
袁雉及其夸张地喝掉鱼汤,眯了眯眼睛:“好喝。”
“等回去,我亲自给你做。” 他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
大部分鱼汤都进了袁雉的肚子,她有些难为情地嗔骂他:“哎呀,你怎么不阻止我?”
未以笑而不语。看着她吃饱时满足的样子,自己也很幸福。不管是从前想尽各种办法来维持生计,还是现在宠她宠得要命。改变的不过是情谊,从原来的相依为命,到现在的相濡以沫。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她。他对她的爱,不仅是愿意以影相随,更多的是能够像太阳月亮一样,照亮她前行的路。也许自己不够好,也许自己暗淡无光,可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出了院我们去做什么啊?” 袁雉摸了摸身后的包包,笑嘻嘻地问他。
“去登记。” 未以拉住她的手,“我要给你一个真正的‘钟太太’名分。从今天起,你要对所有人承认,我们是一起的。” 他的话语,怎么听都是那么霸道。
“喂!” 袁雉的脸一红,“我都忘记户口本放在哪里了哎。” 未以含笑:“在你的包里,早就准备好了。”
在她刚要窘迫之时,未以靠近她的脸:“正巧,我也是呢。” 他刚要吻上去,就被敲门声打乱了节奏。
袁雉慌乱地推开他,外面的人喊了一声:“我进来了。” 定睛一看却是夏书涵,她不由得低下了头,试图掩盖刚才的亲热。
书涵笑笑:“没打扰到你们两个人吧?好长时间没过来了,我听说未以今天出院,过来看看。”
“嗯,坐吧。” 未以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她坐下。书涵把买的营养品放在一边,刚坐好就亲切地抓住了他的手:
“这几天,我一直在担心你,但是我没敢过来看看你。” 未以一点一点地挣脱开她的手,望了望袁雉:
“不管是我昏迷的那段日子,还是我恢复阶段的日子,都多亏了袁雉照顾我。之前我们有些误会,不过现在都好了。以后我一定会更好待她。” 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书涵讪讪地笑笑,转移话题。
袁雉尽量避开她的目光,想起前段日子她在抢救室门口说的话,还是感觉有些对不起她。
都是爱同一个人,就免不了有一个人沦为戏子。若爱是相互的,便是幸福,若爱是单相的,便是牵绊。
说起来可能有所不值,明明付出同样,却不得回报。只因在他眼中,自己不是那个最特别的人。
可是没法子。
他们的话题袁雉根本无法介入,还是削苹果好了,她拿起水果刀心不在焉地削皮。
恍惚之间,她没看清手和苹果的界限,傻傻地划到了手指。袁雉吃痛地轻啧一声,又怕被未以发现,刚要藏到身后,就被他抓了正着。
未以不由分说地把她的手抓过去,瞄了一眼她,严肃道:“怎么这么不小心?”
袁雉没吭声。
“真笨。” 他敲了敲她的脑袋,袁雉吃痛地皱眉,不服气地撇撇嘴。
未以什么也没说,从抽屉里取出双氧水和创可贴,悉心地为她处理伤口。一旁的夏书涵脸色沉了下来,但从小的家庭教育告诉她,要冷静,不能和村姑一般见识。
在她眼里,袁雉就是一个村姑。
袁雉冲他笑了笑,他宠溺地揉揉她额前的碎发。
夏书涵轻咳一声,袁雉立即把手缩了回去,抿了抿唇。
明明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可她还是害怕,害怕稍微亲热的举动,也会变成恣意的卖弄,害怕心有灵犀的默契,也被看成恃宠而骄的跋扈。
她还不够勇敢、不够强大到满足他的主权欲,还是做一个怯懦蘑菇与世无争得好。
不过宽容不是软弱,坚强也不是逞强。就此收手,不如力挽狂澜。
爱,不容许任何理由的放手。所谓的放手就会给自由, 不过是事先预谋好的解脱。
书涵的眼不屑地看了看袁雉,那神情好像在说:“嘿,看你这傻样,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上你的。”
她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上的戒指,一圈又一圈。
真的好无聊啊。
不过话说回来,这戒指戴着好合适啊,不大不小,刚刚好。
书涵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袁雉的手上,那闪光的钻石,刺痛了眼睛。
“原来你们快结婚了啊。” 她笑里藏刀,看了看袁雉的脸,转向未以。
“嗯。” 他点点头。
“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再见。” 书涵逃也似的离开了病房,感觉心跳好快,不能自已。
她扶住墙角,无助地靠在一边,难掩失落。良久,她擦擦脸上的泪水,大步走出去。
怎么还是看不见,我爱你。
这不是什么轻如鸿毛的话,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
“以后你的婚礼,不要通知我,我不会去,也不会祝福你。相反的,我还会狠狠地诅咒你,诅咒你一辈子困在她手里。”
她顿了顿,点击发送短信。
我恨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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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墨的医疗事故还未彻底解决,他干脆请了个长假,在家里好好歇歇,隔三差五的值班搞得自己都快神经错乱了。哦不,还要找意薇去玩,这家伙天天抱怨自己不陪她,这次终于有空了。
他边走边理理外套,不经意地往远处一瞥,眉头一皱,赶紧追过去。
书涵从医院里出来,忽然感觉有些眩晕,刺眼的阳光晒得路面昏昏沉沉的,一阵甜腻的香气, 她便失去了知觉,在隐秘的角落。三两个人慌忙把她抱上车。
一瓢凉水,她忽地睁开眼睛,瞬间清醒。
一个手臂上纹着刺青的男人挑起书涵的下巴,装作爱怜地抚摸过她的脸庞。书涵一动也不敢动:“你想干什么?”
“你看不出来吗?” 男人轻佻地笑笑,伏在她耳畔:“我呢,注意你很久了。”
他冲另外几个人点头示意,他们一齐按住书涵的胳膊和腿。她害怕极了,拼命地挣扎:“你放开我!”
男人把上衣一脱,撕扯开她胸前的衣服,露出曼妙的身材。他贪婪地抚摸着,好像把玩一件宝物。她大把的泪汹涌而出,可是她没有力气,连嘴也被塞住了。
她几近绝望地看着自己身上的遮挡物被扔在一旁,使劲地摇头,不住地想要动,可是她动不了。可就在男人伏上她身体的那一刻,大门被一脚踹开。
他们一愣,一齐看过来。
陈子墨拿出手机晃了晃:“我打了电话报警,要是想逃,还有机会。”
男人看着他的狐朋狗友一个个没了踪影,迟疑片刻,拿着衣服也跑了出去。陈子墨连忙跑过去把衣服盖在书涵身上。她已经昏过去了,在他的怀里安静得像只小猫,身体不住地颤抖。陈子墨顿时心软,更加用力地抱紧她,给她一些安慰。
因为他知道,如果这一切发生了,将意味着什么。
无论发生在谁身上,都是无法消逝的苦痛。它日复一日地击打着心脏,带来无穷无尽的伤害。而伴随一辈子的,都是阴影和恐惧。
未以看了看书涵发来的消息,抿了抿唇。
她敲下这些字的时候,一定很难过吧。
像刀割一样难受。
每个人总会有一次站在二选一的分界点上,明知哪个人都不可负,可最终还是会负一个人。
“未以。” 袁雉停止收拾东西的动作,“以后,我们一起,为书涵选一个适合她的人吧。”
他愣了愣,随即把她揽进怀里:“袁雉,谢谢你。”
“我想过很多,也许她需要的并不是爱情,而是安全感。而总有一个人,会代替你给她安全感。所以,我不怪她之前的所作所为,那些都可以用爱做原因来释然。” 她从未以的怀抱里探出头来,微笑道。
“袁雉。” 他摸摸她的脑袋,“以永远为期,我绝不负你。”
一旁的手机慌张响起来。
未以捞过来接听,顿时变了脸色。袁雉紧张:“怎么了?”
“书涵在从医院回去的路上,被人 ...... 差点被人玷污了,幸好被人救下了,我得去看看。”
他作势要走,袁雉一把拉住:“我和你一起。”
他点点头:“嗯。”
一路上未以心急如焚,尽管表面镇静,可袁雉还是可以感受到,谁让他连闯了三个红灯。
几乎是立即,他们赶到书涵的房间,却望见一个男人的背影,他缓缓转过身来,袁雉惊讶:“陈子墨!”
夏爸从隔壁走进来:“多亏了陈医生,不然书涵这次就危险了,不过她受了惊吓,我要陈医生帮忙照料一下。” 随即他冲陈子墨点头示意:“陈医生,麻烦你了。”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笑笑。
“听闻陈医生最近卷进了一个医疗纠纷,你放心,我会尽我的全力。” 陈子墨一怔:“真是谢谢您。”
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这是一定的。
书涵突然从梦魇中惊醒,眼睛睁得老大,脸色苍白得毫无生气。未以赶紧过去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拍她的背,像个孩子一样。
不知为何,刚刚就要躁动崩溃的书涵,忽地安静下来。
“别怕,我们都在呢。”
“我们会保护你,不让你受伤。”
未以把床头柜上的一杯清水拿过来,递给她:
“好好睡一觉,醒来之后,你还是你自己的公主。”
书涵空洞的眼睛望着他,应声:“嗯。”
若不是水里加了些安眠药,她也不会睡那么熟,未以把书涵轻轻放下,为她盖了盖被子,回到袁雉身边。
夏爸看了看同来的袁雉,冲未以招手:“你来一下。”
“在这里等我。” 他的手轻轻抚摸过袁雉的后背,随夏爸出去。
“小钟。” 他走去书房,招呼未以坐下,而后平静地开口,“我知道你的决定是不会改变的,上次的股东造反我也听说了不少。不过我还是多嘴地问一句,你真的想好了吗?”
“夏叔,我为这个决定,准备了十八年之久。我不是闹着玩的,也不是过家家的。我做过许多错事,这一次就算从头到尾都是错的,我也再也不要纠正了。” 未以站起来,“请您祝福我们,好吗?”
“我没有不看好你们。” 夏爸抿了一口茶,“也许从一开始,我就该阻止书涵,也许从一开始,你就不该给她希望。她把你的同情当成了爱,傻傻地坚持了下去。”
“是我不好。”
“小钟,我只恳求你,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不再给她希望。这对你和袁雉,对她都好。” 未以愣了愣:“好,我答应您。”
意薇莽莽撞撞地从门外冲进房间,看了看熟睡的书涵,不由得放下脚步,不过一看到陈子墨,心里又像打了鸡血的疯兔一般,横冲直撞的,全然没看见身后的袁雉。
陈子墨在她耳畔嘀咕了几句,袁雉正疑惑他们是否相识,他就抓住了意薇的小手。意薇做贼心虚似的朝门外看看,又不放心地挣脱开。
不过作为安慰,她还是靠他靠得近了些。
袁雉勾了勾嘴角,原来他们在一起了啊。
意薇这丫头,大概是怕哥哥会责备她吧。未以把意薇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自然对她要求严厉,不过归根结底,他是爱她的。
他的爱,从一开始把意薇当做袁雉的影子,到最后被她打动后付出真心。
如雨后阳光一般,意薇是他心头最柔软的地方,也是心城久住的城民之一。
袁雉看着书涵,心里异常重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