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一片刺眼的雪白,泪水在眼角已经结痂,袁雉揉揉发涩的双眼,看了看病床周围,不过是依兰,亦歌和季辰。
原来还是没有他啊。
我远在海角天涯,近在你的面前,原来你也是不闻不问。
未以,我本不想放弃的。
依兰告诉我,永远要对自己喜欢的人,喜欢的事抱有一定的期盼或者侥幸,可我已经侥幸骗自己好多次了,你却不愿来澄清。
就算一个眼神的肯定也好啊。
我不难过,多谢你隔岸观火却不来救我。
“袁雉,已经在极力调查了,别着急,很快就会还你一个真相的。”
季辰安慰道,袁雉不想让他们跟着自己沉浸在悲伤中,只好强颜欢笑,点了点头。
“钟未以 ....呢?”
袁雉欲言又止,依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亦歌,似乎不想告诉袁雉:
“他 .....他一直没有出现过,我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袁雉苦笑一声,疲惫地闭上眼睛。
看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我先出去一下。”
依兰小声给季辰打声招呼,走出病房很远之后才掏出手机,拨通了未以的电话号码:
“钟未以。”
依兰的语气虽很平静,但未以可以察觉出怒火中烧,他是如此冷静沉着的一个人,多少年的察言观色早已看透一切。
“我是。”
“你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
“我在公司,在做一件对于我很重要的事情。”
未以依然是如此的镇静的声线,丝毫没有受到依兰的情绪影响,无论何时或者何地。
“什么事?有什么事比袁雉更重要吗?!”
依兰依旧压制不住怒火,低声吼道。
“不还她真相,怎能让她快乐,这难道不重要吗。”
多年以后,这桩小事再次被依兰提起,那是她少有的一次悸动,就感觉,袁雉没有看错人。
这个男人,值得托付终生,也是袁雉最合适的终身伴侣。
“谢谢你。”
依兰沉默了些许,低声说道。
“袁雉的事情,从来不需要道谢,是她的事,亦是我的事,就算日后在她身边的不是我,我也要保护她一辈子。”
“她说爱不是占有,我就要证明给她看,不是占有的爱,亦可以值得去相信。”
“未以,你只要记住一句话就好了。”
“你说。”
“误会与错过,皆是伤害这段感情的利刃。未以,袁雉她爱你啊。”
依兰的声音一颤,在未以心中激起一阵涟漪,他忽然惊觉自己做得好像还不够,还差得远。
挂掉电话的那一刹那,依兰不经意地转过身,对面的病房里,一个中年女人在哭泣,门半遮掩,模糊看不清,依兰走进一看,又转身匆匆回到病房,抓住亦歌的手慌张说道:
“周亦歌,我看见你妈妈了,在隔壁病房呢!!”
“隔壁病房?怎么可能?!”
亦歌见好像不是说假话,拿起外套跑出去,袁雉睁开眼,看转眼间只剩下季辰一个人,问道:
“怎么了?”
“周亦歌的妈妈在医院。”
“我去看看。”
袁雉想要下床,无奈双腿不能动弹,她只能一点点地挪动身体,看起来就像是无力的挣扎。
“可是你身体还没恢复 ......”
季辰拦住袁雉劝阻,被她一口回绝。
“没事,别担心我,带我去。”
“妈,你怎么在这里 ......亦暮?!”
亦歌冲进依兰所说的病房,看见母亲蓬头垢面地站在一边抹眼泪,顺着眼神游走,躺在病床上的亦暮脸色苍白,虚弱无比。
周母含着眼泪看看亦歌,抬手给他一巴掌,袁雉和季辰随后赶到,周母指着亦歌,大叫:
“你怎么忍心?!你怎么忍心让亦暮去承担这一切?!而自己一走了之!!你不觉得你太残忍吗?!”
“周亦歌,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你这样只会逃避责任的儿子!!”
“你弟弟对不起你吗?!他做错了什么吗?!到昏倒都在为你辩护!!我这不是养的儿子,是养了一条好狗!!”
周母近乎目眦决裂,袁雉立即明白了这一切,驱动轮椅来到亦暮的病床前,抓住他的手,一脸心疼地轻声说:
“亦暮,你在发烧吧,脸色怎么苍白。”
亦暮勉强笑了笑:
“袁雉姐不也是么,你骗不了我的。”
“傻瓜。”
袁雉的眼泪已经流淌出来,顺着亦暮纤长的手指滑落。
“姐姐,可不可以不要让妈妈再骂哥哥了,好吵,我想休息。”
“嗯,好。”
袁雉轻轻摸了摸亦暮的额头,才来到周母和亦歌旁边,周母显然已经冷静下来,只是不住地哭,袁雉给亦歌使了一个颜色:
“妈,您说得对,周家没有逃避的孬种,是我不好,不该对亦暮抱有意见,也不该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就走。”
“是时候和爸爸坐下来谈一谈,不管他愿不愿意接受我,我也不应让亦暮替我承受这一切,对他不公平。”
“您若不相信我 ,我愿长跪不起。”
亦歌作势要跪下,被周母拦下,她擦擦脸上的泪水,拍拍他的肩说一句:
“这才是我的好儿子!”
袁雉不知道,这时的亦歌已经患有较为严重的抑郁症,每日只能靠药物勉强制止发作。
他像一枚定时炸弹,随时会爆炸,到时候会是一片灰飞烟灭。
但愿她和未以不会是这场灾难的陪葬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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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以颀长的身体在地板上打出一道影子,被进进出出的人不断践踏,一杯红茶,两粒止痛药,勉强维持头痛不发作。
天色越来越灰暗,是快要下雨了吧,乌云密布,看来又会是一场倾盆大雨,盛放在新年的末梢。
眼下整个楼层的所有人都在极力调查这件事的真相,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遇到袁雉的事情,总是会做不好。
耗费如此大的人力物力,只要能给她一个真相,也在所不惜。
“老板,这是今天顶替袁小姐出场的女人的简历,英国留学,硕士出身,听说她 .....好像是一个被包养的情妇。”
阿路把一份文件递到未以面前,说道。
“谁的?”
未以翻了翻,问。
“对不起老板,这个女人以前有过一次失败的感情,所以变得特别颓废,身边的人是每日一换,我也不知道具体是谁的情妇。”
“谢谢,辛苦了。”
未以瞥到个人经历一栏上,看了几眼又叫住正要离去的阿路:
“她和夏书涵是同学?”
“是的老板,据说两人的关系还不错,只是后来就不知道了。”
“我知道了。”
未以把文件一合,还给阿路,吩咐他回去继续调查。
会不会是她?未以有些疲惫地揉揉太阳穴,不敢想象这样一个温婉的女孩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每次夏书涵带给未以的感觉,就是如一阵清风,她虽不能呼风唤雨,但给人一种安宁。
一直以来,在他的身边小心翼翼地做着任何事情,永远是那么温柔。
有时未以都会想,如果书涵是他的妹妹该会怎样,可实际上,他早就把书涵当成了另一个妹妹。
她比意薇温柔,比意薇腼腆,比意薇安静,总是喜欢一个人待在角落,或看书,或交谈。
其实这个女孩,已经把自己改变很多了,把未以从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妖孽一般的存在,变得善解人意,有时也会微微轻笑。
只是她要得太多,未以实在给不起,因为他的爱,这辈子,下辈子,也只能给袁雉。
“袁雉姐,你好点了吗?”
意薇从家里带来饭菜,把玻璃罐子递给袁雉:
“姐姐,这是给你的许愿星折纸,本来想等你的画册正式发布后送给你的 ...... 不过没关系,我会站在姐姐身边!!那些敢顶替姐姐的人,我一定饶不了他!!”
袁雉笑着看意薇挥舞着小拳头,玻璃罐子冰凉的触感,不得不承认她真的很喜欢。
“谢谢你,我很喜欢。”
“袁雉,出院手续办好了 .....你,真的不打算再多住几天调养一下吗?”
季辰从外面进来,拿着缴费单问道。
“我没事了,不用再住院了,在这里神经都紧绷绷的。”
袁雉说着,还笑了笑,表示已经无所谓。
亦歌已经回家了,但愿他可以与父亲好好协调吧,袁雉心想。
午后时光如白马过隙一般匆匆从指尖淌过,袁雉在病房里折了一下午的星星,直到海戈走进病房的那一刻才停下来数了数,一共四十八颗星星,放在玻璃罐子里,伴随着晶莹的折射光,也闪闪发亮。
“姐姐,你好些了没?”
海戈帮忙整理出院的东西,关切地问道。
“好多了,不用担心。”
“本来想和陈如一起来的,可是她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我也没硬拉她,就自己来了。”
“她没事吧?”
袁雉漫不经心地问道。
“说不上来一种感觉,她今天一天都怪怪的。”
海戈一拍脑袋,大叫一声:
“我想起来了!!姐姐,陈如昨天下午走到你的办公桌上,动过你的画册,那时我抱着文件走过来,问她在干什么,她什么也没说就跑开了,我当时还觉得很奇怪呢。”
袁雉抓住他的衣服:
“你接着说。”
“然后我也没翻翻姐姐的画册变成什么样子了,但是今天的画册确实都是签着顶替姐姐你的那个女人的名字。”
袁雉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完了。”
“怎么了?”
“我那些画上都没有签名字,怎么办?!”
袁雉一直有一个习惯,就是画完画一定在纸上签名字,可是这次考虑到整个画册的美观,她并没有签名字,因为每一张都签名字,会显得很乱,到这时却成了一个重要的致命点。
袁雉捂住脸,近乎绝望的眼泪从指间流淌出来,海戈正想安慰她,依兰和季辰就从外面冲进来,高兴地对袁雉说:
“太好了,袁雉,这件事已经完全澄清了,是那个叫王菁楠的女人想钱想疯了,才做出这种事情的,不过现在都真相大白了!!”
“真的?”
袁雉难以置信地问。
“当然了!”
“依兰,可不可以把你的助理陈如给找来?”
“你找她干什么?”
依兰一脸疑惑。
“快去把她找来,就算我求你了!!”
眼看袁雉的情绪又要不稳定,依兰只好妥协,答应去把她给找来,尽管她不知道袁雉想要干什么。
“姐姐,你怀疑这件事另有其因?”
海戈看着袁雉一脸凝重的表情,忍不住问道。
“和她脱不了干系。”
只是最后一句,海戈没有听懂。